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自然不是旁人,在桃花巷住了很多年,這裏的鄰裏都知曉他的名字。


    周枸杞。


    一個聽名字就知道很虛的男人。


    前些年,他的確也表現的很虛。


    隻是時過境遷,這幾年鄰裏很詫異的發現,這個住在巷子盡頭小院的男人,莫名比起來之前很多年,都要硬氣不少。


    那個原本脾氣糟糕的婦人,如今也變得溫婉許多。


    隻是周枸杞從來都不是一個很虛的男人,就像是他從來都不叫周枸杞一樣。


    很多年前,他的名字叫周弦山。


    那個時候,他是神都周氏之嫡子,是院長器重的弟子,是那一代讀書人裏最為璀璨的幾人之一。


    甚至就連公主殿下,對於這個年輕人,也滿是欽慕。


    若無那樁舊事,眼前的年輕人,前途無量。


    隻是時過境遷。


    時過境遷啊!


    周枸杞想到這裏,眼裏滿是對於過去的緬懷,如他所說,當初的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今自己雖說已經算不上書生兩字,但同樣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了。


    收回神思,周枸杞伸手,微微卷起衣袖,渾身氣機激蕩而開,震得四周青瓦,片片震動。


    那些氣機藏在周枸杞體內不知道多少年,就和藏在他心裏的那股氣一樣,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年。


    有典故言神鳥蟄伏三年,可周枸已經蟄伏何止三年了。


    那些氣,又何止藏了三年。


    周枸杞緩緩吐出一口氣,一座小院上空,早就風起雲湧,層層氣機緩緩蕩開,如同一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而起的風,也不知道要刮向何處。


    但年輕知縣在風裏。


    在那些風的中間。


    周枸杞的身形原本看著普通,但在此刻,卻不斷拔高,看著像是一座山。


    這個在天青縣蟄伏了很多年的讀書人,麵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年輕知縣。


    年輕知縣再也受不了周枸杞的眼神,驟然而動,四周起了數道氣機,四處流淌,朝著四處而去,仿佛在他身前,有這麽一道牢籠,而他再此刻便向衝破這道牢籠。


    一些牙酸的聲音在這裏響起,連綿不絕。


    小院裏之前的積水,開始微微蕩漾。


    年輕知縣終於揮袖。


    苦修多年,一身修為早就到了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境界,狂躁的氣機卷起。


    轟的一聲巨響,在年輕知縣身後的那根柱子轟然斷裂,木屑橫飛。


    在木屑裏,年輕知縣朝著周枸杞掠去。


    在前掠的同時,他早就已經結出數道法印,數道玄妙的氣息從身側而生,蔓延而出,掠向眼前的周枸杞。


    一座小院,刹那之間,五彩繽紛。


    其中一道氣機在奔騰同時化作一條雪白巨蟒,睜開猙獰大嘴,吐出無數道利齒朝著前麵射來。


    恐怖的氣息瞬間席卷整座小院。


    這是忘憂境的強大存在,一旦動起來手來,動輒便要驚動天地。


    小院搖晃起來,無數青瓦此刻被狂風吹落,落下之時,青瓦墜地,如同一場大雨。


    無數的青瓦在兩人四周落下,同時也落到那條雪白巨蟒身上,隻一瞬間,便有哀嚎聲傳出,雪白巨蟒瞬間消散,消失在天地間。


    在無數墜落的青瓦之間,周枸杞緩步而行,然後伸手握住一片碎瓦,隨意在天地之間拉出一條璀璨白線。


    無數的氣機,遇到這條璀璨白線的瞬間,驟然破碎,宛如鏡破。


    年輕知縣在這不斷破碎的鏡中後退,臉色越發不太自然。


    年輕知縣臉色微變,早在之前不久,他還覺著自己和眼前的周枸杞差距不大,但到了此刻,他才驟然發現,自己和眼前這個漢子,還是如同當初一般。


    可望,而不可及。


    周枸杞一步來到年輕知縣身前,這一次,壓得對方一動都不敢動。


    雖說眼前的周枸杞此刻一句話沒說,但年輕知縣卻莫名感覺,自己隻要一旦開口,一旦有所動作,就要殞命在這裏。


    生死無小事。


    周枸杞手中拿著碎瓦,來到了年輕知縣身前,看著他的那張臉,“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哪裏來的神仙。”


    說著話,周枸杞手中碎瓦緩緩落到了眼前的年輕知縣臉上,從眉心緩緩下落,將眼前的年輕知縣就此劃開麵皮。


    一條血線,出現在年輕知縣的臉上。


    然後便是皮開肉綻的景象。


    周枸杞扯下年輕知縣臉上的麵皮,露出一張血淋淋的臉。


    那是一張和周枸杞相差不多的中年男人的臉,雖說沒有太特別的,但至少可以說明眼前的人遠沒有之前表現的那麽年輕。


    “原來……是你……”


    周枸杞頗有些感慨,看著這張臉,很多以前的故事浮現到了腦海之中。


    年輕知縣盯著周枸杞,臉色蒼白。


    周枸杞感慨道:“找了這麽久的鬼,終於看到一個。”


    年輕知縣默不作聲,此刻不是不想說話,是實在是說不出來了。


    因為周枸杞不僅撕開了他的臉皮,還同時捏住了他的咽喉。


    一位忘憂修士,在周枸杞手裏,就像是一個小雞仔一樣。


    “這會兒能不能告訴些我想知道的事情?”33


    周枸杞看著眼前的“故友”微笑道:“不然我就捏碎你的脖子,要了你的命。”


    年輕知縣忽然笑起來,“你真的以為你能活著離開?”


    周枸杞沒說話,因為周圍早有數道氣息緩緩出現。


    “給過你機會了。”


    周枸杞伸手捏碎對方的咽喉,然後隨意丟出屍體,再撞碎一根梁柱。


    還不等他說話,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門口,看著裏麵殘破不堪的景象,那個風塵仆仆趕來的年輕人看著這一幕,怒罵道:“周枸杞,你個狗日的,老子家你說拆就拆了?!”


    周枸杞轉過身,看著那個來的不是時候的年輕人,有些哭笑不得,“你這臭小子,怎麽這會兒就來了?”


    千裏迢迢趕來的年輕人吐出一口唾沫,罵道:“別他娘說這麽多,老子家,你得賠啊!”


    周枸杞一躍而起,落到院牆上,蹲著看向小巷四處,說道:“有命活著離開再說這屁話吧。”


    ——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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