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十分溫和,像是山間流淌的溪水,清澈而又讓人覺得心情舒暢。


    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雲間月身側,多出了一個女子。


    來自神山的神女。


    看著雲間月,神女眼睛裏有些光,「你生得真好看。」


    整個世間,大概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和雲間月在外貌和氣態上相提並論的,就算是同樣以俊美聞名的馮柳,在雲間月身前,也要略遜一籌。


    雲間月有些虛弱地看向這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劍氣的女子,輕聲道:「前輩……」


    「別叫前輩,叫姐姐。」


    神女看了一眼前麵,看了那個年輕武夫的巨大法相,有些不滿道:「這一點,你們都比不上那個家夥。」


    雲間月愣了愣,還是很快改口喊了一聲姐姐,他不是劍宗宗主那樣的人物,還很年輕,沒有那麽抗拒。


    神女有些滿意,點了點頭,然後喚出了自己的劍。


    那是一柄劍身細長的飛劍,看著就很好看,很適合女子使用,此刻被她握在掌心,就變得很可怕。


    雲間月心中鬆了口氣,知道陳朝所說的幫手到底是來了,這一次,或許他們就不用死了。


    他有些慶幸,他說自己不想死,那不是假的,既然有了閨女,他自然也想看一眼再說。


    神女以心聲開口道:「先說好,為了你小子不死在這邊,我在那邊受傷極重,所以沒辦法再殺人,我遞出三劍之後,打開一條道路,咱們就此離開。」


    神女眉心的疲倦被她掩藏得很好,她的聲音在這兩個人的心頭響起。


    陳朝以自己和雲間月兩人拖住這孤風口的眾多扶雲大妖,為的是要在望月台將妖族的其中一支大軍擊潰。


    這其實為了尋找一些微妙的平衡。


    孤風口死了很多人,望月台也要死很多妖才是,要不然這場仗就沒法打了。


    妖域有無數部族,但總體來說,隻分為三份,一是南疆的紅袖妖君治下的南疆妖族,一是北方那片妖海裏的妖海諸族,另外的一份,才是中部屬於妖帝的那些部族。


    望月台的大捷,會讓妖海諸族就此消亡,妖族的有生力量***掉了三分之一,雖說妖族還是很多,但總算是持平。


    這前提是陳朝和雲間月他們能離開。


    不然做那麽多,其實對於大梁來說,都意義不大。


    有些時候,人們是需要一個精神寄托的,過去那些年,毫無疑問是皇帝陛下,他是大梁朝的精神寄托,但此刻便是陳朝。


    陳朝不能死。


    所以才有之前雲間月那麽說,才有神女從望月台疾馳而來。


    神女不是膽小的人,她是害怕陳朝最後還是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說了這麽一句話。


    陳朝沒有回應,默許了。


    神女鬆了口氣,她知道這個年輕人的膽子很大,如果有機會,或許會想著要將這些大妖都殺了。


    現在他沒有這麽想,也沒打算這麽做。


    這就很好。


    握緊飛劍之後,神女朝著前方遞出了一劍,一道恐怖的劍光在頃刻間便出現在天地,宛如天地之間奔騰的洪水,這一下子,便已經朝著前方呼嘯著而去。


    這一劍實打實的十分強大,並且從走勢來看,這一劍並非隻是簡單的一劍。


    果然,在這一劍延伸出去不久之後,就已經分開,化作無數劍,就好像一條大江,在前行過程中,遇到了無數個分岔口,這一劍就變成了無數劍。


    整個天空,都是流動的劍光。


    這一幕,將那些個扶雲大妖都震住了。


    本來鏖戰到了如今,他們都


    明確感知到了陳朝和雲間月已經快要不行了,這本就是最好的機會,將這兩位人族天才就這麽殺死在這裏,可誰能想到,這又橫空殺出個女子劍仙。


    要是尋常的扶雲境也就算了,但這一劍,誰都能感知得到,那女子劍仙的殺力極為可怕。


    他們知道那位劍宗宗主極為可怕,但除去他之外,人族居然還有這麽強大恐怖的劍修?


