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


    北城區。


    某處偏僻的街巷,胡家雜貨鋪。


    胡掌櫃端著一個茶壺,嘴裏哼哼著自娛自樂的曲調,回到休息的屋舍。


    正要一屁股坐下,他突然僵冷在原地。


    他感覺到喉頭冰涼,繼而一個壯實的胸膛貼在了他的背後。


    他哪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動也不敢動,立刻呼道:“壯士饒命,壯士饒命,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一柄冰冷而犀利的刀鋒緊貼在他脖子上,隻要稍稍使力就能劃破他的喉嚨,要了他的小命,但他的神態表現得並不是太過驚慌失措,雖然驚奇,但卻並沒有失了方寸。


    這樣的事情雖然不常見,可也並不鮮見,他早有心理準備。


    在雁峪關北城區這個地方撈生活,這是必備的素質。


    胡掌櫃小心翼翼的揣摩著,他這求饒的話說出來,雖然沒有任何的回應,但那緊緊貼著柔嫩脖間氣管的刀鋒卻稍稍撤離了些。


    胡掌櫃心頭悄然鬆動。


    還好,還好,不是那種油鹽不進的人。


    他繼續道:“壯士是否囊中緊缺?我胡家雜貨鋪雖然鄙薄,但在這方麵也是急公好義的,絕不敢稍落人後,我們願意資助壯士十萬,以壯行色,可否?”


    他說的豪氣幹雲,心中卻是膽戰心驚的想著,這是我能允諾的最大限額,壯士,千萬……千萬不要太貪心啊!


    他這句話說出之後,便膽戰心驚的等著背後那個用冰冷刀鋒逼著自己喉嚨的“壯士”回話。


    即便對方不滿意自己說出的數字,稍稍使勁割破自己的喉嚨,他也隻有認命。


    一陣持久的沉默。


    壓抑的氛圍自然充斥在空氣中,就在胡掌櫃的小心肝已經砰跳難止,行將崩潰的時候。


    “刷拉——”


    一張白紙遞到了他的麵前,同時,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給錢,按手印!”


    上麵隱約似有文字,可此時此刻,胡掌櫃根本沒有時間去一字一句審讀文中之意,先按了手印,保住小命再說。


    ……


    薛氏商行。


    年邁的掌櫃顫巍巍的年邁身軀在冰冷的刀鋒逼迫下來,無奈的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他不得不按,因為身後那冰冷的聲音已經說得很明白。


    “給錢,按手印!”


    ……


    和貴皮毛店。


    刀鋒,逼喉。


    “給錢,按手印!”


    ……


    xx雜貨店。


    “給錢,按手印!”


    ……


    次日。


    胡家雜貨鋪。


    胡掌櫃突然聽得一聲喧鬧在街上傳開,很快,就鬧到了店門口。


    昨日,毛賊剪徑、生死入喉給了他深刻的記憶,一夜難眠。


    此刻聽到門外的喧嚷雜音,不由得放下手中賬冊,摁著太陽穴問道:“外麵怎麽回事,為何如此喧鬧?”


    店員忙慌慌跑進來,嘴裏一邊嚷嚷道:“掌櫃,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胡掌櫃拍著桌案,厲聲喝道:“出了什麽大事,你給我說清楚了!”


    店員並沒有失措,反而神色間有著掩不住的興奮之色,道:“掌櫃,你出來看,你出來看,咱們這裏翻天了呢!”


    “翻天?現在這世道,誰還有本事翻天!”


    胡掌櫃心裏如此想著,麵上卻不動聲色,在店員的指引下走出了店門。


    出了鋪麵,行了一段不短的距離,來到一個公示亭。


    有一群人正圍著一張白紙黑字的東西,靜靜地觀看。


    有的人已經看到了胡掌櫃的到來,拿一種十分奇特的眼神瞅他,而其他人依然沉浸在那張貼在牆上的白紙黑字的內容裏麵。


    被那些古怪的眼神瞅得有些發毛,胡掌櫃低聲對帶他來此處的店員道:“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真實的用意,實則在嗬斥——“你到底在搞什麽飛機!”


    店員不知是否膽上生毛,麵對胡掌櫃的詢問,根本沒有回答,隻是笑道:“您老認真看看。”


    胡掌櫃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走到那布告前一字一句讀了起來。


    瞬間,天雷滾滾。


    ——


    血斧幫,寄生蟲也。不務耕作,吸血為食。我等苦之久矣!今有壯士過徑,知吾等苦難,特意相助,願解吾等圍困之苦,吾等欣然從之。


    ——


    在這一段文字之後,是一排更長的血手印。


    其中,一個血手印旁邊寫著小小的、極不起眼的字跡,“胡家雜貨鋪,認籌十萬”。


    而這個血手印,仔細端量了一陣,胡掌櫃覺得分外眼熟,再一回想,不就是昨日字跡被一柄刀逼著的時候按下手印之時的情景嗎。


    當時危機,不敢細看,可一些大概的情況他卻是有著基本的感知的,此刻回想起來,彼此印證,他心中突然有了底。


    而在他的血手印旁邊,還有著其他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旁邊同樣寫著“薛氏商行,認籌十萬”,“和貴皮毛店,認籌十萬”、“xx雜貨鋪,認籌十萬”等字跡。


    這一片的商行貨棧,就沒有一個漏網之魚,全部認籌十萬。


    四季商行也出現在其中,毫無特別之處。


    胡掌櫃讀完這張布告上的內容,突然感覺頭皮發麻,心道,這是誰在用如此別致的方法栽贓陷害,昨日用刀逼著自己根本沒有時間看清布告上的內容就讓自己給錢按手印,現在卻把這按了自己血手印的東西堂而皇之的張貼了出來,這不是明目張膽的給了血斧幫對付自己的口舌嗎!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


    不僅坑了胡家雜貨鋪一筆錢,還反手就把自己給推進深坑裏!


    想起血斧幫即將到來的報複,胡家雜貨鋪很可能就爬不起來了。


    胡掌櫃看著麵前這張布告,心思卻已飄得極遠極遠。


    就在他浮想聯翩,腦補各種情節的時候,現實中的情節繼續堅定不移的發展著。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血斧幫……血斧幫……”


    有人氣喘籲籲的從血斧幫駐地跑過來,臉色慘白,嘴裏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不完整的話語。


    當胡掌櫃隨著人流來到以前繞道而行的血斧幫駐地,看到廳堂中那遍布的血跡,從周圍人口中確認了身份的血斧幫主和其他高層的頭顱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張供桌之上,整潔,幹淨,一個個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擺明一副“老子死不瞑目”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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