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說過,誰與她為難,便是與本君為難!你們,出手吧,一起上!”


    莫淩一落地,便道出這麽一句話。


    他什麽時候說過這麽一句話?冬離在他目光移開時,才轉眸觀察他,發現他一襲白裳纖塵不染,又趕來及時,不由納罕:難道他是從惡靈界趕來的嗎?他是怎麽感知到她這裏的危險的?


    高馳等人在聽了莫淩的話後,卻遲遲不見動靜,沒一個人敢輕舉妄動。


    最終,還是高馳一聲低歎,再次躬下身子:“莫淩老弟,怪老夫魯莽,這廂給你賠罪了!我發誓,隻要你放我一族生路,隨後我即帶領全家避居八丘,東焱域交由你來看管!倘若今後有什麽差遣,我高氏一族一定義不容辭!”


    似乎是為了表決心,高馳這段話說得字字皆是鏗鏘有力,聽起來令人不疑有假。


    冬離定定地看著莫淩俊極的側顏,等候他的回應。


    不止她,在場所有人都在聽候他的回應,仿佛這一刻,他就是掌握所有人命運的神靈一般。


    許久之後,莫淩薄唇輕啟:“好,我信你!”


    此言一出,高氏一族所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高馳三次躬身:“莫淩老弟,這次人情老夫銘記在心,東焱高氏,到八丘,靜候你的差遣!”


    說完這句,他轉過臉,對冬離敬道:“還望帝姬您手下留情,收回您的蠱蟲!”


    冬離隻顧看熱鬧,一時間忘了她的星蠱還在高氏族人群裏作亂,聽到高馳喚她“帝姬”,方有些歉意地回道:“實不相瞞,這星蠱我也是頭一次見識,如何操控,我當真不知!”


    一聽她這話,緊接著就有幾聲慘叫自高馳身後傳出。


    高馳扭麵看往莫淩。


    莫淩聽了冬離的話後,眉頭輕皺:原來那蠱蟲竟就是星蠱,這般凶殘護主,多半是異變了!


    想著,他自袖中取出一個竹盒,冬離認得出來,是他前些日子親手所製的,不知他要用這竹盒作甚。


    莫淩打開盒蓋,將竹盒舉至半空,然後雙唇輕動,片時後,吃得身體鼓鼓的星蠱即被緩緩吸往竹盒,越靠近竹盒,它的身體變得越小,在被吸進竹盒之時,已經變為普通竹蟲大小了。


    高馳見到這幕,老臉通紅,剛剛,他被這條蠱蟲害去半條命,不料到了莫淩這裏,隻一個竹盒便將其搞定。


    此時看來,收伏這隻凶險的蠱蟲其實根本用不著如何神秘的法術,僅需依著它的性子來。


    之前蠱蟲襲上身的那會兒,他隻顧著要拂開、驅走甚至拍死蠱蟲,卻沒有想過蠱蟲的習性,盲目地出擊,根本無濟於事。


    顧不得老臉通紅,即伸手對身後用力一揮,所有高氏族人統一聽命,往著八丘所在方位,加速行進。


    看著尤欣欣滿臉的不甘,冬離有些懷疑高馳的承諾:“萬一他半路反悔呢?”


    莫淩扭麵看著她:“你以為他那個承諾隻是因為我嗎?”


    “不是嗎?”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


    冬離聞言挑了挑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相遇?”


    “他們應該投奔瀟山,而我正準備去一趟霄海宮。”冬離說完這句,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她們往霄海宮去,經過這裏再正常合理不過,可高馳他們投奔瀟山的話,走到這裏豈不是拐了一個大彎嗎?


    莫淩這時卻提了提聲音:“你們不必專門跑去霄海宮了,他不在!”


    這個他,冬離自然知道指的誰:“那他現在哪裏?”