    電光火石之間,扶雲大妖們想了想,但最後還是分出了精神去麵對那位女子劍仙。


    那些劍光撞到了他們的法相上麵,一瞬間便起了無數的火花。


    就像是民間的打鐵花一樣絢爛。


    隻是還是有些不同的。


    神女的那些火花是劍氣的另外一種延伸,鋪開之後,在撕扯那些妖氣構造起來的無形大網。


    這是神女的第一劍。


    雲間月看了一眼,然後抬了抬頭,整個天幕上,開始有雷光時不時在雲裏出現。


    道門裏最殺力最強的便是雷法,而如今整個世間,應該是沒有人會比雲間月更為精通雷法。


    劍光便已經足夠恐怖,那雷光又時不時出現,這讓那些大妖們的心神開始有些動搖,本來全部都在陳朝身上,但此刻已經轉移了不少。


    聽著雷聲,看著雷光,神女有些讚許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便遞出了第二劍。


    第二劍起於地麵,如同無數道流星拔地而起,拖拽著長長的流光朝著天幕撞去。


    這一劍,又吸引了不少大妖的注意力。


    天幕上的雷光也在此刻下落,一道道粗壯的天雷,仿佛九天之上的銀河一般,此刻一股腦的便傾瀉了下來!


    整個天地,此刻到處都是轟隆隆的雷聲。


    此刻的大妖們不得不將更多的心力放在這一劍上,他們沒有理由懷疑,那個女子劍仙在極力積蓄一劍,等到那一劍出現,是很要命的。


    所以他們不得不將自己的心力放在那些劍光上,更何況已經有些劍光將他們的妖氣撕得四分五裂了。


    他們需要重新將妖氣覆蓋出去,或許這樣會讓他們更有安全感,也或許是因為別的……


    總之……有了那個女子劍仙之後,事情變得有些麻煩,沒那麽簡單了。


    就在這個時候,第三劍來了。


    神女的第三劍,從一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了!


    她的第三劍,出自那天幕上空的雷池裏,和那無數的雷光一起下落,恐怖異常。


    看到這一劍就要起勢,大妖們再也坐不住,紛紛出手,以漫天的妖氣去阻擋那一劍。


    妖族們擁有著最為敏銳的感覺,對於死亡和威脅,他們從來不會毫無感覺。


    所以漫天的妖氣早就朝著那一劍去了。


    神女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嘴角流出了一抹鮮血,但與此同時,前方天幕裏,出現了一道飛劍斬開的缺口。


    神女看了一眼雲間月,後者會意,化作一道流光便從那邊缺口裏出去了。


    「走!」


    神女低喝一聲。


    但下一刻,一隻大手伸出來,抓起神女,丟入了缺口裏。


    還撐著法相的陳朝卻沒有就此作罷離去,而是對著最近的扶雲大妖,直接便砸出了一拳。


    那些大妖的心思此刻都在那一劍上,就連他們兩人離開都沒有阻攔住,哪裏還會想到這位年輕武夫此刻不退走,反倒是還要砸出一拳。


    誰都沒想到,所以也就躲不開。


    那一拳砸中了一位大妖,讓那位大妖的法相當即便開始破碎,看著有些淒慘。


    但更可怕的是身後的一條劍光湧了出


    來。


    既然沒了任何阻礙,於是那一劍就直接洞穿了那尊法相,斬了那扶雲大妖的生機。


    ……


    ……


    那一劍斬開的缺口通往幾千裏外的一處原野。


    神女出現之後,便吐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雲間月有些擔憂地看著眼前的神女,但沒有說話,因為他還在等另外一個人。


    直到一個黑衫年輕人出現在了這裏。


    他的臉色更蒼白,看著就像是一張潔白無瑕的白紙。


    陳朝扶住神女,關切道:「姐姐,沒事吧?」


    神女白了他一眼,「你膽子還是這麽大,真不把自己的命當成命?」


    她自然說的是陳朝最後做的事情,陳朝隻是艱難地笑了笑,轉而問道:「望月台那邊?」


    神女蹙眉道:「到底還是更關心這些事情。」


    陳朝無奈道:「那有什麽辦法?現在局勢這麽糟糕。」


    「那個用劍的有些厲害,加上我,自然殺完了。」


    神女歎氣道:「要不是為了你的小命,之前又何至於這麽拚命?」


    要不是為了早點解決望月台那邊的事情,她也不會用了搏命的手段。


    陳朝笑了笑,然後咳嗽了幾聲,吐出了些黑血。


    他看了一眼孤風口那邊方向。


    「可不管怎麽說,孤風口是失守了,之後將軍府的處境就會更險峻,阿月,你去一趟吧。」


    陳朝看了一眼雲間月,然後扭頭看向神女,問道:「姐姐,你離開了神山,那株神藥?」


    神女淡然道:「如果他要去,那自然就拿走了。」


    陳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思考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然後他便苦笑起來,因為想明白了些事情。


