李辰抿了一口猴兒酒之後,問道:“刀皇,你這次不單單是想請我喝酒吧?”


    刀落痕眼神之中,閃現出一抹惆悵,說:“嗯,還想給你講個故事!”


    李辰聞言一怔,道:“願洗耳恭聽!”


    刀落痕揚起脖子,咕咚咕咚的使勁灌了一大口猴兒酒。


    旋即,他抹了一下嘴巴,醉眼迷離的看著頭頂的櫻花樹。


    大概是三百年前,北境冰原之上,有一個叫做櫻花寨的村落。


    村落裏,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叫做虎子,女的叫做白櫻。


    說到這裏時,刀落痕停了一下,指了指櫻花樹,補充了一句,她就像是櫻花一樣漂亮。


    李辰發現,刀落痕在說這句話時,嘴角之上噙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後來呢?”


    刀落痕收回目光,黯然說道:“虎子和白櫻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白櫻非常喜歡虎子,可虎子卻把自己所有的感情,給了一把冷冰冰的刀。他曾經發誓,要出人頭地,要成為天下第一刀客。”


    “虎子沒日沒夜的練刀,白櫻就在一旁陪著。他日以繼夜,她亦是風雪無阻。有時候,白櫻見虎子太過瘋狂的練刀,擔心他身體吃不消,多次勸他要注意身體。”


    “可她的好心,並沒有得到同樣善意的回報,反而還被虎子嫌棄,覺得她比較煩。可對此,她依舊無怨無悔。甚至,為了給他補身體,還親自去野外采摘雪參。”


    “李辰,你知道嘛,北境的風雪很大,寒風吹在臉上,就像是被刀子劃過一樣痛。雪參又長年生活在積雪之中,對於我們這類的修者而言,這或許並不是什麽問題。可白櫻她隻是一個弱不經風的姑娘,一個弱不經風的姑娘啊!”


    說到這裏時,刀落痕的情緒,明顯有些失控,非常的激動。


    李辰很能理解刀落痕此時的心情,他想要說兩句寬慰的話,不過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刀落痕停頓片刻,繼續講述虎子和白櫻的故事。


    “為了尋找一株雪參,白櫻要在風雪之中走上好幾百裏路,腳磨出血泡,手也凍僵,甚至好幾次,她還差點為此丟了性命。可對於這些,她依舊是無怨無悔。”


    “這個傻丫頭隻知道,若是能夠尋得雪參,就能幫助情郎增強體質,讓他早一日實現夢想。這樣,他也就能夠迎娶自己,做他最美的新娘!”


    “可殘酷的事實,卻告訴她,這些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她的虎子已經入魔,他的眼裏隻有刀,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甚至為了一本上品刀法,不惜將她送人,送給了刀臨盟的少盟主歐陽意。”


    臨別時,白櫻曾經問虎子一個問題,是她重要,還是刀重要?


    虎子回答:刀重要!


    白櫻淒然苦笑,轉身離去。


    這簡單的話,比他手中的刀還要鋒利,把她的心,都給刺得千瘡百孔,徹底破碎。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癡戀一生,最後竟然換來這樣一個,讓人絕望的結果。


    不過,那歐陽意也是一無福之人。迎親的那天晚上,正好碰到了妖皇破天。


    白櫻又被妖皇破天劫走,去了妖都……


    ……


    聽到刀落痕講到這裏,李辰表情微微一凝。


    他朝山腳下的小妖仙看了一眼,問道:“白櫻,就是小妖仙的母親吧?而那個虎子,就是你刀落痕,對嘛?”


    刀落痕黯然的點了點頭,應道:“不錯,當年歐陽意被妖皇破天所殺之後,歐陽家的人不敢去妖域找妖皇破天報仇,就將所有的怒火,全都發泄在我的身上。”


    “我逃到北境一處絕地之中,大難不死,獲得了刀神傳承,也算是實現了昔日夢想,成為了叱吒風雲的絕世刀客,他們還給我送了個外號刀皇,我也就把名字,改成了刀落痕。一刀落下,必留傷痕。”


    “我擊敗了一個個昔日,我隻能仰望的高手。當他們的鮮血一點一滴流盡時,我就有一種瘋狂的激動。可待情緒平複過後,就又會陷入無盡的失落之中。”


    “以前我不懂,後來我才明白,我成了絕世高手,卻弄丟了最愛自己的傻姑娘……”


    “後來,我就去了這迷霧鬼林,殺了鎮守這裏的妖王,逼妖皇刀落痕與我決一死戰!”


    “最後的結果,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棋差一招,敗在了他的手裏。”


    說到這裏時,刀落痕突然轉身看向李辰,問道:“對了,你知道,他為什麽沒有殺我嗎?”


    李辰想了一下,說:“刀皇他想讓你幫他鎮守迷霧鬼林?”


    刀落痕搖了搖頭,應道:“不是這個原因,而是他殺了我,會讓白霜傷心。這個白霜就是白櫻,她去了妖都之後,自己新改的名字!”


    “不得不承認,妖皇他很愛白櫻,比我還要愛她百倍,千倍。我為了一把刀譜,曾經把她拱手送人。”


    “而妖皇卻為了白櫻,直接放棄了一統九州的機會。白櫻香消玉殞之後,他為此踏遍千山萬水,曆經九死一生,就是為了讓她重生。”


    “這一次,黑妖王能夠叛亂得逞,也正是趁妖皇複活白櫻的關鍵時刻,出手將其重創。他愛她,比我更愛她……”


    說到這最後時,刀落痕竟然落了淚。


    突然間,他雙腿一軟,對著櫻花樹就跪倒在地,雙眸泣血。


    李辰心頭一驚,想要上前救治於他。


    不過,卻被刀落痕拒絕。


    “是絕情蠱發作了,這是天下最毒的蠱,一旦發作,神仙難救!”


    李辰追問道:“誰給你種的蠱,妖皇破天嗎?”


    刀落痕搖了搖頭,淒然苦笑:“不是,是我自己,我以為自己此生都不會再動情,萬萬沒想到……嗬嗬,天道輪回,這也算是上天對我的報應吧!”


    櫻花簌簌飄落,刀落痕伸手去接。


    恍然間,他又看到了一個如同櫻花般絢麗的女子,像以前一樣熱烈的擁抱了他。


    “虎哥,你沒事吧?”


    刀落痕喚了一句“白櫻”,剛想伸手去抱她,可眼前畫麵,卻陡然一轉。


    一個滿臉絕望,梨花帶雨的少女,哭著對他說:“虎子,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我重要,還是刀重要?”


    “你,更,重,要……”


    刀落痕說出了人生最後四個字,嘴角噙著笑意,轟然倒地。


    彌留之際,他好像又回到了三百年前。


    櫻花林中,落英繽紛。一個白衣少女迎著夕陽,翩翩起舞。黃鶯般的歌喉,當空吟唱。


    歌曰:


    飛揚飛揚,踏一路的塵霜。


    總有一劍寒光,染白你的鬢發。


    ……


    飛揚飛揚,歲月挽留了你,你卻被歲月遺忘。


    聽一聲劍鳴,還望道一聲莫忘!


    聽一聲劍鳴,還望道一聲莫忘!


    莫忘!


    一曲終了,刀落痕看到了和那天一樣美麗的夕陽。他嘴角揚起幸福的笑意,呼喚著戀人的名字。慢慢的化作雲霧,融入這碧海藍天之間。


    從此世間,再無刀皇!


    ……


    最後那首淒婉的歌,出自:洛水《知北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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