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難河畔,妖帝在這裏等了很久很久。


    自從當時在這裏等到西陸之後,他便一直沒有離開,但即便如此,站在此地,他想知道的消息還是在第一時間送到了他的手裏,作為妖帝,他想要知道漠北發生了什麽,根本不是一件很難地事情。


    “在袁山找到他之前,便有人先找到了他們,不過兩人聯手,一張劍宗大符倒是真讓那個倒黴的家夥就這麽死了,朕聽說那位劍宗宗主用劍天下無雙,在某些程度上,甚至比那個道士更可怕。”


    劍宗大符,是劍宗獨有地手段,妖族也知曉其中辛秘。


    西陸問道:“比起來那位大梁皇帝如何?”


    妖帝搖頭笑道:“不清楚,人族的修士們也喜歡藏拙,不過劍修既然號稱天下殺力無雙,那麽這位大劍仙的劍,想來便是天下最為鋒利的事物了。”


    西陸點點頭,沉默不語。


    “袁山雖說有些蠢,但不見得真蠢到無可救藥,現在應當是折返身形,回到這邊了,不過那幾個年輕人挺有膽識,竟然敢往斡難河而來,朕也有欣賞,可惜了,不是妖。”


    妖帝看向斡難河下遊,忽然問道:“你南下一趟,見過那座神都嗎?”


    西陸搖搖頭,“不曾見過。”


    “聽聞那座神都比妖族的王城還要雄偉,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雄城,不過一座城若是太過於高大,便不是太可怕,就像是人族修建的北境長城一般,遲早有一天會被咱們踏破。”


    妖帝輕聲道:“袁山苦修多年,距離忘憂盡頭,實打實的已經隻剩下最後一步要走,青猿一族,體魄稱雄,這家夥要是當真有一天踏足忘憂盡頭,朕也覺得有些麻煩。”


    妖域之中的爭鬥遠比人族要來得更為簡單直接且洶湧,對於妖帝之位,所有人都虎視眈眈,所以妖帝不能老不能傷,一旦讓人知曉他已經不在巔峰,那麽那些原本看著臣服的臣民們,便會仰起頭,對著他的王座露出自己的貪婪目光。


    當初大梁皇帝來到斡難河畔,妖帝詐傷,便引來了無數人對妖族王位的覬覦,當初那些人被妖帝壓下,但不意味著他們就會老老實實一直臣服下去,他們隻是在等一個機會,在等一個再次有可能的機會。


    妖帝說道:“都不容易啊。”


    明知道有那麽多人覬覦著妖帝之位,卻不能將其全部打殺。


    一來是因為這樣做了,會影響妖族的團結,諸多種族盤根錯節,殺一位大妖,便要動搖一地種族。


    二來則是更簡單,南方的人族一直對覆滅妖族有著執念,此刻蟄伏,也是在等機會,一旦妖族的力量變得虛弱,那麽頃刻間便有滅族之禍。


    那些舉棋不定的方外修士,說不定在那個時候,也會參與進來。


    真正形成人族和妖族對峙的局麵,其實從來不是人族有多強大,妖族力量不夠吞並人族,而是這些在水麵下的東西。


    “人有私心,妖也有,真是很麻煩。”


    妖帝看向西陸,微笑道:“這樣的局麵,要是你,會怎麽做呢?”


    西陸輕聲道:“打得他們不敢再生出異心。”


    妖帝笑道:“不容易,但可行。”


    西陸平靜道:“父皇總有一日會做到的。”


    說完這句話,父女倆人都同時仰頭看向天幕。


    遠處雲海,有劍意彌漫。


    妖帝沒說話,隻是抬頭看著那天幕之中已經不斷逼近的劍光,有些意外道:“沒想到那位用劍的居然還真敢對朕出劍。”


    妖帝笑了笑,不以為意道:“人不來,劍來了有什麽意義?”


    ……


    ……


    作為劍宗這一代,實打實的天才弟子,鬱希夷對於劍氣的感知遠勝於自己的同輩師兄弟,更何況那張劍宗大符便是那位宗主親手交給他的,對於那位宗主的氣息,他自然無比熟悉,當看到那道劍光的時候,他無比興奮,既然是宗主親自出劍,那麽不管隻是出劍還是宗主親至,那自己這條小命都算是保住了。


    但他哪裏想得到,眼前的那道劍光隻是在自己眼前一掠而過,便去了遠處,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


    鬱希夷欲哭無淚,宗主……你當真如此無情嗎?


