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羽搖頭道:“……還不清楚……我隻知道,他好像去了一趟西域……還有,那個流月城祭司說,我師父想潛入一個叫“無厭伽藍”的地方,不幸卻被他們識破了……如今多半已經……已經……”


    謝衣有些疑惑道:“……無厭伽藍?那是何處?抱歉,姑娘所言我全不知情,怕是要令姑娘失望了。聞人姑娘,流月城並非等閑之輩,切莫以卵擊石。尊師之事,還是盡快回稟百草穀,徐徐圖之為上。”


    聞人羽點頭道:“是,前輩說得有道理。我要再想一想……”


    沈牧為了完成任務,便道:“聞人,無論最後你決定怎麽做,我都會幫你。你別難過。”


    聞人羽很感激的看了沈牧一眼,點頭道:“……嗯,謝謝你。”


    謝衣又望向一直不語的夏夷則道:“至於夏公子,是為通天之器而來?”


    夏夷則點頭道:“……是。據聞通天之器能知萬事萬物,而在下心中有一樁疑問,無論如何也想獲知答案。請問前輩,能否將其借來一用?”


    謝衣拒絕道:“夏公子,恕難從命。”


    夏夷則臉色微變,不解道:“……為何?前輩疑心在下所求有違公義?”


    謝衣一擺手道:“不,通天之器並不能全知萬事,況且它早已不在我身邊……故而,此事我確實愛莫能助。”


    夏夷則不甘心道:“前輩,通天之器是在下最後一線希望。當真無法可想?”


    謝衣平淡道:“無法可想。偃術也並非萬能,亦有力不能及之處。夏公子,你究竟所求何事,可願告知於我?如此,我或許能為你想一想別的法子。”


    夏夷則對謝衣抱拳道:“……多謝前輩好意。然而在下身負之事極其險惡,一旦泄露,恐怕各位都將有殺身之禍……請恕在下不能相告。”


    謝衣道:“如此,便也隻能抱歉了……不過,天地廣闊,玄妙法門數之不盡。夏公子欲知之事,定有他法可以探聽,萬勿輕言放棄。”


    夏夷則麵有遺憾道:“……是,多謝前輩垂愛。在下……另尋他法便是……”


    然後,謝衣說要去德朗,半日後便回,讓三人不要輕易走出院子,三人點頭答應。


    在謝衣離開後,沈牧埋頭在書房看那些偃甲書藉,陶然忘我、如醉如癡。


    夏夷則找到一幅加了鎖具和符咒封印的畫卷,讓沈牧解開了上麵的“七子連環鎖”,而夏夷則施法除去符印,三人一道跳入畫卷中的桃源仙居。


    沈牧和聞人在桃源境裏流連忘返,而此時的夏夷則返回到謝衣居所,從架子上找到一枚偃甲蛋,這已是所知的第三枚了,心想可能與聞人師父的下落有關,便帶在身上。


    沈牧和聞人越過一片池塘,在亭子中央矗立著一位美女雕像,沈牧看她有些眼熟,頗像當初在謝衣故居所見的那名偃甲人偶。


    不由心道:“難道這就是阿阮?”


    阿阮來自巫山,與阿狸、小紅一同生活。百年前謝衣至巫山尋找一樣物品,巧遇阿阮,遂將其帶出巫山。六年後,因一些原因謝衣將其封印為石像,也就是現在被封在石像中的美貌少女。


    這時夏夷則走了過來,對沈牧二人問道:“……究竟何事?”


    聞人羽道:“喂,你看雕像動了!剛才嘴巴動了一下——!


    夏夷則擺手道:“……不,這並非雕像!……若猜得不錯,這本是個人,卻被一種極隱秘的封印封在此處。”


    聞人羽驚訝道:“人被封成雕像?居然有這種事……!她這樣的女孩子,不會是壞人吧?總之,先解封出來看看,說不定她知道該怎麽出去。”


    夏夷則無奈道:“……也罷。強光刺目,你們閉上雙眼,在下這便一試。”


    夏夷則剛為雕像解除了封印,那女子隨之倒下,砸在了沈牧的身上。


    美貌少女疑惑的看著眾人問道:“……這……這是哪裏…………?”


