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來越近,突然間卻停了下來。


    “怎麽?”清昔歡不解問到。


    “昔歡,你等我片刻,我稍事就回。”東初塵在外沒了動靜,隻聽見他將韁繩繞在了哪家酒館的石柱上,離去。


    清昔歡沒心思顧得上東初塵去了哪裏,隻心思滿滿的都是洛陽關。昔日的洛陽關,今時的洛陽關,到底有何不同,東初塵的管理政策到底有何好有何壞,都是自己今後要學習的。


    心裏想著,不大工夫,隻聽東初塵的腳步聲接近。


    “昔歡我回來了。”說著東初塵打開了簾子來,對著清昔歡滿臉的笑意,從身後捧出一雙鞋子來。


    “給。”東初塵將鞋子遞到了清昔歡的眼前。


    “這是?”清昔歡驚訝的問到。


    “我見前麵有家商貨鋪,去試了試運氣,結果還真有。”東初塵小心的握起了清昔歡的腳,將新買的鞋子托在手上。


    “不用!”清昔歡猛地一縮腳,將二人都嚇了一跳,隨即接過鞋子羞紅了臉說到“我自己來。”


    說著穿好了鞋子。


    鞋子有點大,不太合腳,清昔歡捏了捏鞋尖,空出了好大一塊空餘,卻也不在意,總算有了雙鞋子。


    “因為貨物不多了,我看隻這一雙是好的,所以……”東初塵低聲咳了一下,撓了撓頭。


    清昔歡迎著東初塵的聲音抬頭看去,東初塵的頭發沒梳起,隻披散著擱在耳後,鬢邊兩縷還浮在胸前,倒是仙氣十足,不食人間煙火一樣。


    “沒事,挺好的。”清昔歡不喜不怒的回答。


    “等回了紫安,到了王府我就命人做好的送你。”東初塵低聲說著,清昔歡默默的注視著東初塵。


    東初塵以為清昔歡不相信,又舉起手掌發誓“我說真的,你要幾雙有幾雙。”


    清昔歡噗嗤一聲笑出來,看著東初塵認真的模樣,像個愚兒。


    “不需要,清府缺你一雙鞋不成。”清昔歡撇撇嘴,跳下馬車,踩在了洛陽關的地麵。


    借著麵前吵吵嚷嚷的戲樓透出的光亮,清昔歡終於再次看見了洛陽關的大地。無區別於以前,這感覺就像是出了趟遠門,再歸家中,明明走了很遠的路,隻要踏上這片土地,就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


    晚風逐漸清冷,不過還是夏季,洛陽關的夜晚都開始冷了,黃土一層一層席卷過來,將新買的鞋麵染上沙塵,幸好鞋子是黑色的粗布,也不嬌貴。


    還是老樣子。


    清昔歡望著空空的街巷凝望了很久,希冀著從哪個巷子口衝出一個人影,一身白衣,腰別佩劍,手持玉笛奔來,將自己高高舉起,歡呼喊著“釀酒釀酒~我要一醉方休!”


    巷子裏黑漆漆的,窸窸窣窣一陣異動,突然,一隻黑色的老貓叫著奔上了屋頂,消失不見。


    是啊,阿回的玉笛在懷裏,酒也戒了,這想象中的場景是實現不來了。清昔歡心頭一陣落寞孤寂,迎上正麵吹來的涼風,一下子就凍著了。


    “阿嚏!”清昔歡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低頭的一瞬間,東初塵握緊了清昔歡的手。


    “進去吧,喝點茶暖暖,之後我們再趕回紫安。”


    清昔歡還未來得及拒絕東初塵拉著自己,已經被東初塵拉著走進了戲樓。


    進了戲樓,戲樓裏哄吵聲瞬間變大,男男女女一堆一堆的擠在小桌子前,嗑著瓜子,喝著茉莉花茶,桌子上擺著不算上等卻聞著香甜的酥酪,清昔歡打眼一看,有蟹黃酥,青杏酸糕,桃仁餅,還有一些看不真切的,掌心大小的酥脆上點著紅色的果漿,看上去誘人。


    清昔歡捂著還沒吃過飯的肚子,肚子也配合的咕嚕一聲,清昔歡的臉一紅,祈禱東初塵沒有聽見。


    “餓了?”東初塵看著前方,尋了個空座位,拉著清昔歡坐過去。


    清昔歡將頭一低,無奈,還是被東初塵聽到了,感覺丟了臉。


    二人剛坐下,小二緊著跑過來,恭敬嘴甜道“呦,爺這滿身的貴氣來光臨小茶樓茶樓蓬蓽生輝,爺您看看吃點什麽,喝點什麽,點哪出戲聽聽?”


    東初塵沒有梳發,頭發散著又沒有外褂,隻一長衫與內衫垂在身上,像極了尋常人家的溫雅公子,也難怪大家誰也沒認出東初塵。


    “嗯,先上一點點心,要酸甜的,不要太甜。一壺翠峰。”


    東初塵在一邊點著茶點,清昔歡在一旁偷偷的捂著肚子,生怕再叫出聲音來。


    “好咧,爺,點心您要幾盤?”小二點著頭笑問到。


    “嗯……”正當東初塵要回答的時候,清昔歡的肚子咕嚕一聲巨響,東初塵與小兒都朝著清昔歡看去。


    清昔歡將頭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羞得不敢抬頭。


    “特色的都上一盤吧。”東初塵笑著看向小二,小二也識趣的點著頭忙去準備。


    “等等!”東初塵在其後喚住了小二。


    “爺您吩咐!”


