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煙發現自從那次兩個人吵了架之後,秦紹就變得怪怪的。


    若是說他還在生氣,卻也沒對她不聞不問,仍數著日子帶她去泡溫泉調理身體,這件事讓外人看了都說他對她極好。可若是說他不生氣了,他又整天不見個人影兒,這些日子和自己說過的話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他這種態度,就算凝煙有心要求和,都沒有機會,這樣時間長了她心裏雖然說不上難受,但也確實挺鬱悶的。說起來她隻是希望兩個人能和和氣氣相敬如賓的過日子,可怎麽就這麽難呢?


    她思來想去,認為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畢竟是夫妻,有什麽是不能坐下來好好談的?而且都這麽多天過去了,他總能心平氣和下來了吧。


    在心裏做了決定,這天等快到了用晚飯的時辰,凝煙便讓人去請了,出乎意料的,秦紹很快就來了——本來看他這幾天的架勢,她還以為他會拿腔拿調地讓自己多去幾次呢。


    可凝煙不知道,剛才等她派去請秦紹的下人從他那兒一出去,秦紹臉色瞬間就多雲轉晴了,他不無得意地想:不枉自己煎熬著冷了她這麽多天,總算知道服軟了,看,現在忍不住來找他了吧?


    說起來這些天他也不好過,他想當時如果忍住了,沒有對她用強逼地她哭出來,或許現在兩人已經和好如初了。而且從之前冷戰的經驗來看,他若是不回去江凝煙八成也不會來找他,更甚至,她巴不得自己滾得再遠一點,她才稱心如意。這樣一想,要他再一次先低頭認錯他就更不甘心了,於是隻得縮在外麵熬著,等著她給自己台階下。


    可現在他雖然來了,卻連坐都不坐,隻站在遠處斜著個眼睛看她:“說吧,找我什麽事?”語氣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他不坐凝煙自然不好自己先坐下,輕咬著唇道:“難道沒有事,我就不能見你嗎?”


    強自抑製著嘴角的笑意,秦紹冷哼一聲:“我是好意,你不想見我,所以我才不回來,免得讓你心煩。”


    他這個態度,讓凝煙拿不準他是怎麽想的,於是隻得試著拉了他的手,說道:“我沒有這麽想……不如咱們先用飯吧。”


    難得她這麽乖,秦紹心裏已經美地恨不得抓住她狠狠親一口,但麵上卻仍冷淡得很,一臉的勉為其難地坐下了。


    雖然兩個人單獨用飯時不講究什麽“食不言”的規矩,但凝煙一心想著一會兒要怎麽和他好好談談,所以便沒有說話。她不說,還硬撐著端著架子的秦紹更不會先開口了,於是這頓飯用得格外安靜。


    如果說凝煙這裏是心不在焉,那秦紹就簡直是食不知味了:她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要認錯麽,怎麽不出聲了?還是說剛才那樣說兩句就算完了?他很不滿,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這樣想著,他沒動幾筷子就放下了:“我沒什麽胃口,你自己吃吧。”說完站起來就要走人。


    “等一下。”凝煙見了連忙也把碗筷放下,站起來道:“我有話要和你說,若是沒有急事,能不能先給我一點時間?”


    她這話正中秦紹下懷,於是他一頷首:“可以。”自己率先去了休息的地方等她。


    凝煙便也不吃了,讓丫鬟把飯菜撤下去,自己進去找他。


    “你想說什麽?”秦紹靠在床柱上,長腿交疊,放在上麵的腳還一抖一抖地,“有什麽話快點說,我的時間有限。”


    想認錯就抓緊時間,如果你態度好點,我就考慮原諒你。


    凝煙在一邊兒的繡墩上坐下,看著他問:“是不是如果我不派人去找你,你就不打算回來了?”