    沈牧半摟著美貌少女,少女的處子幽香傳入鼻中,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聞人羽卻好像有些吃醋的連忙道:“……姑、姑娘你快起來,他被你壓住了!”


    “……啊?哎呀!”美貌少女這才發現自己半躺在沈牧懷中,連忙對沈牧道:“對不起呀,我剛剛醒來,沒有看到你……”


    沈牧一臉無語。


    美貌少女麵露不解道:“你怎麽不說話?我已經說對不起了,你應該說不要緊才對~”


    沈牧連忙擺手道:“……無……無妨……”


    美貌少女甜甜一笑道:“嘻,這還差不多~”


    聞人羽不客氣道:“你是誰,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兒?”


    美貌少女也毫不客氣道:“我是巫山神女……至於為什麽在這兒……咦,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們?你們又是誰呀?”


    夏夷則口中喃喃道:“巫山神女?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


    巫山神女嘟著小嘴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不喜歡。”


    夏夷則一臉懵比。


    巫山神女說她過去的事情都想不起來,隻記起謝衣哥哥來,隨後說大家追上她就能離開畫卷。大家追來跑去,在密林裏找到一座傳送陣,才返回到謝衣居所。


    謝衣歸來,並不認得這位自稱阿阮的巫山神女,說她被“岩心玉訣”所封,時有百年之久。


    為了解開謎團,謝衣決定再赴西域,並尋找那枚捐毒之環,沈牧、聞人羽、夏夷則和阿阮也願一同出行,便決定半個月後一起去西域。


    來到後院,謝衣和夏夷則聯手為其徹底解封。阿阮想起往事種種,謝衣前往西域捐毒國尋找一枚指環,阿阮也嚷著要去,謝衣將其封印在桃源仙居之中……


    醒來將記起之事告訴謝衣,謝衣對那一段事情印象模糊,不知在西域發生了什麽事情。


    傍晚沈牧幾人在一起吃過晚飯後,謝衣說起以往的事情,不禁感慨道:“枯榮流轉皆為天道,非人力所能更改……想來這人世間,曆經百年寒暑卻毫發無改的,大約也隻有我一個。活得久了,終究難免孑然飄零,習慣了便也無妨。倒是你——千辛萬苦找到了我,莫非竟一無所求、一無所問麽?”說著望向沈牧。


    沈牧連忙擺手道:“……明、明明有求啊……”


    謝衣麵現疑惑道:“哦?我怎麽不記得?”


    沈牧恭維道:“我在書房看的那些圖譜……可都是無價之寶!我連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能看到您的圖譜……!”


    謝衣不以為然道:“紙上得來終是淺,你慢慢便會知道了。那麽,你之所求,僅止於此?”


    沈牧忽然想到一事,便一本正經道:“嗯……其實……我有件事想問……”


    謝衣看著沈牧的表情,不置可否道:“所問何事,如此鄭重?”


    沈牧若有所思道:“……那個,我是個再膚淺不過的人,覺得什麽好就要什麽,覺得什麽有趣就學什麽,從來不會想太多。對偃術也是一樣。看過您的偃甲鳥之後,我覺得偃術很了不起,才下定決心要學……但是,等學會之後,我又要用偃術去做什麽?……這個問題,今天之前,我竟從未想過。”


    謝衣點點頭,問道:“這樣麽……那,你是想問我為何要修習偃術?”


    沈牧道:“對,能告訴我麽?”


    謝衣眼中閃過一絲惆悵,緩緩道:“我生於一處苦寒之地。那裏距離中原十分遙遠,植被稀少,六月過後便嚴寒封凍,舉目隻見一片荒涼。因為氣候惡劣,我們族中有許多人罹患惡疾,病痛纏身,盛年夭亡。自出生起,我日夜目睹的,便是如此景象。我自小便想,有沒有一種方法,能稍微幫幫大家?於是我開始研習法術。後來,我遇到了我的恩師。”


    在一旁的聞人羽道:“謝前輩也有師傅?”


    謝衣點頭道:“自然有,難不成誰生來便通曉偃術?”


