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湖北,因其地處洞庭湖以北而得名,地理上截長江之中遊,在整個華夏,起了承接四方的樞紐之用。昔人隻道那黃鶴樓、襄陽、荊州與三峽之美,卻不知除此幾地,也有不少偏僻之地,有著不亞於這幾處的風景,其中便有新日縣。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磅礴大氣,新日縣的環境更為幽奇,其中的七峰山更為三教聖地。不少的高人奇士便是隱居此地,省去了不少塵擾,其後人久居此地,久而久之,成了這地的本土人了,這些暫且不說。


    當戰火在整片華夏點燃之時,軍閥四起,這其中就有新日縣裏的幾處地,成了軍閥底下的占據地。


    這是軍閥戰打響了幾年後的事,季已入冬,但路上還是有著不少人,多為這亂世中的難民。而在去那城裏的路上,便有著一名青年,背負柳葉刀,刀身被厚厚的布包裹,布已發黑,可以看出有著不短時日沒有更換,他肩負挑擔,兩頭的東西怕是有不少的重量。若是平時,這些個難民見有人挑擔行過,怕早已上前搶奪,但見到這青年,卻看起來顯得老實不少。


    百裏平雲,這是青年的名字,生逢這個亂世,哪怕有著一身不俗的武藝,卻也難敵槍炮,可換在此前,便可能是一方大俠,謀個鄂南少俠一類的名號。現在他也隻能在城裏酒館求了份活,每月兩塊大洋,包食宿,雖是三人活的分量,但也不錯。


    現在其實才剛過午時,日光之下,能清晰看到幾分遠處的大部隊在大道,向著百裏平雲同一方向進發,眼見部隊馬匹離他就十來米,這一撞上,莫說一擔子貨物,就是性命能否保住,都難說。


    還是路旁的婦人一把扯過他,才反應了過來,隨著婦人走到路旁。下一秒,便是馬蹄踏過的聲響,猶是他這般習過武,也是為自己一時分神,差點冤枉死在馬蹄下,流了一身冷汗,轉過頭來,對這婦人就是一頓道謝。


    “你是不要命了嗎,你知道領頭的是誰嗎?”百裏平雲順著婦人目光看去,卻還沒等他回頭作答,婦人就接著說:“那是新占我們城的軍官頭子,叫錢轟鳴,我是聽了,前幾天有人擋了道,被馬踩成了肉泥,那叫一個慘啊,但是他們停都沒停一下,你說,你要是死在這,那不是白死了嗎。”


    一直到部隊都走遠了,百裏平雲才告別了婦人,提著擔子再次往城裏趕去。


    城裏的雲客酒館是由張東恩開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店,有著百多年的曆史,每個占了日新的軍閥來時,張東恩都會塞上一袋子銀元,按照他的話是,祖傳的基業要是丟了,那可是對不起老祖宗,是天大的事。不過現在他不擔心了,聽說這錢轟鳴和張東恩是親戚,所以他酒館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這家雲客酒館正是百裏平雲做工的那家,掌櫃的正蹲在門口,懷裏揣著兜瓜子,見百裏平雲提著擔子回來,就說了句:“平雲,辛苦你了。”


    對於百裏平雲,張東恩是喜歡至極,能做三人的活,還容易養,就是在這種亂世,也怕是不容易找到。


    “那是,兩塊大洋能請個做三人活的活計,一句辛苦哪裏夠啊”,館裏的酒客調笑起來。


    “去去,吃的喝的還堵不上你們的嘴嗎”,見其他人大笑起來,才轉過頭向著百裏平雲:“平雲,你也別累著了,幹完手裏的活,出來領壺小酒和花生,要是累壞了就不好辦了。”


    百裏平雲憨然一笑,空出的左手用袖子擦去了額頭的汗水:“不累,要不是掌櫃給口吃的住的,我估計還跟著那些個難民四處走呢。”


    也許是百裏平雲的話很受用,張東恩那本來就小的眼睛一笑,更是眯成了一條縫。


    在百裏平雲卸完了貨,回到了後院幹活時,錢轟鳴帶著手下的一群人進了酒館來喝酒。見到錢轟鳴來了,張東恩讓夥計招呼其他人去,自己到地窖,搬了幾壇子老酒招待起了他,還讓廚子準備了最拿手的菜。