    秦紹扭過頭:“是你先厭煩我,我才不回來的。”


    “我沒有厭煩你。”凝煙盡量讓語氣顯得真誠一些,態度更加溫和:“隻是你當時情緒不穩定,你知道,那個時候最容易口不擇言,所以我希望你平靜下來之後咱們再談。”


    好吧,他承認她說得有那麽一點道理,“我現在情緒就很穩定,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秦紹,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希望你能試著信任我,我們是夫妻,本就應該互相信任的,不是嗎?”不管自己愛不愛他,對婚姻忠誠,對丈夫忠誠,這些她自信還是做得到的,“如果你覺得我哪裏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可以提出來,隻要是合理的,我都會改,同樣的,你是不是也應該做到?”


    秦紹沉默了一下,這和他想象中的畫麵不太一樣啊,怎麽她這麽一說,就各打五十大板了呢?他警覺地想,不能被她帶著跑,還是得回到本質上的問題:“那我說不許你和何尋之單獨見麵,你怎麽不答應我?你總說我們作為夫妻該怎麽樣,那我身為你的丈夫,這點權利難道都沒有嗎?”


    凝煙點頭:“我可以答應你盡量避免單獨和他在一起,但是,你想想,你之所以會提出這種要求,是不是還是因為不信任我?”


    他頓了一下:“……我是不相信何尋之。”語氣卻不再那麽強硬了。


    “還有,以後你能不能盡量收斂一下你的脾氣,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咱們就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心平氣和地拿出來說清楚,不要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然後威脅我,恐嚇我,這樣很傷感情的,不是嗎?”


    他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敢讓他收斂什麽,而且有火不發憋著多難受啊,他幹嘛委屈自己。


    他實話實說:“我忍不住。”


    “你就當是為我想想,好不好?”凝煙握住他的手,十指交錯,“你每次發脾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要違背了你的話,就說什麽都是錯,你都要不高興。可你也不希望咱們總是吵架吧?”


    “那你順著我不就完了?”反正他以前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他覺得挺好。


    “可是你也不想要一個應聲蟲當妻子吧?就算你錯了我也要違心地表示的認同。還是說你希望我陽奉陰違?”凝煙搖頭,自己回答:“不會的,你說過不希望我騙你,你讓我這樣做不就是前後矛盾了嗎?”


    “這,這……”他張口結舌,明明她說得都有道理,可為什麽他卻覺得哪裏不對呢?還有,不是她要向自己道歉嗎,怎麽變成是他的批判大會了?


    “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他不說話。


    凝煙隻當他默認了:“如果你也認同了,那我剛剛的要求你答應我嗎?”


    誰認同了……可他沒法反駁,隻好鬱悶地點點頭:“恩,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隨便拿你撒氣了。”


    “好,既然咱們的想法統一了,那以後我們就要按照剛才說的做。”發表完總結陳詞,凝煙站起身,“現在都說完了,你有什麽事就去吧。”


    他沒有事,他頭疼:“不去了,我得歇會兒。”蹬了鞋就往裏滾,然後衝她招手:“來,陪我躺會兒。”


    琪琪格是九王子在一次和圍獵中,遇到被馬匪在洗劫一個小部落,然後從那裏把她救出來的。因為她的家人都被馬匪殺死了,琪琪格為了報答他,便跟著他回了王庭。


    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九王子隻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並且當天,他就把她變成了自己女人。


    雖然琪琪格隻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但他很寵愛她,因為這個女子不僅美麗,而且還很聰明,會揣摩他的心思,知道怎麽樣討好他。


    九王子的帳篷內,跪在地上的女子倒了杯酒喂到躺在榻上的男人唇邊,看他一口喝完,然後將自己拉到身下。她並不慌亂,隻是嬌笑著將手伸進他的衣襟撫摸著,任憑對方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並且熱情地回應他。


    “琪琪格,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過什麽,但我現在很高興,因為我擁有了你。”


    “您會擁有所有您想要的。”琪琪格攬著男人粗壯的脖子,眼神充滿虔誠和崇拜:“您是我的英雄,是這草原上的英雄,在琪琪格的眼裏,隻有您才有資格擁有這草原上最尊貴的東西。”


    聞言九王子正在衝刺身體不禁僵了一下,一種狂喜湧了進來,然後抱緊了這個唯一能懂他心的女人。


    之後,他摟著她,問:“你為什麽會說那句話?”


