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承擔著重量, 直到時恬肩膀發軟,才輕輕喊他:“聞哥。”


    聞之鷙眼皮動了動,肉眼可見的醒轉艱難, 掠開一道虛虛的縫, 眼神收斂半晌才聚焦。


    時恬說:“你躺床上睡, 行嗎?”


    聞之鷙:“嗯?你要去哪兒?”


    “我就在這兒,哪兒都不去。”時恬說,“肩膀酸了。”


    聞之鷙懶洋洋低應了聲,拉著被子躺下, 長腿蜷著給時恬騰了半邊地方。


    他半垂著眼簾,眉眼塗抹了一層一層的光影,視線晦暗,卻直勾勾看著時恬, 有點兒不願意睡過去。


    他看時恬。


    時恬也看他。


    “你睡呀。”時恬半趴下,秀氣的眼睛睜大, 像伏在床頭探頭探腦看主人睡覺的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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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之鷙看著他, 發出了邀請:“要不要,一起睡?”


    “……”時恬搖頭, “我剛醒, 我不困。”


    聞之鷙默了默:“你就不能說,你困嗎?”


    被攝像頭看著, 時恬確實不大好意思, 探手故技重施用摸隔壁大黃的手法摸摸他頭發:“睡吧,睡吧。”


    他聲音軟,也不知道誰哄誰。


    估計哄不了聞之鷙睡覺,又要磕磕絆絆著急了。


    嘖。


    為了哄小廢物,聞之鷙散漫的應了聲, 說:“那我睡了。”


    他闔上雙目,時恬坐在旁邊玩了幾把遊戲,算陪他。他敲手機本來很用力,刻意放鬆了點兒力道免得打擾到聞之鷙。


    許久,放下手機,時恬偏頭看他。


    確定聞之鷙睡沉了,時恬才躡手躡腳離開病房。出來,想去跟應慕懷打個招呼,卻發現辦公室還站著另一位高大的男性alpha,背身是寬闊的肩胛骨肌肉,身高直奔190,被一身工裝褲和黑色外套勒的肌肉緊實,身材極其精悍。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應慕懷麵容憤怒,正衝他喊:“滾出去!”


    這麽一聲,時恬嚇得腿都軟了,但男人不為所動,開口,是有點兒嘶啞但男人味很足的聲音。


    “吼什麽啊你吼?”


    應慕懷看見時恬,皺眉,沒說出下句話。


    alpha反而不依不饒了:“回來帶孩子都大半個月了,也不說聲想我,看剛才視頻裏兒媳婦怎麽疼你兒子嗎?能不能學著點兒?”


    “閉嘴!”


    應慕懷給手裏的文件砸出去,alpha輕鬆躲開,朝後招了招手:“小顧,幫忙帶下門。”


    時恬站在門口,左右掃了一圈,不知道他說的小顧是哪位。


    alpha大概以為那個“小顧”在乖乖帶門了,擼著袖子朝應慕懷過去:“來,寶貝兒,老子抱抱。”


    ……操。


    這他媽也太勁爆了。


    時恬好奇地重新瞟了下這個背影,猜測應該是聞之鷙任職於軍部位高權重的父親,大概是聽說了聞之鷙的病情,趕了回來。


    不要打擾夫妻的相處,時恬默默偽裝成“小顧”要帶門,見應慕懷推了他一把。


    “給我正經點兒。”


    罵完,應慕懷繞開他走過來,怒氣還沒消下去,聲音很冷:“他怎麽樣了?”


    時恬有點兒尷尬,說:“睡著了。”


    聽到時恬的聲音,那個背影猛轉過來,嘴裏同時發出聲“操?”。


    他跟時恬麵麵相覷。


    聞堰:“……”


    時恬:“……”


    他俊朗的臉時恬已經在電視上看過很多次了,每次和鄰國有什麽軍事活動,都能看見他陰森森咬著牙發表軍事宣言,氣質特別沉穩,強勢,鐵血甚至凶殘。


    ——不過時恬今天才發現,聞元帥還帶股兵痞味兒。


    時恬抬了抬手,不知道該喊什麽,想了想後規矩道:“聞叔叔。”


    “……不好意思啊剛才,”聞堰往前走了兩步,“我沒注意到,還以為是小顧在這兒把門,你,你是叫時恬對吧?”