    「誰說妖不算計?」


    陳朝自嘲開口,妖帝在孤風口出現之後,便再也沒有蹤跡,那麽這位萬妖之主去了哪兒?


    想知道他去了哪兒,其實得想清楚他想要什麽。


    結果很簡單。


    那麽一切都能想明白。


    「一株神藥,就這麽給他了?」


    陳朝有些不甘,妖帝得到了一株神藥,那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神女搖頭道:「其實算是半株……另外……算了。」


    神女笑了笑,沒有把話說完,隻是看著陳朝。


    陳朝想了想,「姐姐也去將軍府養傷吧。」


    「接下來會有一段時間的平靜。」


    陳朝說道:「雖然那是另外的戰爭。」


    「那你呢?要去哪兒?」


    神女看著陳朝,她太清楚了,眼前的年輕人在這場戰爭裏,不會有絲毫的時間可以閑下來。


    陳朝笑道:「當然是去解決那另外的戰爭。」


    ……


    ……


    皇城後山,大梁皇後陵寢。


    那位皇後薨於皇城之後,大梁皇帝親自定下諡號,其中最重要兩字,是謂「仁孝」。比之開國那位太祖高皇帝之發妻皇後的諡號「孝慈」,並無矮一頭的說法,而是並駕齊驅。


    在定諡號一事上,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後,其實規矩都多,並非是能夠隨心所欲的,就好像曆朝曆代都會將本朝第二位有些作為的皇帝陛下駕崩的諡號定為太宗,而在皇後諡號上,也是如此,層層遞減,其實不僅不能和開國皇後並駕齊驅,就連比之前一位皇後,都應當要矮一些的。


    但誰都知道皇帝陛下此生對自己的發妻喜歡到了極致,甚至為了她再無納妃,再加上皇帝陛下在朝堂上向


    來說一不二,所以當時定下諡號,其實除去太史令之外,再無旁的朝臣提出過異議。


    隻是即便是當初皇帝陛下違背慣例將皇後陵寢定於皇城後山,但實際上規製不大,守靈的太監宮人,並不算多,太子殿下當政之後,幾度想要增派宮人太監,但最後深思熟慮之後,也是作罷。


    那是故去的皇後遺願,就連皇帝陛下都不忍違背,就更別說他這位太子殿下了。


    不過好在那位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在皇帝陛下離國之後便一直在皇後陵寢守陵,大概會讓這位皇後娘娘不會覺得太寂寞。


    如今已經雙鬢斑白的大太監李恒來到皇後墓碑前,伸手想要將那積雪抹去,但想了想,這位大太監,如今依舊還是名義上的內廷之首還是作罷,隻是輕輕搖頭,小聲道:「娘娘肯定不會在意這般事情的,想必還覺得頭頂有些積雪這種事,很好。」


    作為最早進入王府的內侍,加上從此就侍奉在皇後娘娘和皇帝陛下身側,李恒對於皇後娘娘的了解,隻怕除去大梁皇帝之外,再敢說第二,也沒有人敢說第一。


    實際上就拿之前十幾年的皇城來說,能夠同時擁有這麽一位賢後和極為寬厚的內侍之首的情況,在曆史上,也極為罕見。


    李恒站在皇後娘娘的墓碑旁,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皇城,想了想說道:「娘娘的兒子,長大了啊。」


    「不過長大就長大,事情就多了,責任就大了,更何況一座大梁朝,都在哥倆的肩膀上。」


    這會兒皇城裏在發生些什麽,這位大太監,自然清楚。


    「做哥哥得在前方站著,做弟弟的肯定就想著要好好為自己哥哥做好後勤保障,但很多事情哪裏是一個人就能做好的,殿下這會兒舉步維艱,進退都難,實在不是本意,可也很無奈,奴婢看著很心疼啊。」


