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瀟瀟一驚,猛地回過頭去,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迎了上來。


    “老虎?”秦瀟瀟驚訝道,“你啥時候跑下來的?”


    “我一直都在下麵。”老虎依然麵無表情。


    “什麽?!你……”


    “噓!”老虎伸出手指,打斷了秦瀟瀟的話。


    “咚咚”的鍾聲在塔底響起,三聲後停了下來。餘音回蕩在幽靜的深淵中,久久不息,就像寂靜深夜裏突然想起的音樂盒,恐怖而優雅。


    聲音停息後,老虎抓起秦瀟瀟的胳膊,沿著旋轉的台階,向塔底走去。


    秦瀟瀟一個激靈,老虎的手如此冰涼,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下意識掙脫開來,脫口而出:“你究竟是誰?!”


    老虎突然停下腳步,轉頭道:“胡三。”


    秦瀟瀟身為北邙四鬼之一,見過的怪事自然多得數不清,她知道,在神機中,任何怪事都有可能發生,眼見不一定為實。


    她抬頭望向入口處,老虎是真的不見了!


    就在她破解血線蟲的短短幾分鍾內,正常人怎麽可能從入口處無聲無息地跑到自己身後?


    秦瀟瀟還是懷疑,心想,也許是自己中了某種神機而產生的幻覺。


    便閉上眼睛,大喊了一聲,根據反饋的回聲來看,入口處確實沒人,而眼前的老虎確實是個人!


    “現在相信了吧?”老虎淡淡地說道。


    “你……是怎麽過來的?”


    “跳下深淵,從塔底跑上來的。”


    “啊?!”


    秦瀟瀟已經蒙了,定眼看去,老虎短褲和背心上都有水跡,本以為是天氣炎熱而出的汗,現在看來,應該是懸崖下麵有地下河。


    秦瀟瀟豁然開朗,老虎原來是借助水的緩衝力跳下來的。


    可她當時忽略了一點,這深淵根本看不見底,老虎又不是老李,不懂得地理學知識,並不知道地質斷層處必有地下河。萬一下麵是岩石,跳下去絕對粉身碎骨。


    隻有一種解釋,下麵是否有河,對老虎來說根本無所謂!


    老虎又拉住了秦瀟瀟的胳膊,秦瀟瀟又是一激靈:“你咋這麽反常啊?”


    “怎麽反常了?”


    “手很涼哎!”


    老虎愣了下:“因為我已經死了。”


    “死人還會說話啊?”秦瀟瀟鬱悶道。


    “活死人。”


    “哈哈,開什麽玩笑啊!”秦瀟瀟以為老虎故意嚇她,邊說邊推了老虎一下。


    突然就呆住了,手停在老虎的胸口,一動不動。


    老虎竟然沒有心跳!


    秦瀟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猛地掙脫開來,伸手就要拔下發簪,被老虎攔住了。


    “我是人!這是祖傳的龜息術。”


    “什麽?!”


    秦瀟瀟被老虎搞得一愣一愣的,龜息術,她也隻是在古書上見過幾句輕描淡寫的話。


    是西漢年間的某位武人開創的,至今並沒有流傳下來。


    據說練此功夫可以防身、護體、延年益壽。練此功夫者,能把呼吸頻率調至最低,心跳下降到每分鍾五次,實現人體冬眠,形如死人。


    “龜息術不是要躺著睡覺嗎?你走來走去還能龜息啊?……”秦瀟瀟還是不信。


    “上乘的龜息術。”老虎麵無表情道。


    “……”


    秦瀟瀟簡直無語了,她無語的不是龜息術,而是老虎現在的言行舉止,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龜息術練就練唄,竟然把人搞得跟精神分裂一樣!


    此時的秦瀟瀟並不知道,老虎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與眾不同的一生。


    要講老虎的曾經,那真是幾章都寫不完,在以後的《北邙四鬼傳》一書中會詳細講明的,就先說一點吧,他生下來是連體嬰兒,共用一個心髒的。


    當然了,這與本故事無關,在《北邙挽歌》中,隻要知道老虎會龜息術,使用前後是兩種性格的人,就行了。


    老虎見秦瀟瀟站在原地不動,便說道:“你破解的血線蟲,隻是警告,喪鍾已經敲響,想走也走不掉了。”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啊?”秦瀟瀟並不害怕機關,就是眼前的老虎,著實讓她摸不著頭腦。


    “因為這個鍾聲,隻有死人才能聽到。”


    “為什麽?”秦瀟瀟根本想不通老虎的邏輯。


    “因為使用龜息術的人,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可我卻能聽到這個鍾聲。”


    秦瀟瀟笑道:“那你為何能聽到我的聲音?我為何能聽到鍾聲?”


    “這就說明,你已經死了。”


    “你是不是練功把腦子練壞了?”


