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溪徹底將關係弄僵之後,這一晚上,四人都沒有再說話,清晨時分,幾人走出大殿,離開這座破敗山神廟,一直藏在橫梁上的陳朝沉默看著幾人離開的身影,卻沒有立即從橫梁上跳下來,而是再度屏氣凝神,觀望下方。


    果不其然,僅是片刻之後,那個昨晚不惜和另外三人撕破臉皮的煉氣士郭溪瞬間掠入大殿之中,環顧四周,似乎是在打量找尋什麽。


    這位白衣飄飄的年輕男子嘀咕道:“真沒人?”


    說完這句話,郭溪低聲罵了一句,“是老子想多了!”


    再度走出大殿。


    陳朝眯著眼,隻是伸手握住刀柄,沒有任何別的動作。


    果不其然,眨眼間,郭溪去而複返,不過這一次他僅是在大殿門口打量了一眼,便飄然離去。


    又過了半刻鍾,陳朝才緩緩從橫梁上落下,來到大殿門口,眺望那幾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幾人前往的方向不是別處,正好是天青縣縣城方向。


    收回視線,陳朝走出山神廟,繼續朝著山上走去,他所想沒錯,那個看起來腦子有問題的郭溪其實根本沒問題,不僅沒問題,甚至還是個心機深沉之輩。


    之前在郭溪和其餘三人爭吵的時候,陳朝還隻當他是一條瘋狗,要不是之後的猛然驚醒,隻怕後麵真就遭了對方的道。


    如今局勢尚且不明朗,所以陳朝不願意被他們發現,至少是不能在這山神廟裏。


    敵友難明啊。


    陳朝搖了搖頭,暫且收回思緒,登上山頂,看了一眼四周,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便從另外一側山路上疾馳下山,因此隻用了小半日功夫,就來到山腳,開始著手去登另外一座山。


    這還是他沒有催動氣機的情況下,要是真鐵了心要趕路,隻怕要不了一刻鍾,他便能出現在山腳。


    不過長年累月在山中獵妖,陳朝早就清楚一點,那便是渾身上下,沒有一縷氣機,是該浪費的。


    用來趕路?太過奢侈了。


    在開始登第二座山的時候,陳朝加快了腳步,耗費的時間不多,在午飯前登上了山頂,稍微喘了口氣之後的繼續啟程,這一次再次下山,便是看的之前沒有看過的風景了。


    之前礦場還在開采的時候,從這座山的山頂開始算起,便約莫是相當於禁地了,除去那些開采礦石的民夫能夠出入,別的人,就算是糜科這位天青縣知縣,要來這邊一趟,也必須要提前申請,至於陳朝即便是本地鎮守使,也一樣不可能出現在這邊。


    若是貿然闖入,依著大梁律,可以不問而殺。


    陳朝是出了名的小心謹慎,因此即便之前獵妖之時有妖物往這裏麵逃去,他也沒有破壞規矩追進去。


    如今礦場已經作廢,那些駐守的修士也盡數離去,但陳朝下山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並不是太過著急。


    因此這次下山,耗費的時間,不算短。


    來到山腳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有兩架馬車並排那麽寬敞的官道,通往一片山穀之中,寬敞道路之上有著深淺不一的車輪印子,連綿不斷的通向更遠處。


    想來這就是運送玄明石出山的道路了。


    陳朝沿著官道向前,不斷向前,穿過那片山穀之後,遙遙可見前麵的礦場。


    那是一處極為寬闊的圓形大坑,有數十丈之深,方圓隻怕也超過百丈,看著極為巨大,有一種幽深恐懼之感。


    來到巨坑之前,陳朝俯瞰下方,能夠看到坑底四周有著大大小小數十個礦洞,沿著巨坑一側,通往山中,這便是玄明石礦的礦洞了。


    陳朝腳尖一點,急速墜入深坑地麵,等到站定之後,他才看向周遭的所有礦洞,神情凝重。


    早在之前陳朝特意詢問過謝南渡,礦場開采到底是個什麽流程,有一個問題讓他也覺得特別頭疼,那就是礦洞坍塌,往往是在裏麵山中深處的塌陷,而外麵卻看不出什麽異常,如今這數十個礦洞外麵都幾乎一模一樣,如何才能找到坍塌的礦洞?


    此刻的陳朝,站在這些礦洞之前,有些像是一隻無頭蒼蠅,略顯局促。


    更為讓他覺得有些麻煩的是,他其實有些不太敢走進其中某個礦洞去。


    不是怕黑。


    隻是害怕這某處礦洞等自己走進去之後便發生坍塌,他進得去,可就出不來。


    他要是別的修士,大抵會有別的辦法,可惜的是,自己隻是個武夫,隻是個沒別的手段,隻有打架擅長的武夫。


    仔細繞著這些礦洞四周走過一圈,陳朝蹲在礦洞前伸手拂過,開始通過對泥土幹燥程度判斷開采時間。


    據那縣衙的卷宗記載,那處礦洞是天監十一年坍塌的,而陳朝此次來到這邊,想要探查的礦洞首要便是那一個,而另外一個則是最近才坍塌的那數個礦洞。


    不過繞了一圈,陳朝也隻是大致排除了一些明顯不符合自己所求的礦洞,但剩下的範圍,依舊很大。


    最後他在剩下的礦洞裏選了個自己看著最順眼的,走了進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從礦洞裏走了出來,臉色不太自然。