    “茶煮好了替我放一顆青梅進去,我不愛甜,怕茶水回甜。”東初塵道。


    “好咧爺!”


    小二走遠了,戲台子上的戲也聲音放大起來,終於掩蓋了清昔歡不斷作響的肚子。


    “好了,他走了。”東初塵坐在一邊笑起來。


    清昔歡抬起頭,滿臉通紅的看向東初塵,壓低聲音威脅“你若是說出去,我就殺掉你。”


    “哦?可是小二也聽見了,萬一是他流出去的怎麽辦?”東初塵捏著下巴裝模作樣的犯難。


    “你!”清昔歡語塞,知道他沒好心眼看自己笑話,也就不再搭理東初塵,坐直了身子,咳嗽兩聲故作鎮定“我怕什麽啊?誰還不餓肚子啊。”


    “可是你的肚子叫的聲音比較大。”東初塵繼續說道。


    天殺的。他怎麽不立刻死去,一道響雷劈來將他劈的外焦裏嫩,朕就可以將他沾醬油吃了。


    清昔歡在心裏想著,滿意的衝著東初塵點了點頭。


    就在東初塵納悶清昔歡為何沒大發雷霆等著看她笑話的時候,突然麵前一陣恐慌驚叫響起,人頭攢動中,隻見幾個士兵耀武揚威的闖進了,手握兵刃,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桌子,驅趕著前排的客人。


    前排的客人迅速閃避躲到後排,有的膽小的直接順著小道跑出了戲樓,後排的客人也都驚得站起身來,不敢再笑鬧。


    “嗯?好大的架勢。”清昔歡穩穩的坐在凳子上無動於衷。東初塵亦是不聲不響的坐著。


    小二見狀哆哆嗦嗦的也得上前接應“官爺官爺!您老吃什麽喝什麽?”


    幾個士兵將手裏的弓弩大力的擺在桌子上,倚在了椅子上,用指關節敲著桌子叫囂“鹿肉,鬆花蛋,燒雞烤鴨,還有雨前龍井三壺,對了,酒一定要杏花歲。”


    “杏花歲,憑你也喝得?”清昔歡與東初塵異口同聲的說到,說完二人同時一驚,詫異的看向了彼此。


    “哎呦官爺,您看著小的茶樓貧寒破爛,沒有這麽好的東西,也沒有……鹿肉啊,龍井啊,隻有點心果子……您要不要嚐嚐我們新出爐的果子,哎呦鬆仁的烤餅可是香甜了~”


    “我去你奶奶的!”還不等小二說完,一名士兵一腳將小二踹翻在地上,倚倒了幾個小桌子,嚇得台上台下亂作一氣,驚呼不斷。


    “你這小廝還真敢說,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爺爺可是為你們立過大功的戰將,若不是我們盛國的戰士,你們東國的昭華能死嗎?她不死,你們能這麽安樂的做生意賺錢!如今爺爺想吃酒都不給,怕是不知道爺爺們護著洛陽關有多辛苦!”


    幾句話嚇得台下眾客瑟瑟發抖,點頭說是。隻清昔歡與東初塵麵無表情,靜靜呆在角落裏聽著。


    “有酒沒有,沒有爺爺現在就殺了你!”士兵舉起弓弩,對準了小二的腦袋。


    “有有……爺爺,你等著小的,小的現在就殺雞宰羊,煮羊腿!”小二捂住竄血的鼻子,快速跑開,台下的人也不敢就坐,發抖的擠在後麵大氣不敢喘的低著頭。


    士兵坐了下來,倚在椅子上對著台上的戲子喝到“給爺爺唱出適瑾瑜的戲。”


    什麽!清昔歡眼神一冷,望向了張揚的士兵。


    “爺您要聽哪出~”抬上的戲子咿呀著拉長了聲調,擺著長袖對著幾個士兵鞠躬行禮,嬌羞唯美,惹得幾個士兵頻頻發笑鼓掌。


    “就聽,就聽適瑾瑜睡覺的一出戲!”一個士兵提議,其他幾個哄堂大笑。


    “睡覺,怎麽睡啊?”


    “當然是和男人睡了!哈哈哈哈……”


    幾個士兵笑的越來越烈,惡劣的表情惡心的嘴臉衝著台上吆喝,歡呼吹哨,叫囂如土匪。


    戲子也犯了難,這出戲怎麽唱啊?不禁隨口問了出來。


    “這出戲,要如何唱啊?”


    突然,一把利刃飛馳而來,穿過前堂後堂二丈的距離,直直的穿在剛剛口出不遜的士兵喉嚨,士兵還在拍手,片刻才發覺,卻為時已晚,倒在了桌子上。鮮血直湧。


    “我來告訴你,這出戲怎麽唱。”清昔歡站起身,緩緩走上前去,手裏還握著長興劍的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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