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樓”是位於靖江之濱的一座高檔茶樓,取“近水樓台先得月”之意。快到得月樓的時候,童克疾遠遠看見小雪正領著童彤從她的紅色polo裏下來,揮著手在和站在門前已經先到的萍萍打著招呼。由於昨晚值夜班沒有睡好,上午又和amy磨了半天牙,童克疾下午在家補了半天覺,此時又恢複了精神抖擻。本來小雪說要開車去接他,但自從上次搭了柳豔梅的車之後,童克疾就再也不想搭女士的車了。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幾分鍾,童克疾故意借和的士司機結帳的時候磨蹭了一會兒,等萍萍、小雪和童彤三人走進了茶樓方才現身。童克疾邊走邊撥通了小雪的手機,明知故問地說:“喂,小雪嗎?你到了嗎?我在得月樓門口呢……”。


    茶室中,一位身著蠟染青花瓷顏色旗袍的茶藝師正在表演茶道。萍萍、小雪和童彤捧著聞香杯認真地嗅著,臉上一幅享受的表情。童克疾覺著一個大男人捧個小小的杯子在鼻子前聞來聞去的太過矯情,便調整了一下紅木圈兒椅,坐到了臨江的玻璃窗前。耳邊絲竹繚繞、鼻中茶香氤氳,四月的傍晚,夕陽的餘光投射在江麵,營造出“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景致,令童克疾不免心生感慨——


    “如果費淑清不離自己而去、如果能有一位紅顏相伴,自己倒樂得過這樣一種清新雅淡的生活……”。童克疾突然發現,自己骨子裏其實是很小資的。可是,童克疾又想:“離了婚又帶孩子的男人,再往前走出一步可謂是困難重重。首先,你怕委屈了孩子,希望找一個對孩子好的;可是,如果對方真對孩子好了,你卻又害怕委屈了人家——人家幹嗎要跟你一起照顧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呢?”但細分析起來,童克疾覺得歸根到底還是怕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孩子自己心有不堪、委屈了人家自己心有不忍……”。如此信馬由韁地想著,童克疾很自然地把小雪、甜甜媽、萍萍、柳豔梅和amy在心中默默地過了一遍:“小雪太過浪漫單純,喜歡新奇的事物。那天錄完節目回家,卻見房門漆黑而神秘地開著,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原來那是小雪搞的惡作劇,專門為童彤舉行了一個慶祝儀式——據小雪自己說,因為那天“恰巧”童彤的鑰匙拉到了幼兒園、並且“恰巧”到了小雪的手中。並且,由於小雪媽媽和自己是同事,爸爸又是市衛生局的領導,不免會生出許多意想不到有煩惱;甜甜媽太過理性強勢,下雨那天把童彤接上車了才打電話通知自己,典型的先斬後奏!並且她有孩子、有前夫,想起來就覺著心累;萍萍呢?和自己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來自水星一個來自火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生物;柳豔梅太過世故,背景過於複雜,並且在價值取向上與自己根本就是南轅北轍;那麽,amy呢……”。想著想著,童克疾不免啞然失笑,記得阿q躺在破廟裏的時候也這樣想過:“吳媽還可以,可惜腳太大,假洋鬼子的老婆就知道和沒辮子的男人睡覺……”。