    李恒眼裏有些複雜的情緒,既然早就把皇後娘娘當作自己的親人看待,那如今的那位太子殿下,在他眼裏,也注定是子侄呢。


    「太祖高皇帝定下,後宮不得幹政,這是一條金科鐵律,誰都不能違背,但今兒太子殿下都這麽難了,那奴婢怎麽也要去說一說了,就算改變不了什麽,那也得說幾句公道話嘛。」


    李恒笑了笑,打定主意這會兒要下山去皇城,去那議事大殿裏好好問問那些個朝臣,當然這樣肯定是和祖製不合的,甚至很有可能在那朝堂上,他會被那些個朝臣指著鼻子問,這等國家大事,你這一個閹人懂什麽,也敢妄言?但是李恒不在意啊,那總不能看著你們欺負太子殿下,逼著太子殿下做那麽個注定會被在史冊上寫下一筆惡言的決定啊。


    至於問過之後,我李恒違背祖製,也簡單,自裁謝罪就是了。


    一條爛命,本來就是苟延殘喘,等死了,我下來陪娘娘說說話,再給公主殿下推一推秋千,正好的事情。


    想到這裏,李恒又笑了笑,這樣的歸處,他很滿意啊,不能再滿意了。


    不過他剛要打定主意下山,就起了一陣寒風,等到寒風過,一個黑袍年輕人滿臉疲態地便出現在這裏,他看向李恒,搖頭道:「別去。」


    李恒眯起眼,有些意外,「你不在北邊,跑回來做什麽?」


    那黑袍男子搖了搖頭,張了張口,聲音有些沙啞,「我聽說他們在商議遷都的事情?」


    正是陳朝。


    李恒點點頭,前線戰事不利,而且明擺著那座北境長城已經是搖搖欲墜,妖族攻破長城,大概就隻是時間問題,軍報傳回來之後,這邊的朝臣們其實已經有默默分為三個派係。


    其中一派,是想要和妖族議和,至於代價是什麽,再割讓三萬裏疆域還是什麽別的,都不在意,至少先讓妖族退兵,不要等到之後長驅直入,將整個大梁都吞


    下肚裏。


    另外一派雖說沒有明白提出議和乞降的說法,但也說是要未雨綢繆先遷都,南下去白鹿州也好,黃龍州也好,總之不能繼續在神都了。


    這一派的觀點較之議和那一派算是沒那麽過分,加上太子殿下堅決反對現在議和,所以如今就連議和一派都覺得應當先遷都,別的事情之後再說。


    而所剩下的最後一派,其實人不多,多是兵部官員,那些都是從沙場上退下來的老將軍,血氣仍在,堅決要和妖族死戰到底,但實在是沒有話語權,講道理又說不過那些文人,在朝堂上,其實隻能幹瞪眼。


    「關於遷都一事,朝堂議事已經七八次了,但太子殿下一直堅決反對,但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朝臣們雖說沒兵武諫,但死諫這一套,太子殿下不是陛下,扛不住的。」


    李恒歎了口氣,說道:「大概天底下除去陛下之外,任何一人,在這種情況下,都很難一言而決。」


    陳朝點頭,輕聲感慨道:「他做得很好了,放在太平世道,會是個很好的皇帝。」


    李恒惋惜道:「可惜現在這風雨飄搖,山河快要破碎,是不是有些過於軟弱了?」


    陳朝搖搖頭,「我會給他一個太平世道。」


    李恒想了想,說道:「既然你來了,我也不用去浪費口水了,我馬上北上。」


    陳朝看了一眼這位大太監,沉默了很久,但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恒笑道:「怎麽?看不起我?雖說我隻是半個男人,但好歹也是個男人。」


    陳朝搖搖頭,「天底下很難有比李先生更像男人的男人了。」


    ……


    ……


    皇城裏有座不太顯眼,甚至有些偏僻的宮殿,叫做芷蘿宮,早些年一直都是用來發配不受寵的妃子的,隻是大梁皇帝入住宮禁之後,後宮就皇後娘娘一人,哪裏還有什麽多餘的妃子?因此這座芷蘿宮早在那個時候開始就封存起來,無人居住。