    “哪句?”琪琪格慵懶的躺在他的懷中。


    “你說我會成為王。”九王子突然用力捏緊了她的下巴:“你為什麽會這樣說?是誰教你的?”


    這麽多年的小心謹慎,早已讓他養成了多疑的性格。


    琪琪格並不驚慌,經曆這麽多,也再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她失措了,起碼現在沒有。她用以往平靜的聲音說道:“沒人教我,我隻是用我的眼睛看,然後判斷出來的。”


    “你說這種話,不怕我殺了你嗎?”


    琪琪格望著他的眼睛:“您不會的,因為,我是唯一懂您心的人。”


    唯一的。


    唯一的!這三個字留在了九王子的心裏。


    很久以後每每在午夜夢回,他總想起她當時那雙眼,她的虔誠。


    她的那句,唯一。


    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到底是不一樣的,他們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但她對他已經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了。


    在把一切悶氣都在床上消散於無形之後,第二天起來,秦紹一反前幾日的陰鬱,整個人都陽光普照了。


    果然,這男人隻要□一順,其他就什麽都順了。


    於是就這樣,冷戰徹底結束了。


    中午他特意回來陪她用了飯,看外麵天氣不錯,還興致勃勃地帶著凝煙到外麵散步。


    因為不想被人打擾,秦紹特意帶她去了一片僻靜的草坡,這裏遠離營地,也沒有適合牲畜吃的牧草,因此很少有人經過。他讓人遠遠地守著,自己則學著曾經看到的牧民的樣子,抱著妻子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他不是拘束的人,凝煙也不是真正死守規矩的大家閨秀,起碼在這個時候,他們沒人想到這麽做是不是有失禮數,不合規矩的。


    聞著身邊淡淡的青草味,凝煙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不禁靠在秦紹懷裏昏昏欲睡。


    正想就這樣睡一覺,她忽然聽到頭頂隱約有人在說話。


    凝煙睜開眼,疑惑地看著秦紹,秦紹隻示意她不要出聲。他們躺在草坡下方,因著地勢的緣故,在坡頂說話的人是看不到的。


    隻聽了幾句,凝煙便尷尬地拉著秦紹要離開,因為上麵的人明顯是一對情人,說得都是男女之間的情話。


    “快走。”她坐起來,用口型說。


    看她窘迫得滿臉通紅,秦紹玩味地搖了搖頭,又把她拉回懷裏繼續抱著。


    “別聽了,快走。”因為怕別發現,凝煙不敢大力掙紮,貼著他的耳朵道:“如果你不想回去,那咱們換個地方,總行了吧?”


    感覺到她在自己耳邊吐氣如蘭,秦紹大白天地又起了反應,於是他非但沒有應聲起來,反而學著她的樣子在她耳邊反駁道:“是咱們先來的,憑什麽要避開?”


    “可是他們不知道咱們在這兒啊……喂,你別胡鬧,快起來!。”


    秦紹才不聽,仗著她不敢用力反抗,按著人使勁欺負。


    凝煙不知道,可他已經聽出來了,上麵的人正是九王子和琪琪格。所以他更不能離開了。


    “你喜歡我嗎?”坐在草地上,琪琪格突然問。


    九王子沒有回答,他一個翻身,把琪琪格壓在身下。


    琪琪格有些害羞,但是卻沒有阻止,仍看著他的眼睛追問:“你喜歡我嗎?”