    秦瀟瀟簡直無語,自己一個大活人在這兒站著,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老虎卻說她已經死了……!


    老虎麵容呆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嘴唇一張一合,說道:“最起碼,你在這個塔裏是死人。”


    秦瀟瀟笑個不停:“別逗了好吧?趕緊把你的破龜息術停了吧,看著頭疼!”


    “不信你走到塔的下一層試試。”


    “好啊!”


    秦瀟瀟沿台階大步向下走去,她要看看老虎到底在搞什麽鬼,有著絕對空間感的她,從不懼怕任何玄機。


    可當她進入第二層塔內時,臉色突然就不好看了。


    老虎根本就沒下來,可自己麵前卻站著老虎!


    “你究竟是人是鬼!?”秦瀟瀟朝老虎喊道。


    從聲波撞擊老虎身體再反饋回自己耳朵的時間判斷,眼前的老虎確實還是實打實的人,眼睛可以欺騙人,可聲波是絕對不會的。


    秦瀟瀟已經完全蒙了,這是她下地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懼。


    老虎說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何能在幾分鍾內就跑到塔頂了吧?因為我根本就沒上來。”


    “你是說……”秦瀟瀟有些語無倫次。


    因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是她內心深處永遠跨不過去的坎。


    在她3歲那年,父親和母親就扔下她離開了人世,棒槌叔將她撫養長大。


    18歲那年,棒槌叔把發簪放在她的手中,給她講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她的父母是為保護其他同事,自殺於唐代皇陵內。據出來的同事說,那是袁天罡設下的輪回陣,陰陽兩端各祭一人,方可破解。


    她恨她的父母,同時也在心底埋下了怨氣,造就了今日的黑暗幽靈,貓女。


    見秦瀟瀟愣著不說話,老虎解釋道:“隻要進入這座塔中,每一層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不管你去哪一層,都能見到我,而我去到每一層也都能見到你。”


    “我知道!”秦瀟瀟突然吼道,“這是輪回陣!”


    老虎並不知道秦瀟瀟為何突然這麽激動,輕聲道:“這不是你說的輪回陣。”


    秦瀟瀟沒說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心底的那片禁區,對她影響太大太大。


    老虎繼續說道:“準確來說,這才是真正的輪回陣,出現在唐代皇陵中的輪回陣,隻是袁天罡模仿古人陣法的一個邊角建成的。”


    如果袁天罡所設的輪回陣是樹葉,那麽此處就是森林!


    老虎說的這些,秦瀟瀟一定比誰都清楚,她隻是刻意在逃避,拒絕自己早就發現的事實,就像拒絕自己不願回憶的過去。


    此時的秦瀟瀟,依然不說話,眼神迷離,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沉默不語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鍾聲再一次響起,三聲之後停了下來,沒有人知道意欲何為,但一定不是好事。


    秦瀟瀟突然開口道:“你不用管我了,自己走吧。”


    “活人是走不出這裏的。”老虎說道。


    “你剛才不是說我已經死了嗎?”


    “那隻是比喻,是塔的判定。”


    經常睡在棺材中的老虎,對這種類型的機關最熟悉了。輪回陣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生死無界,死亦生,生亦死。


    若想生,就得先死去,可死去之後的生,隻是塔的判定而已,出了塔,對現實而言,人已經死了。


    講的有些迷糊,是因為輪回陣真的太難描述,它雖屬玄機,卻又接近神機,是幾乎沒有任何破綻的未解之謎,卻又不能用潛意識來避開。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老虎能走出輪回陣,因為他的龜息術已經練到可以完全等同於死人。


    死人,在輪回陣中會被判定為活人,便不受機關的製約。


    秦瀟瀟自然是明白的。


    “你走不走?”秦瀟瀟說道。


    “我走了你咋辦?”


    “你不走我就能辦了?”


    “好吧。”


    老虎沒有再計較下去,一方麵是秦瀟瀟說的確實對,他並不能幫到什麽忙,另一方麵是,他要去找青圭,這才是此行的目的。


    或者還有一方麵,他從秦瀟瀟遊離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什麽,當是他對同伴的信任吧。


    隻見老虎平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片刻後,臉色蒼白,印堂發黑,沒了動靜。


    又過了片刻,身子緩緩地坐了起來,邁著機械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真的沒有再出現在秦瀟瀟麵前。


    老虎來時為跳懸崖,隻是使用了初級的龜息術,防身護體。


    此時的他,沒有心跳,沒有脈搏,甚至血液都停止了流動,與死人一模一樣!


    老虎走後,秦瀟瀟沿台階一直跑到塔底,又從塔底跑到塔頂,卻沒有再見到老虎,看來老虎確實不在輪回陣之內了。


    秦瀟瀟終於舒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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