    跟他見麵,時恬有點兒緊張,點頭:“是的。”


    “好,很好,”聞堰剛才在後輩麵前失德,挺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麽,“那你去忙吧。”


    時恬:“?”


    那你去忙?忙什麽?


    這結束話題的操作,果然符合軍人的幹脆直接。


    不過他都這麽說了,時恬退出去,看見一位青年alpha拎了瓶礦泉水迅速跑來,到門口,立刻被聞堰吼:“你他媽去哪兒了?”


    青年謹小慎微:“呃,給,給您買煙,不是您吩咐的嗎?”


    辦公室內沉默了兩秒,接著傳來聲音:“……帶上門。”


    青年連忙給門關上。


    就遲走這麽兩步,時恬就聽到了激烈的打鬥聲,仿佛是被a4紙重重抽打,又像是肢體間的糾纏與壓製。


    青年露出為聞堰擔心的神色。


    “……”


    時恬抿了抿唇,走到自己病房門口,看到了顧澈消瘦的身影。


    時恬怔了怔,快步過去。顧澈手裏拎著燉好的雞湯,摸摸他脖子,露出微笑:“你看你現在傻乎乎的樣子。”


    時恬還以為要被罵,鬆了口氣:“還行吧我感覺,造型新潮,洗剪吹都沒這樣的。”


    顧澈笑了聲,抓住手揉了揉:“疼不疼啊?”


    “不疼。”時恬說完,“我最喜歡喝雞湯。”邊說,給湯倒出半盅,滾燙的鮮味兒,小口往嘴裏嘬飲。


    “怎麽又受傷了?”顧澈歎了聲氣,“我聽警察說了怎麽回事,女孩子讓我向你說聲謝謝。”


    “謝什麽?”時恬連忙放下碗,唇上還抿著一痕油漬,發誓似的,“爸我錯了,以後再幹這種事,我肯定先考慮打不打得過,先想想你會不會難過。”


    他半認真半逗顧澈開心,果然,顧澈笑了:“學的油嘴滑舌了,你。”


    時恬笑了笑,小聲說:“聞哥教的。”


    顧澈:“嗯?”


    “聞之鷙教我的,”時恬說,“他昨天也可生氣了。”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顧澈對這件事有所耳聞,當時在警察局看見聞家不斷向無辜路人道歉,應慕懷也彎下了高傲的脊梁,才知道聞之鷙因他失控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顧澈眉眼猶豫,怔了怔,說:“他怎麽樣了?”


    “一直在觀察中。”


    時恬垂著腦袋,答的有氣無力。


    他不太清楚聞之鷙具體的病情。


    但人的身體仿佛機器,故障出多了,磨損嚴重,怎麽會精密如初?


    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顧澈也沉默了會兒。他一直對時恬的戀愛抱著不認同也不去管的態度,形勢所迫,但聞之鷙對時恬的好,讓他心裏堅定的東西瀕臨瓦解。


    瓦解,卻也隻瓦解了一半。顧澈揉揉時恬軟乎乎的頭發:“你乖乖的啊。”


    時恬讓他揉的毛毛躁躁的,飛快喝完了雞湯,打了個滿足的呼嚕。


    “好喝。”


    因為琴房有課,顧澈很快拎著空了的保溫桶離開了醫院。


    時恬扳手指頭數到中午,猜測聞之鷙補覺補足了,才上樓去。


    去聞之鷙病房需要向應慕懷申請權限,時恬到門口,又聽見窸窸窣窣的吵架。


    但應慕懷情緒穩定多了,聲音咬緊:“你一點兒都不關心他。”


    聞堰:“沒有啊,隊裏有很多事兒,這不我聽你一說話,立刻就趕回來了。”


    時恬沒打算聽牆角,指骨落下去前,突然被門內一陣拍桌子的“啪!”給震懾住,呆呆的,猜測發脾氣的應該還是聞之鷙他爸爸。


    “你不關心他算了,反正他是我生的,我管他一輩子。”


    好像是錯覺,應慕懷的聲音,似乎有點兒嘶啞。


    感覺……哭過似的。


    聞堰聲氣很低很低:“我真沒有。”


    “咚咚。”


    時恬重新蓄力,敲了門。


    門打開,聞堰叼著煙,垂眸看了他一眼:“時恬?你有事兒?”


