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人愕然。


    這其實是一個很明顯的疑點,柔安早有所察,但見包括方斐在內的其他人都未曾明言,她便也沒開口。


    果然,此言一出,方斐眉頭一皺,看向江懷望。


    稀奇的是,江懷望和陰以寧對視一眼,都目光銳利地看向出聲那人。


    那人還在同伴的附和和稱讚中洋洋得意呢,壓根沒注意到江懷望等人的視線。


    他等了半天,見無人再發聲,膽子更大:


    “江莊主不如將蒼城派下榻院落附近的護衛侍女都叫來,一一詢問,沒準有人知道什麽線索呢。”


    江懷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褚先生說的是,江某已查問過,無人發現異常情況。”


    “這……”


    那位褚先生的山羊胡顫了顫,似乎不那麽甘心。


    他目光滑過上方的江懷望,落在陰以寧身上,驟然一亮。


    “既然外人沒發現,那沒準是‘內人’所為呢?”他捋了一把沒有幾根的胡須,慢條斯理地笑著道,“我無意對死者不敬,隻是聽說,嶽少俠性情魯直,對師弟師妹不假辭色,人緣算不上好。而陰少俠作為二師兄卻能力出眾,廣受師弟師妹們的愛戴,也同大師兄……一向不和。”


    不和?


    就柔安所見,嶽人才對陰以寧肆意打罵,陰以寧對嶽人才才是百般忍讓,這話用詞倒是克製,可聽到旁人耳裏的含義,怎麽聽都和現實反著的。


    看來,短短幾日,嶽人才的野蠻跋扈已經廣為人知,但這“褚先生”還真是為搏眼球是非不分了啊。


    江羨萍忍不住了,一定要說幾句公道話。


    幾次見麵,嶽人才給她留下的印象有多惡劣,陰以寧的印象就有多美好。


    她甩開了方斐的小力拉扯,正要出頭,就被柔安隱蔽地拽住了,她轉頭看向柔安,還沒來得及同柔安爭辯,堂外又傳來一個憤憤不平的聲音。


    “你顛倒黑白!大師兄老欺負人,二師兄一直忍讓,還保護我們,勸我們也不要和大師兄對著幹,二師兄什麽時候對大師兄‘不和’了!而且那晚明明有外人來找大師兄,江家的侍女來找他,我們看見了!”


    一個蒼城派的男孩子突然闖進堂來,對著褚先生氣憤地大喊。


    他後邊還跟進來一個小姑娘,拽著他的袖子踉踉蹌蹌,好像在這麽多人的視線下很不安,一直往男孩身後縮。


    兩個孩子都隻有十一二歲左右,身量未足,在滿堂成人中間,很顯勢弱。


    江家的侍女?


    眾人看向堂上正座。


    陰以寧也被這兩個孩子話裏的信息驚到了,不等江懷望開口,先聲嗬斥:“明珍、明珠,此處都是長輩,你們怎能貿然闖上來!還不快賠禮。”然後轉向江懷望,“莊主,這是師父最小的兩個徒弟,年幼無知,欠缺管教,請莊主恕罪。”


    江懷望還能說什麽,隻能笑嗬嗬接了兩個孩子的道歉,說“不必在意”。


    但眾人的注意力可都被明珍的話引去了,江莊主不得不和藹地問:“明小公子,不知你所言的江家侍女是?”


    明珍轉身和明珠對看一眼,轉回頭看著他朗聲道:“是江小姐的侍女。”


    江小姐?!


    所有目光移向江羨萍,她一懵,立刻出聲:“我沒派侍女找他!”


    明珍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才想起江大小姐也在堂上,緊跟著喊:“不是大小姐!是二小姐!”


    二小姐?


    江家還有二小姐?


    柔安看向江羨萍,卻見她的神色突然變得奇怪,不由握住了她的手。


    江羨萍感覺到了,對她回了一個勉強的笑。


    江家確實有二小姐,還有三小姐和四小姐,但都是庶女。


    江二小姐江梅雪的生母原是已逝的江夫人的陪嫁丫鬟,在江羨萍三歲時被江夫人給了莊主作妾。三小姐江蘭霧和四小姐江竹霖的生母是江夫人兩年後又做主從外麵納進來的,再後一年,江夫人就因病身故了。


    雖是庶妹,江羨萍和蘭霧、竹霖兩個妹妹都相處得不錯。她們是一對雙胞胎,似乎在胎中時,姐姐蘭霧搶了太多營養,身體健壯,和長姐學武時進步很快,江羨萍很愛帶著她到處玩;而妹妹竹霖先天不足,動不動小病纏身,愛宅喜靜,很得兩個姐姐的憐愛和嬌寵。


    三個人感情一向很好。


    隻有梅雪,雖不曾刻意冷淡,還語多親近,但姐妹們相處起來,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別扭,久而久之,就無形中被孤立了。


    江羨萍和這個妹妹不怎麽親,但也說不上關係壞,也不想她出事,不禁看向父親。


    江懷望用目光安撫了女兒,又問道:“你如何知道那是二小姐的侍女。”


    “二小姐那日下午偷偷和大師兄說話時就帶著她,我記住了。”


    江二小姐偷偷和嶽人才說話?聽這語氣還是江二小姐主動的?確定不是嶽人才搭訕江小姐?


    江羨萍雖然遮掩了他調戲江家侍女的事,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總有人看見的,也總有人愛傳閑話的,這事已是一個總所周知的秘密。


    陰以寧不能坐視了,“小師弟慎言,江二小姐怎會……無故同大師兄說話。”


    明珍被一向敬愛的二師兄說了很委屈。


    “真的,明珠也看到了!我們在花叢裏玩時一起看到的。就二師兄你被師父吩咐去廚房那會兒,江二小姐找上了在花徑僻靜處……晾腳的大師兄,樣子奇奇怪怪的,還打發侍女望風,對大師兄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晾…晾腳?


    你大師兄才奇奇怪怪的吧?


    堂上所有人都覺得以後沒法再好好欣賞花徑沁人心脾的芬芳了……


    “小女所言何事?”


    江莊主心累不已,強撐著和藹的笑容,繼續往下問。


    明珍已經後悔將嶽人才的不良作為捅出來一點了,雖然隻是皮毛,雖然有點解氣,但那畢竟是他大師兄啊,他大師兄丟人,他也臉上很沒光……便自行省略了嶽人才調戲江梅雪的話,直奔正題。


    “江小姐說了很多,大致含義是,她很仰慕大師兄的為人……”


    堂上眾人:“……”她瘋了還是你瘋了還是我們都瘋了?


    江羨萍作為另一位江小姐,覺得“江小姐”三個字無比刺耳,就算和江梅雪感情不深,但也了解她不至於說出這麽離譜的話,正要為她分辨,就聽小男孩繼續說——


    “還說,大師兄人這麽好,認識大師兄的人卻那麽少,太可惜,正好下午攬月門…‘美人姐姐們’將至,大師兄不如和江小姐…大小姐一起出迎,也讓來人有機會見識大師兄的風采,江大小姐有大師兄相陪,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


    議論的嗡聲瞬間充滿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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