    聞人羽點頭道:“也對……那謝伯伯的師父,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謝衣不禁感慨道:“我師父——他是個異常出色的人。無論修為、智謀、膽識抑或擔當,於我看來,即便時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就如這高天孤月一般……遙不可及、如冰如霜,卻又獨自照徹漫漫寒夜……”


    夏夷則道:“謝前輩很尊敬那位師父吧?”


    謝衣點頭道:“是啊……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我一生都無法忘懷……那個時候,我被人領著,走過長長的甬道,走到他麵前。他靜靜看我一眼,然後問我——為什麽要學法術?那年我隻有十一歲,比當初的你稍大而已。我說,我學法術,是為了讓大家過得好一些……如今想來,那真是個天真得——甚至有些好笑的答案。”


    沈牧道:“……不會啊。想讓別人過得更好,這不是個很好的願望嗎?”


    謝衣笑道:“哈……當年他也是如此說。不過,隨即他又說,法術再高深,也不過能讓一人不畏冰雪。而族中其餘不擅法術的人,又該怎麽辦?……後來,我成了他的弟子。他教授我法術之餘,命人傳授我一些簡單偃術。偃術和法術不同,隻要設置得當,常人也能驅策其勞作——而我也由此發覺,這,才是我真正尋求之道。”


    聞人羽若有所思道:“這麽說的話,要是沒有那位師父,謝伯伯就不會學偃術了?”


    謝衣微微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或許真的不會罷。幾年之後,我偃術略有小成,開始與他協力製造一座偃甲爐,以供寒冬時節族人取暖……隻可惜未及完成,我便離開了故鄉。之後那麽多年裏,除卻夢境,我再也未能回去。”


    夏夷則略有感觸道:“原來謝前輩是為族人。”


    謝衣歎口氣道:“人都是很固執的……尤其在選擇要走哪條路時,更是半點不能強求。所以我也無法告訴你,偃術究竟有何用途……我隻能說,你最想要什麽,就去做什麽,那就是你自己的道。世間萬物皆如夢幻,終將湮滅散逝,即便你我也不例外。就趁著這留駐於世的短短瞬間,玩個盡興罷。”


    此時,天色已黑,聞人羽和夏夷則都已經回房休息了,而沈牧想去外麵轉轉,便對謝衣道:“謝前輩,我出去轉轉。”


    謝衣道:“去罷,天黑路滑,當心腳下。”


    沈牧走出屋外,獨自一人來到河邊看星星。


    沈牧仰望星空,不由心道:“之前我用機關術製造的機關人,雖然可以媲美真人,但是所用的魂魄很容易衰竭,而且不但收集起來也極為麻煩,還隻能和一個普通人一樣,沒有一點攻擊力,如有偃甲能有偃甲靈的話……?”


    這時,禺期的魂魄又出來了:“白日做夢。”


    沈牧雖然現在是晗光劍的主人,但是這劍靈卻不受他控製,便道:“哎哎哎?你……你又出來了?!”


    “……哼!”禺期根本不甩沈牧。


    沈牧為了拉攏禺期,便道:“……出來也好。那個,前幾日你肯冒險來幫我們,一定也是出於好心……謝謝你了。”


    禺期卻冷哼道:“哼,莫非你就沒想過,吾之所以博取你的信任,隻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你與曆代劍主一般下場?”


    沈牧翻了個白眼,打趣道:“啊……?好吧,既然你的誌向如此遠大,我也隻能說……祝你成功……”


    “臭小子你——!”禺期氣的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沈牧故作不解道:“唉,又怎麽了?”


    禺期冷哼道:“……哼,罷了。念在你年幼無知,不與你一般見識。方才吾在劍中聽到,你要做那勞什子偃甲靈?”


    沈牧點頭笑道:“嗯,對!禺期前輩見多識廣博聞強識~是不是已經有法子啦?”


    禺期毫不客氣道:“……有你個頭!聽好,往後不許再打劍靈的主意,偃甲靈更是萬萬不行!記住了嗎?你可知劍靈是由何而始?上古之時,安邑部鑄劍師襄垣,聚上萬人魂鑄成始祖劍——自此之後,世間方有劍靈。”


    沈牧沒想到劍靈還可以這麽來,便道:“聚上萬人魂?那不是要死很多人?!那……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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