    如今這位的以方外修士身份入主後宮的太子妃,因為是在方外修行多年,喜靜不喜鬧,因此在挑選宮殿的時候,就選中了這座芷蘿宮。


    太子妃吳心月倒是很滿意這座芷蘿宮,隻是那位太子殿下,時不時會打趣提起這座宮殿實在是有些偏僻了,每次跑過來都要花些時間,不過即便是太子殿下這麽說起,這位太子妃也好似沒有打算更換宮殿的打算,太子殿下又是明擺著繼承了大梁皇帝的癡情,因此也並沒有當回事。


    這會兒議事大殿那邊吵得激烈,但這邊芷蘿宮就是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一身宮裝的吳心月坐在鏡前,隻是目光卻是一直盯著那柄擺放在梳妝鏡上方的尋常飛劍,神色不太自然。


    她是忘憂境,但卻不是劍修。


    有女官急匆匆從外麵小跑而來,來到門口之後止住腳步,低下頭。


    「那邊怎麽樣了?」


    吳心月的聲音沒那麽平靜,隱約能聽得出來有些怒意。


    女官連忙說道:「殿下那邊,朝臣們一直在爭論,但好像……」


    「好像什麽?」


    吳心月轉頭看向那位女官,眼神有些銳利。


    女官低著頭,「好像支持遷都的朝臣更多,局麵有些亂,殿下都壓不住了。」


    吳心月聽著這話,不發一言,站起身取下梳妝鏡上方的那柄飛劍,提劍就往外麵走去。


    一看到吳心月這個樣子,在這裏候著的幾位女官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吳心月麵前,齊齊說道:「太子妃,不可啊!」


    吳心月被幾個女官攔著,皺著眉頭,「讓開。」


    領頭的女官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太子妃,搖頭道:「太子妃,太祖高皇帝有祖訓,不


    讓後宮幹政,太子妃您這會兒要是去那邊,是違背祖訓,要出大事的!」


    當年太祖高皇帝的設立這祖訓的時候,是有前朝後宮幹政的前車之鑒大梁皇帝登基之後,那位可以和孝慈皇後並肩的皇後娘娘將後宮梳理得井井有條,從不過問國事,因此朝中十幾年沒有關於這件事的奏本,但在這位皇後娘娘之前,其實大梁朝這兩百多年裏,有好幾任皇後,都是被禦史彈劾過的。


    吳心月怒道:「那本宮不做這個太子妃還不行嗎!」


    對於太子妃之位,吳心月當然沒那麽在意,她就是見不得一群一大把年紀的家夥,這會兒聯合起來逼迫自己的夫君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那女官苦勸道:「太子妃,即便不為自己,也要為太子殿下考慮一些才是,殿下此刻尚可據理力爭,但若是太子妃過問,殿下就真是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即便不考慮太子殿下,也要考慮皇孫啊!」


    那女官在宮中多年,早些年就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女官,這麽多年過去,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對於這些事情也有了一份自己的見解。


    吳心月聽著這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一把便摔了手裏的飛劍,一雙眼睛竟然水霧彌漫,顯得有些委屈的太子妃咬牙道:「我看不得有人這麽欺負本宮的夫君!」


    女官們不敢說話,但其實也明白,眼前的太子妃很多時候其實沒把自己當成大梁朝的太子妃,隻把自己當作太子殿下的妻子,要不然也不會這般。


    這自然是太子殿下的福氣,但是身在皇室之家,做事要有章法,絕不可能隨心所欲。


    「太子妃,宰輔老大人入宮了!」


    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一位女官急匆匆跑來,帶來最新的消息,那位早在數年前便辭官的宰輔大人,在聽聞如此大事之後,竟然是強撐著從病榻上爬起來,被人抬到了皇城裏。


    吳心月皺起眉頭,喃喃道:「他也要支持遷都嗎?」


    雖然才入宮不久,但吳心月也是花了心思去了解朝局的,她知道這位老大人雖然已經辭官,但做了那麽多年的宰輔,在這朝堂,他的影響力自不必多說,如果他也支持遷都,隻怕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根本沒有法子改變。