    袁山也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那道劍光意欲何為,但既然已經越過他身前,去了遠處,那麽他也就不去多想,當下殺人才是重中之重。


    不過當他低下頭來的時候,眼前的陳朝,已經用刀尖抵住了他的心口。


    袁山眼中閃過一抹戲謔,對於眼前這個年輕武夫的不自量力,他隻當是一個笑話。


    陳朝本來也沒想過自己能捅穿麵前的袁山身軀,他既然早就踏足忘憂,又是青猿一族,體魄無雙,陳朝這強弩之末的一刀,其實侮辱的意味更足一些。


    袁山抬手,朝著陳朝的腦袋落下去,滾滾妖氣便要在頃刻之間將他的那顆腦袋炸碎。


    身為武夫的陳朝,即便身軀再如何堅韌,但想來在一位大妖手下,也沒有什麽辦法。


    陳朝皺起眉頭,體內白霧瘋狂流淌,匯聚到雙手,然後灌入雲泥之中,刀尖在頃刻間刺破袁山的衣衫,但也僅此而已。


    袁山冷笑一聲,一掌拍下。


    滾滾妖氣順著掌心湧出,就要拍碎陳朝的腦袋。


    就在此刻,一柄飛劍,從天而降。


    野草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歸來,帶著漫天劍氣,驟然下落。


    讓袁山心生厭煩,伸手再次擊飛這柄飛劍。


    年輕僧人指尖彌漫出一條金線,纏住陳朝身子,將他往後拖走。


    同時在陳朝身前綻放數朵蓮花。


    攔下袁山的妖氣追殺。


    蓮花破碎,年輕僧人嘴角溢出一抹鮮血,但好歹是將陳朝脫離了戰場。


    但看著這一幕,袁山更是生出殺機,大手一探,直接壓向對麵三人!


    鬱希夷顫顫巍巍仰起頭,喃喃道:“宗主,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轉頭看看我啊!”


    ……


    ……


    袁山雖說自始至終都沒有祭出什麽法相,但隨著他的殺心暴漲,出手也更加不手下留情,隻是頃刻間,這邊三人,已經支持不住。


    鬱希夷低聲罵道:“和尚,當真一點保命的法子都沒有?這會兒再不用,留著下崽呢?”


    年輕僧人默不作聲,隻是丟出手中佛珠,佛珠很快便落到幾人身前,年輕僧人開始念誦佛門經文。


    那佛珠金光大作,阻攔妖氣。


    袁山冷笑一聲。


    一道妖氣如同洪流奔湧,摧毀眼前的一切。


    那串佛珠佛光開始黯淡。


    年輕僧人麵無表情,境界之差,注定他們幾乎不可能取勝,如今隻是能多拖一會兒便是一會兒了。


    陳朝臉色蒼白,即便是他經曆過無數次的生死,但是在此刻,也都沒有太多辦法,兩人之間差距太大,袁山便真的好似一座大山,橫亙在他之前,攔在天地之間。


    讓陳朝看不到別的光景。


    有些沮喪的陳朝低下頭,罵道:“他娘的殺了一個袁靈,來了一個叔叔,有叔叔又怎麽了,很了不起?老子也有叔叔,隻是沒來罷了!”


    大概還是有些委屈的。


    別人地叔叔,自己的叔叔。


    鬱希夷一頭霧水。


    年輕僧人則是微微蹙眉。


    就在陳朝話音落下地同時,野草再度從遠處掠來,直接朝著袁山頭頂落下。


    這一次,袁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以妖氣相抗,但卻瞬間被那些劍氣攪碎大半。


    袁山皺眉,身形朝著遠處掠走,那柄飛劍則是直接釘入雪地,隻剩下劍柄。


    一道磅礴威壓,出現在天地之間,舉世無雙!


    鬱希夷瞪大眼睛,“宗主,你的良心到底還是過意不去是吧?”


    片刻之後,有兩道身影從風雪裏走了出來。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女子是那位書院才女。


    男人則是一身帝袍。


    ——


    字要一個字一個寫,哪裏有那麽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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