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說:這裏是人間;佛說:這裏是六道之一;上帝說:這?是天堂和地獄之間的戰場;哲學說:這裏是無窮的辯證迷霧;物理說:這裏是基本粒子堆砌出來的聚合體;人文說:這裏是存在;曆史說:這裏是時間的累積。所有的解釋都在這裏。


    看來,無論那個世界都是有無數麵的不規則體。


    人,也一樣。


    有時候,人們把麵具佩戴得天衣無縫,連他們自己都以為在佩戴麵具的過程中自己實際上就成了和麵具一樣的人了。


    以適當的緘默遮掩自己的怪異行為,黎木並不覺得這是虛偽,並非任何事情都一概需要直言不諱。


    所以,他沒必要跟任何人報備他的行程。


    黎木是被電話鈴聲給鬧醒的:“有空嗎?出來見個麵吧,我有話跟你說。”


    黎木還沒完全清醒,躺在床上,眼珠緩緩轉了轉,遲鈍的在腦海裏翻找了半晌,才翻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眨了下眼睛,好歹沒有問出“你是誰”這句話來。


    這幾天他都忙於工作,蘇明海好久沒在他眼前晃悠,他都快忘了這號人了。


    “我在b市出差,有什麽話電話裏說吧。”


    蘇明海知道黎木其實早已回了s市,但不清楚他為什麽不肯露麵,連家人都要瞞著,要不是他在街上偶然見到了他,還真會被他瞞過去。


    他有自知之明,黎木既然這樣說了,很顯然是不想見他,於是不再說什麽,隻是在電話裏疲憊地問道:“是你嗎,李氏的事?”


    盡管知道了答案,但蘇明還是想在黎木口中再確認一遍。


    “是。”黎木平靜地回道。


    沒什麽可否認的,是他做的。


    “那......是李靜婉跟你透露的嗎?”蘇明緊接著追問。


    “是......也不是。”黎木思考了一下,如是說道。


    黎木的意思是李靜婉其實不在他的計劃中,隻不過是楊宇利用了她給黎木傳遞了消息,盡管李靜婉自身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之後,他研究了通過楊宇拿到的李氏內部的資料,再與0017拿到的李氏集團的財務報表作了對比分析,發現了其中存在的一點點“小”問題,檢舉了他們公司出現的的財務,原本隻是想給他們添點麻煩,爭取點兒時間,哪想到......李彥竟然能借著這股東風把事情推進到這一步。


    蘇明海沒有聽明白,但是他了解了李靜婉確實參與到其中就夠了,他不算冤枉了她。


    “我說過的話,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隻要我們聯手,我不必娶那個女人就可以拿到李氏,而你可以輕易地毀掉李家報仇雪恨,之後我們便可以在一起了。”他講的當然不是真的,李家要是毀了,他拿什麽去將黎木拉下神壇?蘇明海隻是想要黎木給李氏注入資金,渡過眼下這個難關罷了。


    黎木沉吟不語,似乎是在考慮得失,靜默了片刻,笑了笑回答:“我沒有這麽大的野心。”


    他確實有那麽一刻想要走捷徑,對蘇明海的提議有些心動,因為這個世界他留得太久了,不耐煩了。


    但是一想到原劇情,想到黎城的結局,他就隻想毀掉李家的一切,完成原主的心願,其中自然也包括蘇明海一直想要的李氏集團。


    “我知道了。”蘇明海聽到黎木的回答並不意外,他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現在的他就像跟著大人上街的孩子路過了蛋糕店,聞到了那股香甜的味道,見到了蛋糕店櫥窗裏的精美蛋糕,明知身上沒有錢,依舊想要去隔著玻璃觸碰一下,被大人拉走時再回頭戀戀不舍看上一眼。


    蘇明海掛斷了電話,又隨即撥通了另一個,電話那頭傳出一道嘶啞的聲音,桀桀低笑著:“怎麽,這麽快就想通了?”


    “我同意了,你們那邊錢準備的怎麽樣?”


    “放心,很快會打到你的賬戶上。”


    盡管那聲音難聽至極,像是用小刀劃玻璃,蘇明海卻覺得那比喜鵲還要動聽,因為他收到了銀行的匯款短信。


    那人接著說:“隻要事情成功,我們還會另外給你一筆感謝費。”


    蘇明海不想煮熟的鴨子飛了,忍不住提醒對方:“你們要小心,他身邊有高手保護。”


    他一回想起自己曾經在曾雲生那個私生子手裏吃了癟,認了慫,便如鯁在喉,如果能夠借這些人之手幫他把曾雲生這根刺拔了,就最好不過了。


    “多謝你的消息,我們想要的,還沒從來有人能逃過我們的掌心。”電話那頭的人對己方的實力極為自信,對付區區一個沒習過武的毛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


    【問曰:旃陀羅殺生作業,如何得成佛?答曰:隻言見性,不言作業。縱作業不同,一切業拘他不得。從無始曠大劫來,隻為不見性,墮地獄中。所以作業輪回生死,從悟得本性。終不作業。若不見性,念佛免報不得,非論殺生命。隻論見性。】——《達摩血脈論》


    曾雲生雙眼緊盯前麵的越野車,目送著它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留下一路沙塵。


    “呸呸……”曾雲生向路邊吐了幾口唾沫,剛剛離得太近,吸進去了一部分,導致他現在總覺得嘴裏有沙子。


    不小心淹死了一隻路過的螞蟻,曾雲生認真地給它超度了一番,願它早登極樂,下輩子不要成人,也不要做在地上爬的生物,最好能成為一隻鳥——不是自由的飛翔,就是被人一槍打死,多速度.......