    好菜最適合下酒,尤其是這種老酒,還沒吃兩筷子菜,八兩酒就下了肚子,錢轟鳴就是海量,也是覺得有些上頭。老酒不比一般的酒,越是放的久,就越醇,而且越烈。


    錢轟鳴也是喝醉了酒,居然抱著壇子跑進了酒館後院,說是去上茅房,這一去也沒什麽,可他看見了百裏平雲,也讓故事有了個開端。


    這時的百裏平雲正用著劈材的活,練著自己的刀法,他出刀快,收刀更快,沒喝酒的錢轟鳴估計也看不清他的刀是怎麽出,怎麽回的鞘。


    柴被劈成了四份,快刀把柴劈成四份,一般的江湖好手都能做到,但每一份都是同樣的分量,就不多了。這一下,錢轟鳴連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竟也忘了。


    “好”,錢轟鳴鼓起掌來,懷裏的酒壇子落到了地上也不在意,隻可惜了這一壇子老酒,喝了一半,就到了地上,一時間後院裏,到處都是酒香。


    其實百裏平雲早就聽見了有人進了後院,但隻要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有著用刀劈柴的習慣,一兩次看個新鮮,多了也就那個樣,雖然會被驚豔一番,但不會太過在意,所以到了現在他也對來人不太在意。


    對於張東恩,這把刀是劈柴的刀,但錢轟鳴不同,他這支軍閥是為了打仗的,這刀在他眼裏就是寶刀,戰場上直破敵人陣營的利刀,放在酒館子後麵劈材,那是蒙了塵。心裏暗想,不行,要想辦法把他弄到自己的軍隊裏麵去。


    沒有繼續留在這裏,錢轟鳴一步三晃的走回了酒館前堂,來到了張東恩旁邊的位置坐下:“東恩,剛剛我去了你後院。”


    看到他渾身酒氣,連坐在椅子上也是擺著的,便沒在意,以為可能就是喝醉酒想胡聊兩句。


    “你後院是不是有個打雜的”,錢轟鳴伸手一指,卻是指向了酒館大門方向。


    不過,這點事張東恩沒必要隱瞞,順著他的話回答:“表哥是說百裏平雲吧。”


    聽了張東恩的話,錢轟鳴一拍桌子說:“百裏平雲嗎,這名字好,平步青雲,一聽就是個富貴命。”


    “表哥提起他幹什麽呢”,張東恩雖然對那句富貴命不太讚同,卻好奇他為何會突然提起這百裏平雲。


    “打個商量”,錢轟鳴說起話來都不太利索:“把他讓給我,怎樣?”


    要是就這麽把百裏平雲送出去,張東恩還是有些不舍。


    “爽快點”,見張東恩猶豫,錢轟鳴對出個錢袋,一拍桌子,伸出五根手指:“這是五十塊銀元,把他讓給我,讓他呆在你這小店,太糟蹋了,你要是拒絕了,我明天就把你這館子拆了。”


    雖然百裏平雲在這裏一人能幹三人的活,但換五十塊銀元,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虧,而且還穩賺,就算不看這個,光是那句拆館子,也不是他能折騰的起。張東恩轉過頭去喚人把百裏平雲喊了出來,手裏拿起了錢轟鳴錢袋,這也是喝醉了,若是平時,給一百個膽子,他也是不敢就這麽拿起錢袋的。


    “掌櫃,你叫我呢”,百裏平雲走了過來,布條纏著的刀背回了背上。


    “以後你就跟著錢大帥吃飯吧”,張東恩故意沒說把他賣給錢轟鳴的事。


    百裏平雲聽後就是一驚:“掌櫃是不要我在這幹活了嗎,我可以不要工資,就管頓飽飯,有個地方住下來就好了。”


    “他娘的,跟著老子能委屈你嗎”,錢轟鳴滿身的酒氣,混著唾沫,噴了百裏平雲一臉:“你家掌櫃給你多少工資,我給你雙倍。”


    “我不要工資”,百裏平雲現在隻想著能謀個生計:“但你得管吃管住,住柴房也可以。”


    錢轟鳴一聽這話,原來就這點要求,哈哈大笑起來:“不止管吃,還一直吃到你飽。三餐以外,我再給你加個宵夜怎麽樣。”


    百裏平雲立馬點起頭來,生怕他會反悔。現在,對於百裏平雲而言,除了爹娘、掌櫃以外,還多了錢轟鳴對自己好,給了他在這亂世裏,一頓飽飯,和一處能住的地方。


    錢轟鳴不知道百裏平雲心中所想,但看著他,就想起了後院那一刀,仿若花開,絢爛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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