    “想什麽呢?一幅愜意的樣子!”小雪率先打破了寧靜,因為她是今天這次“約會”的“媒婆”。其實說到底,小雪確實算是童克疾與萍萍相識的媒婆——若不是小雪和萍萍是同學、若不是小雪推薦童彤參加《快樂向前衝》,童克疾父女的生活將會一如繼往地似水流年,絕不會從此掀起巨大的波瀾。“嗬嗬,我在想一句話,聞香識女人”。“一定是想到了什麽妙處,能不能拿出來分享一下?”萍萍剝開一粒開心果,給了童彤,又剝開一粒,放入自己嘴裏。童克疾本想體麵地掩飾自己的“阿q之思”,不想還是把自己陷入了關於女人的話題。可話已至此,隻好臨時賣弄急智了:“我原先不理解,聞香怎麽能識女人呢?剛才看你們聞茶香,一下子就想通了:女人就象茶,也是有香味兒的——當然,我的理解是,女人的香味兒並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她的言語呀、氣質啊、舉止啊之類外在的東西所流露出來的內在的修養和品位。一個庸俗的女人也可以灑香奈爾香水,一個高雅的女人也可能不著粉黛,你不能憑著一款香水啊、化妝品啊就去判斷這個女人的品位如何如何——歸結起來就一句話:聞清香,識茶之品質;觀言行,辨女之嫻淑!”“那你說說我們是高雅還是庸俗呢?”不想小雪並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不覺間又為童克疾出了一道難題。“你們啊,在我眼裏跟童彤差不多,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女孩兒,還不能算是‘女人’”。童克疾避實擊虛,玩兒起了文字太極。


    “既然您把我們當孩子,那我說了什麽不當的話還請您‘大’人‘大’量!”到底是王牌兒主持人,極善於抓住說話的機遇。童克疾知道,萍萍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噢,關於電視台少兒藝術團的事兒,小雪跟我說了個大概,但作為童彤的監護人,我想了解得更詳盡一些。”“我們一鳴傳媒有限公司一方麵作節目,另一方麵也想通過《快樂向前衝》這一平台,發現和培養少兒藝術方麵的人才。童彤此次獲得了‘快樂童星’,證明她非常具有藝術天分,我們想對她重點加以培養。”“據我所知,此類藝術班收費可是不斐!此外,在接送方麵我的精力也十分有限。”“這個您不用擔心,費用和住宿安排由我們一鳴傳媒有限公司負責。”“可是,我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兒——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需要付出什麽呢?”童克疾不想再兜圈子,幹脆單刀直入。萍萍凝視著窗外,江麵上有隻鶩鳥在上下翻飛。萍萍似不經意地道:“快看!好漂亮啊,這就是所謂的‘落霞與孤鶩齊飛’吧?小雪,你帶童彤去露台上看看吧!”小雪心領神會地領著童彤去了露台。


    童克疾知道,萍萍不想當著孩子的麵兒談論涉及到錢這方麵的實質性內容,但童克疾卻不以為然:“其實童彤早已經習慣了,凡是與她有關的事情,或者有可能影響到她的事情,我都希望她能參與,我希望她和我一起麵對!”“您是位好父親,也很直率,這一點令我非常欽佩。那麽我也坦誠相告吧,我們希望得到您的授權,讓童彤參與我們公司投拍的一些廣告和其他類型的演出活動。”


    ——答案終於揭曉,一鳴傳媒有限公司是不會做賠本兒買賣的,羊毛最終還是要出在羊身上。


    萍萍似乎看出了童克疾的心思,繼續道:“您不要誤會,我們不是要靠孩子去賺錢……不,也許我表達得有問題,我是說,這是一種雙贏,我們在提高孩子才藝的同時,也十分注重實踐,並且一般性的廣告和演出我們會付勞務費,如果是作產品或企業的形象代言,我們則采取公司和監護人分成的方式!說得再簡單一點兒,我們公司其實就是孩子的經紀人,我們希望孩子能夠有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


    在童克疾的心中,女兒的快樂比什麽都重要,他並不希望童彤出什麽名、成什麽家,隻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哪怕平平淡淡、默默無聞。但他又不好意思當麵拒絕萍萍,他在心中快速地組織著措辭:“記得電影《聞香識女人》中有句經典的台詞,‘如今我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條路是對的,毫無疑問’,這台詞後麵還有半句,‘我知道,但我從不走,為什麽?因為太他媽的艱難了’!”童克疾停頓了一下,注視著萍萍,眼睛裏帶著歉意也帶著懇求:“我希望你們不要讓我選擇走正確道路的時候,感到——太過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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