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


    她披頭散發,瘋了一般撲過去,狠狠拍打著水麵,破壞了那一幅幅溫馨,她越發的歇斯底裏,似是要找尋什麽,又仿佛要發覺真相。


    而隨著她的破壞,畫麵忽變,不再是幸福與溫馨。


    試卷上的評分紅色而刺目,似乎並不是年輕婦人想要的分數,她那本應該無比慈祥的臉頰變得猙獰,如同暴風雨般的來臨,她不顧女孩兒的哭喊求饒,狠狠抽打著女孩兒。


    看到這一幕,女子就仿佛鬆口氣般,她臉上甚至泛起了詭異的微笑,似是滿足於證明了什麽。


    可這畫麵沒有持久,立刻再度轉變,溫暖的懷抱,女孩兒在婦人的懷中熟睡,婦人親吻著她的額頭,場景竟再度溫馨。


    “不!不是!”


    女子看到這一幕,眼冒血絲,咬牙切齒,怒火充斥胸膛般,她狠狠的拍打水麵,攪散了那畫麵。


    終於再次出現的畫麵,那場景應了她的心。


    正在練琴的女孩兒看到窗外的玩伴兒,她高興的跑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她被婦人連打帶罵拖拽到昏暗的房間,被鎖在房間中,恐懼委屈的哭泣著。


    畫麵接連變化,女孩兒被斥責被說教,因為違背了婦人的心意,被嚴厲的懲罰。


    直到女孩兒長大,放棄了練琴,麵對婦人,還未等解釋什麽,竟是被婦人瘋了般的咒罵,被打到頭破血流,望著這一幕的女子,她癲狂的笑了起來。


    佇立在船頭的男子,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她魔怔般的細語。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


    女子的臉上時而露出譏諷時而顯出怨毒,那詭異的笑容在逐漸擴大,她搖著頭,眼眶中漆黑的讓人心悸,她瘋魔一般,想要向人證明什麽,她望向了男子。


    令她失望的是男子依舊是一臉冷漠,她才猛地回過神,在這一連串的詭異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臉色鐵青的沉默下來。


    “看來是要到了。”男子淡然的出聲,似是要提醒女子注意什麽。


    “到了?到了哪裏?快讓我離開這鬼地方!”女子突然振奮,似是驚醒,下意識的以為可以擺脫。


    “你仔細聽,那哭聲……”男子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哭聲?什麽哭聲?”女子詫異,身子再次不自覺的顫抖。


    男子卻沒有作答,抬頭仰望著漫天的大雨。


    這時,風……突然劇烈。


    本是濃稠的白霧在風中縹緲,忽聚忽散,如同有人在哽咽的喘息。


    女子還沒明白什麽,她想要再開口,那風聲卻嗚嗚而來。


    風聲呼嘯,在女子聽來,卻仿佛哀鬱至極。


    “這是什麽聲音?”女子驚恐,望向男子,她知道不會得到答案,她想要心安,她喃喃起來,用自己都不甚確定卻又肯定的聲音道:“是風,是起風了!”


    “嗬嗬,真奇怪,怎麽起風了?”她強笑起來,可笑著的臉卻抽搐不止,雨水灌進口中卻渾然不知。


    直到那濃的化不掉的鹹苦在口舌蔓延,她才猛地意識到,這不是雨水的滋味。


    “淚……,誰在哭?”她恐慌中雙手並用的大口的吞咽著雨水,當那苦與澀在全身都蔓延開來,她才驚駭的察覺,這天上而來的不是雨,而是……某人的淚水!


    “啊……啊……”她想要大叫,想要為自己壯膽,可任憑嘴張的再大,除了雨水仍在灌進,這一刻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寒冷,而且是冰寒刺骨,這感覺越發的嚴重,以至於她錯覺般以為這是在寒冬臘月。


    風聲的呼嘯越發劇烈,那嗚嗚的聲音悲拗的仿若某人在嚎啕大哭,女子僵硬的顫抖,她狠狠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恨不得用手指戳破自己的耳膜。


    可這一刻,大風達到了極致,女子生怕發生什麽,她膽怯的張望,而這時,霧氣被一股狂風席卷般的全部蕩盡,一張披頭散發,扭曲的青紫之臉猛地映入她眼瞳之中,一瞬即逝。


    雖然沒有看清那張恐怖的臉,但那股詭異的熟悉感立刻令得女子臉色慘變毫無血色,她不想相信,但心中的某個聲音告訴她,這絕不是錯覺,她眼中裝滿了驚恐,手腳並用的撲到船頭,一把抱住男子的雙腿。


    “嗚嗚……,救救……救救我……”


    “快帶我走,嗚嗚……,這裏……到底是什麽,是什麽啊?”


    對於女子的狼狽萬分,男子依然是無動於衷,他一字一頓,淡然的道:“你的夢,她的心。”


    直到女子驚惶無措的望向他,他才居高臨下,冷漠的低頭望去,接著道:“你的夢為橋梁,進入了……她的心。”


    不等女子理解與再度哀求,突然從背後傳來淒涼的聲音。


    “媽媽的心……好冷,為什麽?為什麽呀?為什麽要毒死媽媽?嗚嗚……”


    這聲音尖銳刺耳,悲哀心碎,又透著濃濃的絕望之意,仿佛一切的意義都已經支離破碎,就這樣在滂沱大雨中回蕩開來,久久不散。


    “啊——”


    女子因為極度恐懼而尖銳的叫聲終是脫口而出,那叫聲帶著瘋狂,劃破長空……


    “不可能,你死了,你已經死了!”


