尨炎洞。


    這分明不是洞穴,而是一座地下宮殿啊!


    程喻白驚歎地打量著眼前這座宏偉的宮殿,石牆以黑色巨石砌成,表麵光滑,磊得極高,顯得高遠而雄偉,接近穹頂的窗子,投下一排狹長的光柱,映出了殿心。


    “是不是很意外,不過,這裏還不是目的地。這裏是我平時修煉的地方,隻是入口,我不能接近,但也不能離劍太遠。“


    黎木打出了一個繁雜的手決,殿心裂開,一個巨大的深坑,展現在他們麵前,往下看去卻放佛無盡深淵,隱隱可見一抹暗紅。


    程喻白望著深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黎木轉過身,認真地道:“如果......你要是後悔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程喻白搖搖頭,裂嘴一笑:“我甘願的,隻求前輩不要忘記先前約定。”


    說著先行一步,踏上了向下的石階。


    原本應該是越往下越堅硬的青灰之色的岩石,此刻呈現出來的卻是越往下石壁之上的紅痕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深,在他們眼前已經是一片殷紅如血色的岩壁,粗大的裂縫隨處可見,而在他們的周圍,岩壁上再不是冰冷的氣息,而是散發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黎木解釋道:“當初一場的大戰,這裏就死了不少人,後來他們又以邪法想把劍煉化,於是死在這兒的人更多了。“


    程喻白麵色慘白,有些犯惡心。


    “你要是害怕,就抓住我的手。“


    一起沿石階走出很遠之後,黎木停下了腳步:“我隻能陪你到這兒,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程喻白點點頭,鬆開手,繼續向前走。


    站在原地,唇色蒼白的白衣修士,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沉默不言。


    一步踏出,消失不見。


    程喻白似有所感,回身望去,已然不見人影,洞口越縮越小,隱隱可以看見一小塊光亮,但那光亮在火光之下顯得尤為黯淡.......


    ....................


    潛雲派。


    頭頂傳來破空之聲,又他娘的見著了這個不講規矩的家夥,不知道這裏禁空嗎?小道童都快氣炸了,狠狠摔了手中書籍,丟下紙筆,從蒲團上一躍而起,叉腰大罵道:“糟老頭,你真當亂雲峰是你家院子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三次了,三次了!哪怕是天機閣的占星師,一輩子都未必能有一次,你倒好,一天之內就兩次!”


    抱劍漢子斜躺在屋梁上,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望下看了一眼,“你有本事打他啊。別想趁機偷懶,還有一千遍。”


    小道童聞言一僵,苦著小臉,可憐兮兮地道:“師兄,能不能跟師傅求求情,你看,我手都要斷了。“


    “不行。你弄碎了水瀾鏡,師傅沒將你逐出師門,沒打爛你的小屁股算好的,隻是讓你閉門思過,罰抄《靜心訣》萬遍,你還敢在這抱怨。況且,你的手真的累嗎?“俞世理眼角餘光瞟向了正在分工合作的三具瓷偶。


    “都是它自己碎的,不關我的事。“小道童委屈道,隨後發現俞世理的視線在瓷偶上停留的時間過長,上前幾步,試圖擋住俞世理的目光。


    那瓷偶通體潔白,無眼無鼻無耳,唯有臉上有兩團刺眼的紅暈,俞世理看的皺眉,從屋梁上飛身而下,一腳踩碎了被小道童指揮地暈頭轉向,不小心撞到他腳邊的一具瓷偶。


    “師兄,這可是用我同胞哥哥的骨灰燒製的三件瓷偶裏我最喜歡的一件了!裏頭摻了他的七魄,剛生出了那麽一點靈智,就被你掐滅了,實在是太可惜了.......“小道童雖然嘴上這麽說,眼底卻不見絲毫心疼之色。


    話音剛落,隻見那瓷偶被踩碎之後,很快重新愈合,眼睛處多出了兩條裂痕,像是留下的血淚,嘴部缺了一塊,似在咧嘴大笑,詭異萬分。


    小道童笑嘻嘻地跑上前查看那具瓷偶,片刻之後轉頭皺眉看向俞世理,嘟起嘴,指著瓷偶不滿道:“師兄,你看,它都有裂痕了,修不好了......“


    “減五百遍,再加一對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童男女,夠不夠?“


    小道童轉了轉眼珠子,討價還價,“再加一株骨生花,童男女至少是要修煉過的,修為要練氣......不,要築基!你給我這些,我就原諒你,否則我就告訴師傅,就說你不僅欺負我,還放跑了原本困在後山的女囚.....“


    俞世理慌忙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我同意了。“


    俞世理看著小道童得意洋洋的樣子,簡直悔青了場子。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童男女本就不好找,這小祖宗還要修煉過的,十二歲之前達到築基期哪個不是門派裏的天才,看的跟眼珠子一樣緊,他上哪兒給他找去?


    更別提一株骨生花,五品靈藥,生在極寒之地,以修士的血肉為養料生長,生死人肉白骨,千年開花,三刻凋落,市麵有價無市。


    .................