    他沒有回答,但眼睛裏滿滿都是愛意。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雖然沒有正式的婚禮加持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他們之間,是不一樣的,他已經把她看作了自己的妻子。


    凝煙還在和秦紹糾纏,就聽上麵不知什麽時候從情人的對話轉變成了奇怪的聲響,那是語氣詞與擬聲詞構成的特有的語言:“啊……嗯……唔……嗯……啊……”


    orz。


    正在石化間,凝煙忽地發現秦紹的呼吸變得粗重粗濁起來,她慢慢地抬起頭。不知是不是被身邊的青草映襯出來的緣故,他的眼睛綠幽幽的,正緊緊地盯著她,看上去就像一匹餓狼,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不妙啊,這廝聽了成人劇場,發情了!


    顧不了太多了,她可不想在外麵上演真人秀!


    連推帶打地從他手下逃脫,凝煙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了,拎起裙子就跑。


    可惜,她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人抓到了。


    秦紹攔腰把她抱起來,疾步往回走。


    感覺到他強自壓抑地喘息,凝煙捂著眼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平複了*後,秦紹給已經昏睡過去的凝煙蓋好被子,自己則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事情不能再拖了,剛剛在草坡下,他聽得出琪琪格已經對九王子動了情,再這樣下去,他的計劃可能就要失敗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


    幾天後是草原上的一個大型節日,凝煙在那裏又一次見到了草原王。


    她看著草原王當著昕陽公主的麵明目張膽地和身邊的女子調笑,再看昕陽公主麵無表情冷若冰霜的美麗容顏,覺得和親什麽的果然最不靠譜了。


    如果真的嫁給了草原王,這個年輕的女子一生都不會幸福了吧。


    因為上次宴會的事,秦紹特意拉著凝煙坐在了一個草原王看不到的地方,所以直到草原王身邊那個身材曼妙的女子下來獻舞,她才看清那個女子的長相。


    竟然是那天在馬圈旁邊的帳篷裏看到的那個女刺客!


    凝煙震驚地看向秦紹:“她,她不是……”


    他把人攬到懷裏,輕聲道:“恩,就是她。”


    “她怎麽會在這?難道,難道她今天要……”說到最後,凝煙又把話咽了回去。


    “別怕,今天不會有事的。”秦紹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在場地內載歌載舞的琪琪格:“今天還不是草原王的祭日。”隻是那一天也不遠了。


    舞曲結束,女子翩然退場,同時在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有人悄然跟了上去。


    “琪琪格!給我一個理由!”九王子追上了已經成為了他父親的女人的琪琪格:“為什麽背叛我!”


    女子的眼平靜而虔誠,一如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不曾背叛您。”


    “那是為什麽?”九王子粗喘著氣,眼前的事實讓他崩潰,他最喜愛的女人,竟然成為了他父親的女人,可他連把她要回來都不能!有什麽是比這更可笑的,更悲哀的?!


    “為什麽這麽做?告訴我!”


    “我……”琪琪格看著激動的九王子,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許久,她說:“我是因為您啊”


    “哈!你說什麽?”九王子諷刺,眼如刀刃,狠狠刺進她的心。


    琪琪格抿著嘴,過了好一會才有辦法開口:“有些事情,您沒法做,但是我有。”


    在狂風之中,女子的聲音不真切,但是卻傳入九王子的耳朵裏。


    “我一直相信著,您會成為真正的王。”


    一瞬間,他懂了。


    不是他懂她,而是他終於懂了她的認真。


    她把他受到的不公,他的隱忍看在眼裏,所以她想自己成為真正的王,也真的相信他會變成王。


    為此,她甚至打算付出生命。


    她要刺殺他父親!為了他!但是這樣做她會死的,而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九王子一把拉住了琪琪格的手,告訴她:“琪琪格,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放心,回去後什麽都別做,有些事情,隻有男人才該動手,你……”在她耳邊,他輕聲說:“隻是一個女人,應該依靠男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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