    麵對吳心月的自言自語,女官跪著,不開口,是不知道說什麽,也是不敢說什麽。


    吳心月忽然轉過身,看向北方,一雙眼眸裏,滿是希冀。


    ……


    ……


    此刻的議事大殿上,朝臣們好像已經決意要在今日得到一個明確答案,因此即便是在看到太子殿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後,也沒有人停下。


    一位刑部的侍郎脫下官帽,跪在地麵,鄭重說道:「殿下,如今北境長城告急,妖族說破城就破城,不過是些時間問題了,一旦北境長城告破,妖族走新柳州,就是如履平地,我們北方無險可守,要不了多久,妖族必將來到神都城下,到時候殿下還想遷都,可就晚了!我大梁兩百多年的基業,不能毀啊!」


    那刑部侍郎說完這句話,直接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轟然一聲,直接便是頭破血流。


    而在他之後,又有二十多位官員同樣摘了官帽,重重叩頭。


    「太子殿下,我大梁朝的基業為重,遷都之後,至少還能保大梁半壁江山,之後再割讓幾萬裏疆域也好,還是就將新柳長平瀛洲等地都給妖族也好,始終還能保持國號,日後才可徐徐圖之!」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祖宗的基業不能說不要,就都不要了啊!」


    「殿下,再過幾十年也好,還是百年也罷,一旦國力恢複,我們還能北伐,還能收複故土!」


    殿內朝臣的聲音此起


    彼伏,支持遷都的朝臣,實在是太多了。


    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兵部官員們聽著這話,勃然大怒,一位曾在邊軍中效力的老將軍直接一巴掌就拍翻了其中一個朝臣,破口大罵,「他娘的,什麽徐徐圖之,前朝割讓漠北三萬裏的時候,那幫沒骨頭的家夥是不是這麽說的?結果呢,漠北三萬裏還沒拿回來,這他娘的妖族就又來了,丟了半壁江山,在你們這幫子文臣嘴裏怎麽就這麽輕飄飄的?那他娘的是幾州之地的事情嗎?不要新柳州,不要長平州,不要瀛洲,說得輕鬆,可他娘的你們讓這幾座州府的百姓怎麽活?別的不說,就說新柳州,他娘的,咱們大梁兩百多年裏,死在北境城頭的新柳州青壯有多少人,你們知道嗎?一代又一代人都把性命丟在那邊了,現在妖族要南下,你們他娘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把新柳州讓給妖族,那他們呢?怎麽算?白死了?他們要是朝廷會這麽做,他們難道不後悔為這麽個朝廷賣過命?!」


    老將軍一邊說,一邊淚流不止,「我們這些當兵的,守不住那座長城,讓百姓們受苦,是我們沒用,但朝廷不能就這樣不管他們了,他們是我們大梁的子民啊!」


    隨著老將軍的老淚縱橫,一眾兵部官員都哭了起來,抽泣聲一時間勝過了一切。


    「殿下,我朝太祖高皇帝立國至今,兩百餘年了,不算殿下,到陛下而至,四代君王,從未向妖族低頭過,難不成到了殿下這裏,就要低頭了嗎?殿下,您身上可流著的是陛下的血,流著陳氏的鮮血,鎮守使大人尚可在北地說要做死國第一人,殿下難道要棄國而去嗎?!」


    這幫人,大部分都是從邊軍中退下來的,為大梁守了半輩子的大北境,如今回到了南方,本該在兵部熬幾年就可以頤養天年,但此刻麵對這樣的局勢,這幫武夫,著急和委屈一下子湧上來,自然也哭了。


    這本就是很罕見的事情。


    太子殿下臉色很難看,眉頭皺得很深。


    他想說些什麽,但每次要開口,就有朝臣把他的話頂了回去。


    他還是太年輕,相比較起來也太軟弱,如果是那位皇帝陛下坐在這裏,這些朝臣不會有說話的機會,隻會被拖出去。


    就在大殿裏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有內侍的聲音響起來。


    「啟稟殿下,宰輔老大人,入宮了。」


    本來無比嘈雜的大殿,此刻忽然安靜下來。


    當朝的宰輔大人在大殿裏,那麽這位宰輔老大人是誰,沒有人想不明白。


    隻是聽說老大人今年以來就已經命如懸絲,許多朝臣都去看過,知道並不是假的,可既然這樣,老大人又怎麽能入宮呢?


    太子殿下很快回過神來,開口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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