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深入地下溶洞尋寶或尋路,正如靳玉所憂,可能比原路返回要難得多。


    崎嶇難行不說,岔路也很多。


    一路上,他時不時就要通過聽風觀水以及觀察環境中其他因素來辨別和選擇前進方向。


    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距離,靳玉才能確定地告訴柔安,他們在向著出池山的方向走。


    出池山位於琉璃山背麵,兩山相靠。與平緩秀美的琉璃山不同,近在其側的出池山山形峭峙、多孤險絕壁,拔地而起、直刺藍天。其上土石赫紅,長於吸水,琉璃花樹少見,但各種小樹花卉生長不絕。


    也不知藏寶之人是如何探得這深入兩山山腹的長洞,還深入此間把秘寶藏了起來。


    柔安深一腳淺一腳地努力跟上靳玉明顯放慢的步伐,咬牙切齒地感歎前輩的高明。


    就這樣,她靠著尋寶的熱情、不拖後腿的毅力、步步小心的謹慎、靳玉偶爾的援手,走完了這一片鍾乳石洞,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


    冰洞。


    柔安一站在洞口,就覺得絲絲寒氣沁體,幾乎滲進心裏。冰洞內幾乎沒有風,寂靜無聲,放眼望去,一片透徹,一片晶瑩。冰柱、冰筍、冰花、冰葡萄、冰旋渦……各種形狀、各種體積的冰晶充斥了視野,像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宮殿。


    柔安睜大眼,看得興味盎然,連之前跋涉的疲累和當下滲骨的寒冷都忘了。她小心翼翼踏出幾步,很快掌握了在冰上平穩走動的技巧,迫不及待地向著感興趣的景觀靠近,興奮得像來遊玩一樣。


    靳玉看她看得開心,便也不出聲勸止,隻是緊緊跟著她、護著她、提醒她當心腳下。


    柔安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隻知道當她那一股新鮮勁漸漸消滅,她感覺到身體動作的遲緩時,整個人已經快要凍僵了,她錯覺體內的血液都快被凍凝,事實上,她已被凍得不確定這還是不是錯覺。


    靳玉偶爾扶她一下,或者握一下她的手以確定她的身體狀態,之前柔安被握時會不解地對他笑,這次,他再握來,她隻緊緊握住他的手汲取溫暖。靳玉察覺到她的異樣,立刻環抱住她,用內力給她取暖。


    等柔安暖和過來,靳玉蹙眉勸她,“回去吧。”


    “你確定?都走到這裏了,萬一冰洞剩下的距離比回去的距離短呢?”柔安不太甘心。


    冰洞中無風,靳玉盡全力感知也很難判斷出剩下的路程還有多少,他看著柔安固執的表情,有些無奈。


    “我確定你的身體能堅持到我們回去,但我不確定你的身體能不能堅持到我們走完。”


    “……”柔安低頭不語。


    靳玉看著她的表情,不由心軟,但理智上知道不能再縱容她。


    “聽話。回去。”


    “你說,我冷會不會是因為餓了。”


    “……或許有此原因。”靳玉深知她的饞貓屬性,暗示“那就趕緊退回去吃飯吧”。


    柔安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他的潛在話意,隻當他真心認同她的推測,特別開心地低下頭在袖袋裏一陣翻找,掏出來一個用繩子紮得嚴密的油紙包。她打油紙包,靳玉看見裏麵還有有一層油紙,打開裏麵那層,露出的還是油紙……直到第四層被打開,靳玉才看到真實麵目比最初包裝小了近五分之一的包裹內容物。


    裏麵是八塊小巧的五仁點心。


    靳玉看到,不由又歎氣。


    他深深覺得,柔安不會水就罷了,衝她這身上和袋子裏不知道裝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架勢,就算會遊也得重得沉下去。


    她把紙包向他推了推,他表示不吃。


    柔安鼓起臉,將一個點心拿到他最前,他無奈地瞟了她一眼,還是張口吃掉。


    最後,在靳玉和柔安拉鋸一樣的退讓中,八個點心,他吃了三個,她吃了五個。


    柔安在咽下最後一口點心之後,用油膩的手指攥上了靳玉的袖口,軟綿綿地提問:“以我現在的狀態,能夠堅持走完我們之前走過距離的三倍的路程嗎?”


    靳玉對她的問題略感疑惑,但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可以。”


    “那我們繼續往下走好不好?如果走夠我們目前在冰洞裏已經走過的距離,還沒看到出口,”柔安說到這裏,不情不願地許下承諾,“那我們就回去。”


    靳玉對著她懇求的眼光,實在說不出“不好”,他歎了口氣,扶著她站起來。


    “若我發現你撐不下去,就立刻離開。”


    柔安明白他說的“立刻離開”是“不會再詢問她的意見拎起來立刻跑”的意思,知道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抱住他蹭了蹭,“嗯。”


    大約過了一刻多以後,柔安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好還是不好了。


    冰洞剩下的路程確實比他們剛才做約定時已走過的距離短。


    但是,冰洞的盡頭,是另外一個大洞——一個從中刮出猛烈大風的深洞。


    幸好,風洞隻有一個,這回沒有岔路讓他們選擇了,也說明他們的方向對了。在冰洞中也有過岔路,他們也走進過死路中,但靳玉大概記得出池山的綿延方向,且他們誤入的死路都不太長,掉頭返回重新選路走也不會浪費太多力氣,他們就比較順利地走到了穿過了冰洞。


    不過,柔安在兩洞交界之處感受著風“拍”過來的力度,連眼睛都快睜不開,很懷疑自己下一刻就要朝後飛起,走對路的成就感早就被拋諸腦後了。


    靳玉默默地看著她。


    對於他來說,進入風洞並不困難,但是要拽著柔安前進就有點麻煩了。而對於柔安來說,要頂著這麽強勁的風努力前進……非常困難。


    柔安心虛地抬頭,視野中兩人發絲橫飛,這回輪到她說不出“不回去”的話了。但她還是想掙紮一下。


    “這風對你應該不成問題,……”她覷了一眼他的表情,見他沒有否認便繼續說,“要不你進去看看,我在這裏等你。如果洞不深,很快就能看到出口,我們就繼續前進;如果洞太深了…對於我……那我們立刻原路返回。好不好?”


    靳玉一聽到“好不好”三個字就頭疼,柔安有時候意外地固執,就像現在——既然她這麽提議了,他若拒絕,那對她的處置方式就隻有打暈帶走一途了。


    他的臉上現出了少見的不快之色,但對她毫無辦法,隻能把外衣脫下來給她。


    柔安本想推拒,但看他臉色實在不好,也了解他的固執之處,知道這種程度的寒冷和大風對他來說算不上困難,就不敢再多說,默默把衣服地裹在身上。


    靳玉給她係好衣帶,再度烘暖她,又感知了一遍四周環境,確定一定距離內沒有可疑生物,才沉著臉囑咐:“我很快回來。有事就喊。”


    柔安乖巧點頭。


    靳玉歎了口氣——幸好他的公主膽小,沒了他作倚仗,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他想畢,轉身順應風勢施展身法,瞬間消失在風洞的黑暗中。


    柔安找了一塊避風且沒冰的石筍靠著蹲坐下,抱住自己,縮成一團,等他快去快回。


    不過,她似乎忘了,每次他不在身邊,而她覺得自己可以應付的時候,都會被命運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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