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眉目含笑地走過來,冬如意身陷局內,又一心想著冬離,根本沒反應過來莫淩的意圖。


    她這個局外人卻是看明白了,莫淩的確是在找人!


    之前他懷疑冬離可能是他要找的人,現在確定冬離並非他要找的人!


    但莫淩就這麽一走了之,的確於她們母女不公允。


    “剛剛帝君對冬離施了搜魂之術,想必你已確定她並非你要找的人,隻是,解鈴還須係鈴人。瑤山本就不大,她們母女前來碧蘿穀的消息這會兒該傳遍了,若沒有個圓滿的說法,她的身世很快就大白天下!帝君所言是事實沒錯,但於她們二人來說,這無疑是個不願公開的秘密!這個,還請帝君周全一二!”


    莫淩會意,微作沉吟,再又掃了一眼一直垂頭不語的冬離,終是點了點下巴,對雲華道:“接下來的七七四十九日,本君借瑤山小住!”


    他聲音一落,不等雲華反應,冬如意霎時眸光大亮,脫口問道:“帝君可是願意替小女驅障?”


    莫淩淡淡地看她一眼,口吻比之目光還要漠淡:“本君隻說,借瑤山小住!”


    隻是小住,沒有替冬離驅障的意思!


    之後該如何辟謠,則是她們自己的事了!


    冬如意難掩失落的神情,剛要對莫淩福身懇請,雲華插進話來:“帝君願在此小住,瑤山蓬蓽增輝,不如我這就陪你去巔池轉轉吧,順道看一看淩煙閣如何!”


    直接將冬如意求出口的話給生生逼了回去。


    莫淩點了下頭,起腳打先往殿外行去。


    身後的雲華給冬如意示了個意,又覷了眼冬離,即追上莫淩。


    冬如意神色黯然,扭頭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冬離,心疼得不行:“離兒——”


    冬離聞聲抬頭,起身走過來,麵上倒沒有什麽淒苦之色。


    冬如意見她這樣,心頭苦澀非常:“離兒——這件事,並非為娘有意瞞你,隻是覺得與其給你增添一惱,不若瞞了你,省得你多心,自尋煩擾!”


    冬離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到她這個娘親這般同她說話,似哭似訴,似怨似悔,似憂似怕,以前,娘親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一顆溫軟的心都藏在嚴厲的外殼之下。


    平日裏,極少將體貼入微的照顧表現在臉上,這個認識也是在她收留小泥鰍之後,經小泥鰍的提點才明白過來的。


    八百年前初遇小泥鰍那會兒,她正在跟娘親慪氣,所以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小泥鰍救起。


    後來,在明白娘親的良苦用心之後,她變得懂事很多,娘親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不讓她做什麽她就不做什麽!


    可就算她懂事了,娘親依然對她嚴厲,像剛剛這番言語模樣實在稀罕。


    確實,在乍然得知真相時,她是有那麽一會兒的不適應,有那麽一會兒的傷感和自卑,可當莫淩來到她跟前,將手放到她頭頂時,她滿心滿鼻滿眼滿耳都被那個男子所充斥,壓根無暇再顧及自己淒苦的身世了,一時間忘記了所有的苦楚和自憐。


    不過也因為那個短暫的打斷,她之前的思路也被打斷,更多地是在思量莫淩的性情,倒是忘記在意她的身世了。


    而在雲華說話之時,再想及自己的身世時,她的想法完全換了個角度,即使莫淩二話不說地要離開,證實她不是他要找的人,她的被拋棄也並非生父母另有苦衷,可隻要有娘親疼她愛她重她,何必糾結其他呢,不管她是真被拋棄還是假被拋棄,總之,有人待她如寶便足以了!


    所以,在聽到冬如意的話後,冬離深情地挽上她的胳膊,將側額枕上她的肩頭:“娘親,我知我知,您做的對,也都是為了我好!這些我都知,隻是您不必對不起了,也不要去為難莫淩帝君了,他能看出我的體障,不代表就能驅了我這體障!再說離兒也不怕被大家知道真實的身世,隻要有您在,離兒什麽都不怕!他要走就讓他走好了!”


    聽及,冬如意大感意外,她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一天,冬離生性膽小,常喜歡悲天憫人,她一直不願說出她的身實,也是擔心怕她承受不了。


    眼下,冬離這般反應,委實出乎她意料,冬如意緊拘的心頭大鬆,吸了吸鼻子,伸手反將冬離回摟,問及莫淩:“是在瀟陽殿見過的莫淩?”


    冬離麵色發紅,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甩了甩手,將懸在眼前的那張如雕似琢的麵孔拂去,將那日在瀟陽殿上發生的意外說了一下,當然略去了羅衣的陰謀還有之後在枕霞林發生的事。


    經此身世一事,她更是決定不要讓娘親為她擔心了,也決定今後哪裏也不去,一心窩在瑤山,直到壽終正寢。


    聽完冬離的話,冬如意暗暗心驚:“為何從瀟山回來沒同我說起這事?”


    “沒有啊,我想說來著,還問你怎麽不問問我在瀟山的情況,是娘你讓我趕緊去采赤雁草的,然後我就沒說啊!”冬離見她言語溫和,不禁就撒起嬌來。


    冬如意想起來,點了點冬離的額頭:“你這孩子,分不清主次!”


    冬離輕笑,望了望前頭高聳入雲巔的七妜峰:“娘,帝君他真要在瑤山待上四十九日啊?”


    倘若沒有發生今日一事,她一定會為此開心得不行,但現在聽來,她卻覺得更多的是尷尬。


    巔池,位於七妜峰的峰頂,這個峰頂不似尋常山峰呈尖椎狀,而是呈方圓數百裏的平方形,因此,才會在正中心天然蓄出一個匯集天地靈源的巔池來。


    除了巔池,峰頂還坐落著瑤山另一大鎮山之寶——斷日亭,這個斷日亭是瑤山始祖的隨身法器,在他寂滅之時,鎮在了七妜峰峰頂,以守瑤山安危。


    一個山峰集了兩大至寶,瑤山能不派專人看管麽,冬如意便肩負此重責。


    而莫淩將要入住的淩煙閣,亦是設在七妜峰頂,在距離斷日亭不遠的一塊雪白巨石之上,閣高十丈有餘,三層樓,立於巨石之上,便可觀巔池全貌,美景盡收眼下。


    此時的莫淩正背負雙手,遠遠看著數裏外的巔池,神思微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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