    這個礦洞很是尋常,不是他想要找的那個。


    在那處礦洞上做了個不大不小的隱蔽記號之後,他進入另外一個礦洞,繼續探查。


    ……


    ……


    那架馬車離開天青縣之後,一路北上,沒有在路上耽擱半點時間,因此很快便離開了青山郡所在的範圍,臨近渭州州府,不過卻也沒有打算在那邊浪費時間,稍微停留之後,繼續北上。


    馬車馳騁在官道之上,並無顛簸之感。


    至於妖物,其實遇到過不止一隻,隻是尚未臨近馬車,林遠便已經將其打殺。


    作為實打實的苦海修士,林遠在大梁朝境內,幾乎不會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


    這些妖物也全然不會是他的敵手。


    隻是凡事都有例外,當馬車駛出渭州境內,借道新柳州之時,馬車遭到了妖物襲擊。


    當時馬車夜宿野外,是個有著一輪明月的好天氣,能在尚未進入初春的時節看到這種天氣,很不容易。


    於是起了興致的林遠借著月光,便在一旁的大石頭講起了課,不過此地不是神都謝氏私塾,也沒有那麽多謝氏子弟在這裏恭敬聽自己講課,隻有一個困得睜不開眼,雙手撐著腦袋依舊是搖搖晃晃,不斷點頭的謝伯約。


    當時的林遠自己興致不錯,也就不去管自己這個弟子是不是在認真聽課了,隻是隨口就說起聖人書上的好些道理。


    不過等到說了一大半,林遠忽然想起了當年的某個家夥,在進入書院的第一天,便敢扯著嗓子質問那位地位不知道有多高的書院院長,讀完這些聖人典籍,是不是就能為天底下的百姓真正做得了事情?


    當時所有的學子都以為那家夥是得了什麽失心瘋,說不定會因為這次孟浪之舉被直接趕出書院,但結果那位院長大人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些什麽,自然也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正想到此處的林遠,剛要感慨一番,天地間,便忽然起了一陣妖風!


    林遠猛然站起,一襲青色長袍在此刻已經被吹得獵獵作響。


    見得這般景象,哪裏還有什麽瞌睡的謝伯約緊張地看了一眼林遠,而後滿是擔憂的看向馬車那邊,謝南渡還在車上。


    “滾到那邊去,別讓小姐出事。”


    林遠神情凝重,緊接著便笑了起來,“在大梁朝境內,四境的妖物,敢這麽大搖大擺出來,真不要命了?”


    暗處有聲音響起,有些沙啞,“把那馬車裏的留下,我放你離開!”


    聽著這話,剛到車廂旁的謝伯約,皺了皺眉,已經是對尚未露麵的那妖物討厭至極,不過他還是很快壓低聲音,盡量平靜說道:“南渡妹妹,莫怕。”


    馬車裏隻是傳來了一個嗯字。


    並沒有任何慌張。


    謝伯約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不過很快他便顧不得這些了,因為在片刻之後,他便看到了那個平日裏脾氣不算差的先生一躍而上,懸停空中,說了一句極為霸氣的言語。


    “區區妖物,既然來了,就把腦袋留下。”


    當然,更為霸氣的是,之後謝伯約看著自家先生在這裏施展身手,是一場極為精彩的大戰。


    之後塵埃落定,雖說沒能將那妖物打殺,但也成功讓對方退去。


    那一刻,謝伯約對自己這個先生,已經生出十二分欽佩了。


    他為此特意跑到自己先生麵前,向他當麵說出自己的感受。


    結果林遠看著他,毫不客氣的拆穿道:“是覺得本先生護住了小姐,所以才這般開心?”


    之前還算穩重的謝伯約臉頰有些紅,被拆穿了心思,也隻是笑了笑。


    林遠歎了口氣,有些話其實不用明說,但誰都知曉,謝伯約隻是偏房子弟,而且還是庶出,資質也就那般,中上,這輩子若無意外,定然是不可能成為大修士之流的人物,而那馬車裏的少女,早已經證明了前途一片光明。


    兩個人之間,可有半分可能?


    沒有。


    情思這種東西,要是沒有可能,還不如早早掐斷。


    但想了許多的林遠,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拍了拍自己這弟子的肩膀,沒有說透。


    來到車廂那邊,不等林遠說話,謝南渡便已經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謝南渡主動說道:“林先生風采,可惜未能一見。”


    林遠一怔,隨即微笑搖頭,“說不上風采,想來要不了幾年,小姐風采,便要遠勝我了。”


    謝南渡微微一笑,沒有在這上麵糾結,隻是和林遠一起來到那塊大石頭旁,謝伯約已經生起一堆火了。


    坐下之後,謝南渡問道:“聽說林先生也曾是書院學子,可否給我說說書院?”


    林遠看了一眼謝伯約,歎了口氣,有這麽個動不動就賣先生的弟子,可不見得是好事。


    他點點頭,謝南渡去到神都之後,注定是不會留在謝氏修行的,極大可能是要入書院求學,如今這位出身白鹿謝氏的少女未雨綢繆,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真到了要開口的時候,林遠又好似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開始說起那座書院。


    天下讀書人心中聖地?


    思索許久,林遠才緩緩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門閥,還有一直在的方外宗門和修士,大梁朝立國才兩百餘年,但三教為首的世間修士,卻已經存在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了,儒教作為三教之一,也是唯一從三教之中剝離出來,真正落在塵世的一脈修士,而書院便是那個時候由聖人建立的。”


    ——


    太困了,今天頂不住了,欠一章明天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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