    黎木前幾天打來電話,讓他這幾天多幫他看著點黎城,於是曾雲生順理成章地賴在了黎木家裏。


    不過,這幾天都沒有情況發生,曾雲生的耐心也即將耗盡,打算明天就離開。


    要不是今天黎木特意打來電話,他不會願意開著這輛破車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受罪。


    曾雲生試探性地從輪胎上拔下一顆粗壯的鐵釘,眼睜睜地看著被釘子紮了一個洞的輪胎徹底沒了氣,無奈地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拐角的山道邊豎著的一塊用血紅大字標明的告示牌:“補胎一百,換胎八十。拖車兩百,修車不會。”


    上頭還特意標明了地址,注明了方向以及刻上了聯係電話,簡直是“貼心”到了極點。


    往路上撒釘子的家夥絕對是個人才,這種要人命的事情也敢幹得出來,曾雲生不得不搖頭感歎,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既然人家都選擇這樣做了,他也沒必要擋了人家的道不是?


    因果這回事,說有則有,說無也無,無非是你在無意了擋了別人的道,人家追究起來罷了。


    他以前深信因果,但是跳脫了輪回之後再來看,那不過是個笑話,命運玄而又玄,卻隻是預定。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寧願當個禍害,也不願像“妖刀”那樣做個好人,被人陷害。


    不是不想找那群人的麻煩,隻不過他現在趕時間,不會與他們發生不必要的衝突,頂多在事後報告給警察叔叔。


    ......


    八十換胎和一百補胎要你,你會怎麽選?


    這問題問的不是傻嗎?傻子都知道選前者啊!


    你說他傻子也好,蠢貨也罷,反正修車老板極力推薦給他的換胎項目,曾雲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因為他很清楚這裏麵的貓膩,車胎是他們提供的,都是翻新胎,做點手腳不要太容易。


    要是真被忽悠了,換新不到一小時,絕對會重新回到這裏。


    得到了補胎附贈的安全線路之後,曾雲生重新蹬著他的破山地上了路.......


    ......


    “少爺,我們遇到了襲擊,好在曾先生恰好在附近,正好遇見,救下了我們……二少爺他受了點傷,現在在醫院。”


    “等會兒。你慢慢說,把細節講清楚。”黎木皺了皺眉,他在中午還跟黎城通過電話,人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進了醫院,他不是已經讓曾雲生趕過去了嗎?莫非是出了什麽意外?


    何伯想起了之前的驚險,繞是他見慣了大場麵,依舊心有餘悸,幸好曾雲生及時出現,不然……何伯組織了一下語言,從頭到尾跟黎木描述了一遍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


    說起來有些慚愧,之前他還懷疑人家來著,結果卻被人家救了。


    那些圍著他們的人,個個氣息沉穩,訓練有素,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街頭混混,都是些手上沾過血,有過人命的窮凶極惡之徒。


    當時......


    “曾先生,他們的目標不是您,您快走!”自己就一個人,本就沒辦法保護二少爺全身而退,更何況再加上一個大學生模樣,斯文瘦弱的曾雲生?雖然何伯對曾雲生出現的時機仍心有疑慮,但顯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們的目標是我們,您沒有必要搭上自己!”


    曾雲生沉冷的目光在那群人身上上掃視了一圈,往何伯缺了一隻手的左臂上撇了一眼,又向黎城還在流血的額頭上看了一眼,笑道,“我走了,你們怎麽辦,留下你們這一老一小的老弱病殘?”


    眼看那群人不再偽裝,漸漸逼近,何伯急了,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您若離開了,還能去找我家少爺帶人來救我們,如果您堅持留在這裏,隻會讓我們三個都折進去!”


    “不用麻煩了,我雖然被人稱為“假和尚”,專注坑人幾萬年,但還沒有那麽沒節操,坑自己人,也沒有見死不救的習慣。”


    曾雲生回頭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黎城,補充道:“更何況,黎木那家夥要是知道我就這麽把你們丟在這裏,不得跟我急眼,把我給拆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情在這開玩笑!”


    但何伯話未說完,曾雲生擺了擺手,已經衝了上去,“所以,我說了,不用那麽麻煩。”


    “找死!”對方被曾雲生輕蔑的態度給激怒了,下令道,“除了站在最後麵的那個,其他的不用留手!”


    何伯沒有拉住人,又不敢讓黎城離自己太遠,隻好眼睜睜看著曾雲生陷入二十多人的包圍圈,暗自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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