    浮雲樓。


    一道身影如縹緲青煙般一閃而至,男子約莫三十出頭,玉樹臨風,衣著古雅,腰間別了個翠玉酒壺,非但不像是小道童口中的糟老頭,反而風流倜儻,更像是俗世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


    “丁老怪,你家的小兔崽子脾氣又見長啊,你這當師傅的都沒說什麽,他小子在那裏吵吵嚷嚷的。“


    老者正要將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被驚了一下,枯瘦的食指一抖,棋子猛然落盤。


    執黑的道人見狀撫掌大笑,趁機落下一子:“落子無悔,可不許變了。“


    老者一手撚住白須,一手屈指輕輕敲打著盛放白子的青瓷缽,顯得無比隨意散漫:“讓你一招也無妨,你林洛尚的棋,還未曾入我眼。“


    執黑的道人眯起眼,嗤笑道:“口氣忒大。“


    老者神色自若:“真話一向不大好聽。“


    “手底下見真章。“


    孔令賢見沒人理他,一點也不尷尬。


    笑著摘下腰間的酒壺,晃了晃,仰頭灌了一大口,這兩人都不急,他急什麽,被算出快滅門的又不是他。


    .................


    大約又走了兩個時辰,出現在程喻白麵前的,是翻滾的岩漿和無數騰起的火焰。


    最中間赫然是一個巨大的,呈不規則形狀的大池子,裏麵盛著粘稠的暗紅色漿液,漿液表麵覆著薄薄一層火焰,並且從池底部不斷地冒出無數個小小氣泡來,在水麵上迸裂,氤氳的漿氣宛如薄蒙蒙的霧,籠在池上聚而不散,氣味似腥非腥,似甜非甜,說不出的古怪,聞久了便覺眩暈。


    池中火焰呈現妖異的紅色,火焰騰起,幻化出半透明的,纏繞著火焰的長龍,無數大大小小的火龍纏繞著中心一個騰空的石台,那個石台上仿佛還有什麽東西散發著幽藍的光芒,程喻白眯起眼,終於看清了——那裏鎖著一柄巨劍。


    程喻白小心翼翼閃過周圍不斷移動著變換位置的炎鬼,如履薄冰地踩著岩漿中露出的一塊塊大大小小的浮石靠近池心。


    但炎鬼實在分布的太密集了,程喻白盡管已經小心到不能再小心,還是不小心驚擾到了一隻。


    眼看炎鬼已殺至近前,一雙血爪撲麵而來,程喻白一邊向後傾斜上半身以躲避炎鬼的利爪,一邊抽出半月蒼浪劍閉眼一陣亂無章法地劈砍。


    程喻白悄悄睜開一隻眼。


    沒死???


    跑啊!!!


    程喻白扭頭狂奔,炎鬼緊隨其後追殺而來,它發出陣陣獰笑聲,那聲音就像在耳畔響起,無比滲人。


    程喻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回頭瞄了一眼,就見一隻十指如鉤的血爪朝自己襲來。


    程喻白嚇得不敢再回頭,顧不得黎木的警告,朝著身後猛甩符籙,淒厲的哀嚎直鑽耳膜,卻引來了更多的怪物,攜著滾滾火焰,鋪天蓋地,轉眼已到了麵前。


    程喻白仰頭灌下了一瓶回氣丹,不再心疼丹藥和符籙,加快了攻速。無數的怪物撲倒在程喻白腳下,不甘地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燼,重新化為一道血氣,融入熔岩。


    但程喻白沒有注意到那堆灰燼中仍有火星閃爍,形成無數道閃動的奇異光流,流向岩壁.......


    漸漸的,一個巨大的深洞在石壁上形成了,紅色的血芒從那個大洞中噴射而出,大洞還在不斷擴大著,半空之中,赫然爬出了一個由無數殷紅血氣所形成的一個人形怪物,身高數十餘丈,幾乎將這個巨大的洞窟都充滿了,朝著程喻白扯出了一個貓戲老鼠般惡毒殘忍的笑容。


    伴隨著烈焰,一步踏出。


    火紅,充斥雙眼,一堵熾烈炫目的火柱驀然在程喻白麵前衝天而起,離他隻有一線之差,整個洞穴被烈火染成詭異的赤紅。


    空氣被熱浪扭曲成波浪般的形狀,看出去仿佛一切都在顫抖。


    火光下,劍鋒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在程喻白的視線接觸到那柄劍時,那巨怪仿佛有所感知,速度瘋狂提升,相距幾十米的距離瞬間縮短,程喻白這回真的是連滾帶爬了,發揮了全部的潛能,跌跌撞撞地衝到劍旁,來不及了,程喻白一咬牙,將脖間的玉墜扯下,扔向了那柄劍。


    那劍撞到玉墜抖動了一下,玉墜落地,發出“叮當“一聲清脆的聲響,程喻白的心跟著“哢蹦“一聲。


    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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