    “我想去看看聞哥。”時恬說。


    “去吧,去吧,他剛醒起床氣大,正到處找你呢。”


    時恬應了聲,餘光裏應慕懷背對著他,穿著醫院那身修裁有形的白大褂,挺拔又高挑,卻有種摧折般的荏弱感。


    莫名,時恬想起剛才小爸的話。


    昨晚應慕懷在警局,向無辜路人逐一鞠躬、致歉。


    這麽挺直高傲的脊梁,是為聞之鷙……彎下來的嗎?


    ……


    不知道為什麽,時恬看著他的背影,感覺他似乎很傷心。


    平時冰冷緊繃的讓所有人害怕,隻有在聞堰麵前,情緒才裂出口子。


    ……


    沒頭沒腦想著,時恬去了聞之鷙的病房。


    剛有人送進來午餐,橫七豎八放在桌上,聞之鷙沒感覺出多有興趣,隻是眉眼晦暗,顯然非常焦躁。


    他手指無意識扣住床沿,低聲問護士:“時恬呢?”


    時恬快步過去:“在這兒。”


    時恬飛快挨著他坐下,抿了抿唇,笑的特別乖。


    聞之鷙情緒放鬆了也沒別的話,得知時恬吃過午飯,分開筷子斯條慢理地進餐。


    不用安撫他,時恬坐著沒事兒,又想起剛才辦公室的爭執。


    以及上午那句……聞之鷙的病都是他害的,什麽意思?


    想不出答案,時恬輕輕扯了下聞之鷙的袖子。


    “聞哥。”


    聞之鷙掠起眼簾:“嗯?”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時恬打量他神色的細微變化,“可能有點兒冒犯。”


    聞之鷙側目,表示在聽。


    時恬半坐在病床上,晃著小腿歪頭打量地麵,走神兒似的:“聞哥,你爸爸是怎麽生你的啊?”


    似乎沒預料到時恬會問這,聞之鷙靜了片刻:“好奇?”


    “alpha不是不能生寶寶嗎?”時恬比劃了下,“女性alpha也不能。我剛在辦公室,還見到你另一個爸爸了。你跟他……父子關係還融洽吧?”


    “?”


    聞之鷙看他支支吾吾,莫名笑了,“怎麽就不融洽了,時恬?”


    時恬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剛才在辦公室聽這兩句,聞堰生了兒子沒工夫管的失格爸爸形象已經呼之欲出,難道……不是?


    聞之鷙垂著視線,筷尖拔了下米飯:“你問我爸爸怎麽生的我?”


    時恬點頭:“嗯嗯。”


    “說來話長,”聞之鷙開口,“alpha不僅不能生育,alpha之間,也禁止通婚。”


    說起這個時恬振奮了!


    尤其應宗和當初的聞宗位高權重各自為政,太過強勢的政治聯姻一直被帝國王室提防禁止,但兩人並沒把傀儡君主的忠告放在眼裏,執意修改憲法,並且完婚,消息當時舉國震驚。


    聞之鷙慢慢道:“我父親最開始並不想違背對帝國的誓言,同我爸結婚,所以提出分手,短暫和他分開了一段時間。”


    感覺到話裏意味的收緊,時恬前傾,好奇著下文。


    聞之鷙說:“但九個月後,我爸重新找到我父親,要求結婚,因為,他已經把我生下來了。”


    時恬驚訝:“啊?”


    ???


    所以,到底,怎麽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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