    莫淩清幽的目光鎖在她的臉上:“總之不在霄海宮。”


    冬離暗下撇嘴,因為林涵這會兒還沒蘇醒,遂趕緊跑過去,舒泉正給她做著護理,林涵看起來臉色也比剛剛好多了,想必沒有性命大礙。


    相清就有些狼狽了,到底尤欣欣也是不容小覷的,怪隻怪她到了雪淩山之後心思沒有用在修煉和提高技藝上,所以這乍然經曆實戰,還是手生,再加上被血蠱驚嚇得夠嗆,整個人處於有些怔蒙的狀態,這才讓他鑽了空子,否則他一定就不隻是狼狽這麽簡單了。


    “你們根本不應該把那個姓高的放走,他背後暗算林涵,就知道是個卑鄙的,怎麽會說話算話。”舒泉見冬離近前,壓低聲音表達著憤憤不平。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種節骨眼上,還是要將目光放長遠一些。”冬離同樣壓著聲音。


    “隻管目光不管林涵是嗎?”舒泉情緒有些激動。


    冬離不想跟他進行口舌之爭,遂看著他道:“你若真心待林涵好,就該給她穩穩的安全感,不要再讓她每天過得誠惶誠恐!”


    “我……”


    冬離見舒泉語塞,便不再繼續難為他,專心診治林涵,待診治快結束林涵快清醒時,她想起藍暮遙,想看看他,可他不在霄海宮,卻又在何處。


    此時的惡靈界內一處臨時搭建而成的圓頂建築內,一藍一紅兩道身影相對而立。


    “為什麽?”藍暮遙雙眼半眯。


    麵對藍暮遙眼中的陰冷,秦月側過身,盡管對他恨之入骨,但濤天恨意下仍有一股涓涓細流的愛在浪濤下悄然猖獗,隻是被她極力掩蓋住罷了。


    每每重見他,若非巨濃的恨意占據心胸,隻怕很難經得住他這張麵龐的侵蝕。


    回想起交易大會後,曾經對他的那次試探。


    “你,對冬離,是不是……”她欲言又止地揣問他的心思。


    正在把玩一件珊瑚製品的藍暮遙聽了她的話後,蹙了眉尖兒,回過臉來,背起雙手,回問道:“是不是什麽?”


    秦月麵帶為難,藍暮遙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一向不羈慣了,至今,她尚未見哪個女子能得到他的掛心。


    但他對冬離那丫頭,似乎是不一般呢!


    “是不是,有點喜歡?”


    她用了“有點喜歡”四個字,按她原本的想法,他應該是很喜歡冬離才對,暫且不論那喜歡能否算得上愛慕。


    有點喜歡?


    藍暮遙眉尖更蹙,微微地側抬下巴,沉吟了須臾,點了點頭:“是有點喜歡!”


    聽後,她苦澀一笑,後悔用了這四個字,自己挖了個坑,圍著轉了兩圈,然後毫不猶豫躍入。


    藍暮遙承認這“有點喜歡”,她卻不知該怎麽想下去。


    是當真他對冬離僅僅是有點喜歡呢,還是他這有點喜歡,實則已經深入心髓?


    可那會兒她的感慨並沒有延續多久,來得快去得也快,直到下屬將諸犍元血的最終下落給扒出來,送到她麵前,她的一顆心才死。


    其實羅滄早就明裏暗裏地想挖她,可是為了藍暮遙,她的心未曾有過一丁點的搖動,但這次她實在是傷透了心,冬離從哪裏冒出來的鬼,怎麽就是紫武和青華的女兒了?


    為了她甚至不考慮霄海宮的利益,選擇去與瀟山對立,卻與那瀕危的瑤山同盟,真是被熏了心。


    所以當藍暮遙跑過來理直氣壯地質問她是,她冷冷一笑:


    “藍宮主,該問為什麽的應該是我吧?”


    藍暮遙不羈雖不羈,但他不是個糊塗的,秦月這一反問,他很快反應過來。


    “當初,你可是說過不計回報的!”


    “沒錯,我是說過,但那是在你沒有愛上任何人之前!”


    “原來,你就是這麽不計回報的!”


    “沒錯,我就是這麽不計回報的!在你沒有愛上別人之前,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可笑我自以為為你付出那麽多,當你在外麵瀟灑得乏了累了,之後想穩定下來,想找個愛人之時,你會最先想到我!”秦月在說這幾句話時,緊繃的臉頰不由為之放鬆,麵上難掩一派憧憬,可陡然間,雙頰倏地再次收起,整張臉也有些猙獰起來。


    “嗬,是我太天真了!你的心裏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我,從來以為我的付出是理所當然,或許,我在你心裏根本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傭人!你捫心自問,這幾萬年來,霄海宮一應大小之事,你操過幾回心,擾過幾回神?你莫不是以為這些都是下屬們自覺有度、溫良有序吧?嗬!”