    女子的身子抖如篩糠,她拚命的抓扯著自己的頭發,麵容扭曲,雙眼中裝滿了不可置信。


    舟船在悄無聲息的被水淹沒,當女子注意到時,竟已經陷入水麵之下。


    她拚命的伸手,為了一線生機,求助的望向男子。


    此時的男子,並沒有隨著舟船沉沒而陷入水中,反而似踏水而立,依然飄逸至極。


    他的目光淡然的投在女子身上,表情似亙古不變般,依舊冷漠,對於女子的遭遇,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那用淒涼與悲慘也不足以形容的聲音,於水麵之下,再次回蕩。


    “媽媽的心好冷……好冷……”


    女子極度驚駭,將要窒息,不止如此,聽到那聲音,她清晰的感覺到,水溫在急速下降。


    那種感覺冷入骨髓,凍結了心,她似是終於明白了因何而寒。


    她得不到想要的救贖,似是終於絕望,但她仍舊不甘心,她在歇斯底裏,就算死,至少也要同歸於盡!


    她拚命的踢腿,雙手拚命的劃動,她那慘白的麵容,帶著恨不得吃人的表情,終於冒出水麵,她轉動著,找尋著目標,用盡全力去喊罵。


    “是你的錯!全部都是你的錯!”


    “從小到大我就是你的傀儡,我被你套上了鏈子,一切都要聽你的,憑什麽,憑什麽呀?”


    “我有我的喜愛,不要把你的理想套在我身上,每一句都說是為了我好,你就是個該死的騙子,你的那些東西我深惡痛絕,你隻為了滿足你自己,你自私自利,你造就了我的生不如死,你活該!”


    “我放棄了,打破了你的夢,你報複我,你得知了他,你逼走了給了我溫暖的他,你拆散了我們,我再也受不了,我爆發了,我也要報複你,我下藥毒死你,這是因果循環,這就是你的報應啊!”


    “可是,我是你的……媽媽呀!”淒涼的聲音在極度壓抑的哽咽中,再次響起,話音最後的哀鳴令那漫天淚雨越發苦澀。


    哀莫大於心死,聲音的主人在絕望中掙紮,終究像是默認了什麽,沉入了穀底。


    “若有選擇,我情願你從來沒有生過我!”


    “你那大於天的恩情,我受夠了,我受夠了啊,嗚嗚……”


    “我不是你,我也無法滿足你呀,我償還不起,你也不肯放過我……”


    女子仰天大哭,那哭聲中充滿了憤恨,也充滿了……委屈。


    就在這時,天地沉默了。


    風靜了,雨停了,湖水退潮般消失殆盡……


    女子醒過神時,一縷陽光投下,化開了她那張蒼白的臉,而她已經被擁入一個熟悉的,且又溫暖萬分的懷抱。


    她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可抬起頭時,望著那張再度慈祥中帶淚的臉,她靜默的哭了。


    “既然已經清楚,也無須我再多言。”男子打破了這短暫的安逸,悄無聲息中來到了這對兒母女的身前。


    在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寒光凜凜的血紅之刃。


    “判……你有罪,弑母之罪!”男子神情冷冽,修長的身材在這一刻渲染了猩紅的血色,如殺神下凡,一步步逼近。


    就在女子茫然,未來及驚恐時,母親的身影已經擋在了她身前。


    “一世母女,這輪回的罪業中……該我為你擋一刀。”母親的眼淚垂落,深深的望了女子最後一眼,隨後望向男子,平靜的走去。


    “你要想清楚,你本身便有囚女之罪,兩罪並罰,必然魂飛魄散。”男子歎了口氣,停下了腳步,但身上的殺機依舊凜然。


    “還能怎麽樣?”母親腳步未停,哀傷的一笑,“身為母親,為了女兒好……,不,也許是我真的自私……,或是各占一半,可這一世為人,我終究是位母親,我也隻能無怨無悔。”


    男子沒有再說什麽,手起刀落,兩記斬擊分割了天地……


    這空間徹底靜默下來。


    望著母親那逐漸消散的魂影,男子神情中有著一絲肅穆。


    “你們是兩個人,並非一個人,你獨自的想法,終究……孤掌難鳴。”


    男子轉向了呆呆看著母親消失,已經陷入木然的女子,“至於你,永遠都得不到救贖,因為你,隻是個……弑母的怪物。”


    這世界……崩碎了。


    昏暗的房間中,冰冷的床榻上,女子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睛是空洞的,久久過後,終是滑落兩行清淚。


    是解脫,亦或是……悔恨?


    她不知道,渾渾噩噩中下了床,天還未亮便推開了房門。


    當她回過神時,天蒙蒙亮,已決然的來到了公安局的門前。


    與此同時,天海大學,位於曆史係學院的一間寢室中,一位男生起床了,看他麵貌,竟是與手持血刃的男子一般無二。


    他摸過床頭的黑邊瓶底式眼鏡,架在了鼻梁上,這一瞬間,他的麵貌明明沒有變化,卻一改給人的俊秀感覺,反而顯得有些沉靜與木訥,就仿佛一個苦心學習的書呆子一般,平凡無奇。


    他的名字叫……鍾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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