    秦月冷笑,雙眼充滿血絲地盯住藍暮遙,神思已然不夠清醒,話也說得語無倫次,不斷在重複自己的心意:“為了能讓你悠然度日,你可知我操碎多少心,擾過多少神?嗬嗬,你,你怎麽會知呢?你的心思從來不曾落在我的身上,又豈會知道我所費的心神呢?不過,沒有關係,因為我確定,之前你還沒有愛上任何人,所以我的前頭有光啊,我不怕啊,我可以任勞任怨啊,我心甘情願啊!以為將來的某一天,你的心玩膩了,想安定下來了,會第一時間看到我,選擇我,愛上我!嗬嗬嗬,可是,我錯了,錯得徹底!原來,你的眼裏從來沒有過我,我的那些付出,你權當理所當然,在你心裏,我一直都很賤是不是?即使得不到你的愛,我也一樣會像個傻子,繼續為你付出,是也不是?但是,你也錯了!可惜我不是傻子,非但不是個傻子,還是個睚眥必報的,我之前所付出去的,如今通通要連本帶利地收回來!”


    聽著秦月這番歇斯底裏的控訴,看著她幾近猙獰的麵目,藍暮遙突然覺得她變得好陌生,當初那個柔中帶剛,雷厲風行的秦月恍如隔世,他聲音黯然:“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在你心裏,我就是你所想的那樣?”


    看著這樣的藍暮遙,秦月有片時的迷惘,不過很快她又恢複了如霜麵孔:“難道不是麽?”


    藍暮遙微一垂頭,眨了眨眼,抬頭時,嘴邊掛著苦笑:“那麽,我告訴你,聽後,也許你會否認,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這麽一句,你口口聲聲所說的‘愛’,卻真真切切的不是真愛,根本不是!”


    “你對冬離的就是嗎?”秦月冷嘲熱諷。


    藍暮遙沒有否認:“這次你的叛出,抵掉了這幾萬年來對霄海宮的付出,這一次我不追究你,下一次狹路相逢,你我就不必念舊情,橋歸橋路歸路!”


    秦月望著藍暮遙絕塵而去的背影,心灰意冷。


    藍暮遙出來後即到甫桑境外,正遇莫淩攜著冬離從天而降,二人皆著白衣。


    這丫頭現在也來這一套。


    冬離也同時發現他,落地就往他麵前趕來,完全不管她正置身於羅滄一方的包圍中。


    “正想去霄海宮找你。”


    藍暮遙瞥了一眼她身後正盯著她背影的莫淩:“你們這個時候來是何用意?傳承之力激發成功了嗎?”


    冬離下巴一楊:“差不多了吧!莫淩君想要進結界。”


    “今日?”


    “嗯,沒錯!”


    “憑什麽?你當羅滄是廢物嗎?”


    “莫淩的意思,說不定結界內紫武——就是我父君的元血能夠起到最關鍵的激發作用。”


    聞言,藍暮遙深深看了她一眼,她親口喚莫淩,應該是莫淩讓她這麽喚的吧。


    而她麵對他時,也不叫小泥鰍了,就如剛剛一樣,直接簡稱“你”。


    “他就這麽帶著你冒險?”藍暮遙指指周遭,他們二人已經頗為惹目。


    冬離倒沒什麽危機感,前麵一些年裏耗盡了她的危機感。


    “試試好了。”


    試試好了,說得多麽輕鬆簡單。


    藍暮遙不知道冬離這份滿不在乎的底氣和來源是什麽,可他卻十分清楚,眼下進甫桑境絕不可能簡單,羅滄不可能輕易讓他們進入的,一群甫桑族已經讓他大感頭痛,如果再放進冬離和莫淩無異於給他自己添堵。


    “你們怎麽不多帶些人過來,這麽做太魯莽。”


    “如果我們帶人過來,很容易造成雙方對壘然後激戰的局麵,而隻有我們二人的話,不管是行動還是決策起來都很方便和簡單。如果在這過程中,我的傳承之力正好被激發,那麽到境內,就打開黑葫蘆,放出裏麵的地域,觸發機關,重新鋪設結界。如果運氣沒那麽好,那也要爭取先進入結界,想辦法搞定黑葫蘆。”


    冬離在聽完莫淩的打算時,將林涵和舒泉、相清三人支回瑤山去,而後她隻身隨他義無反顧地來到這惡靈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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