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薑嬈抓著容渟的衣襟, 須臾後眼睛合上,漸漸入睡。


    容渟等她入睡後,輕掀被角, 坐起身來, 看了她一會兒,披衣起身。


    他緩緩走到屋中央,拂滅了燃燒至一半的蠟燭。


    他將燭台裏的蠟燭換成了新的, 重新點亮後,悄聲踏出門去。


    高空懸掛著一輪殘缺的上弦月, 月輝在樹底投下濃蔭。


    十七皇子府邸。


    饒穀山下發生了什麽, 十七皇子業已知曉。


    他坐在書房裏的圈椅上,正對著空空如也的博古架, 拳頭緊緊握了起來,眼睛紅得像是滴血。


    千算萬算,沒能算到, 容渟早在薑嬈身邊安排了暗衛。


    他神情灰悒, 不堪而惱怒, 經過這回, 想要接近薑嬈肯定比之前更難, 想把她抓到手裏拿來做人質, 肯定難上加難。


    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站起來在書房中亂轉,滿腦子都在想要如何入宮見到自己母後, 或者去徐府見自己外公,想找信得過的長輩,給他出出主意。


    今日夜已深了,宵禁都已經開始, 他買通的那些殺手說好了不會把他與外公的名字透露出去,容渟一時不會聯想到是他,不會這麽快就找到他的頭上。


    他得想想辦法,讓薑行川心甘情願替他的罪。


    外麵傳來的腳步聲卻使十七皇子忽然停住了亂轉的腳步。


    一道喊聲衝入耳膜,“殿下,殿下,有人硬闖!”


    他神情一冷,往外看去,門在這時被人一腳踹開。


    寒冷的夜風瞬間灌入書房,吹得幾案上擺放的書頁呼呼亂響。


    十七皇子看清來人,便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十幾個帶著佩刀的官員站在書房門外。


    為首之人,赫然就是容渟。


    容渟負手持劍,眼神與語氣俱是冷冰冰的,十七皇子看著他沉默站在那裏,便打了個冷顫,裝模作樣鼓起些許底氣,繃緊身子站在原地喊道:“半夜私闖宅邸,九哥如此亂來,不怕父皇問罪嗎?”


    就算他想抓他,也得先得了父皇準肯才是!


    容渟半句閑話不說,拔了劍直對十七皇子的喉間,他看著十七皇子的眼神與看郊外那些黑巾遮麵的殺手看地上的螻蟻並無區別,冷漠絕情,“買凶害人,意圖謀害王妃,押入詔獄,即夜審問。”


    ……


    薑嬈次日醒來,床榻邊空空如也。


    她揉了揉額心,拂開榻上的床幔走了下去。


    外麵天光透亮,房屋中央的蠟燭業已燃盡。


    燭台上隻剩了蠟燭燃盡以後、被風吹幹的燭淚,薑嬈蹲在地上盯著那幾個燭台看了一會兒,捧著腮不知在想什麽。


    明芍進來,伺候著薑嬈更衣洗漱,薑嬈憐及她昨夜受驚,給她支了半個月的短假,又給添了俸祿,叫明芍出去,喚了另外的丫鬟進來,伺候她穿戴。


    丫鬟幫她梳著頭的時候,薑嬈問她,“殿下此刻在何處?”


    丫鬟答:“殿下今日出去得早,說是不用早膳了。”


    薑嬈心裏大概猜出容渟是做什麽去了。


    徐蘭若與他兒子三番兩次想取她性命,是該清算清算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興許是緩過一夜來,驚懼的情緒漸漸散去,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十七皇子買凶害她,她若是出了事,這事就是一場災禍;可她沒出事,要是能趁這個機會打壓十七皇子,這事反倒成了他們手裏的一個機會。


    天賜的良機。


    薑嬈高興起來,拿了點碎銀子交給丫鬟,“你到街上去打聽打聽,看有多少人知道我在饒穀山下遇到流匪的事。”


    要是街上還沒有什麽傳言,她就想辦法把這事壓下去,免得讓她父親母親那邊知道了,徒增擔心。


    要是街上傳聞已經流傳開了,她還得回娘家一趟。


    結果最後薑嬈還是坐上馬車,回寧安伯府去了。


    十七皇子自以為計劃萬無一失,早早安排好人在街上散步謠言,說薑嬈在饒穀山下遇到流匪,以混淆視聽,滿街都是議論這事的人,薑嬈從丫鬟那裏得知街上的人都在議論她遇上流匪的事後,頓時頭疼得不行。


    這消息傳到她父母耳裏,以她父親一貫的作風,估計要掀起來個天翻地覆。


    她在卯時左右回到寧安伯府,薑行舟果然已經是一副要到齊王府看女兒的架勢,馬車都已經備好了,見女兒自己回來了,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轉眼又忙活了起來,親自煮水泡茶,又叮囑廚房那裏做了薑嬈愛吃的糕餌與蒸肉,才安頓下來。


    他往薑嬈身後掃了兩眼,帶著些微的不滿,“齊王怎麽沒與你一道回來?”


    薑嬈道:“總得快些查清遇到的流匪是怎麽一回事。”


    街上傳言裏說她是遇到了流匪,薑嬈便沒提十七皇子的名字。


    一來怕父母擔心,二來,擔心打草驚蛇。


    她最怕自己父親把她遇襲的事怨到容渟身上,添了一句,“若非殿下及時趕來,恐怕我已經落到賊人手上了,他為這事操勞許多,這趟沒跟回來,怨不得他的。”


    薑行舟聽到那句差點就落到賊人手上,臉色就沉了下來。


    正這時,薑謹行大刀闊斧地走進來,腳步急匆匆的,像是身後有人在追他一樣。


    薑嬈看到他這樣急匆匆,眉頭微微蹙起,“今日又不是休沐日,怎麽沒到書院裏去?”


    薑謹行輕輕“哼”了一聲,坐到她對側,拿起茶盞一飲而盡,薑嬈看他渴成這樣,“怎麽趕成這樣?”


    他身邊的小廝對薑嬈說道:“小少爺在書院裏聽說姑娘昨日上巳節去饒穀山那兒,遇到了流匪,便知會了燕先生一聲,在書院那裏請了一日假回來了,原本是打算到齊王府去的,聽說姑娘您回了伯府這兒,又改道回來了。”


    薑嬈聞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薑謹行的腦袋,想著這小混蛋這回做的事還有點做弟弟該有的樣子,一時心軟,有點想送他幾把金葉子。


    她的手一碰過來,薑謹行的腦袋立馬往一旁偏了偏,等躲開以後,目光有些責怪一般,皺著眉看了薑嬈一眼。


    薑嬈:“……”


    她立刻打消了送他金葉子的念頭,強硬把手伸過去揉了下他的腦袋,才把手縮回來。


    薑謹行氣哼哼的,坐在那裏癟高嘴,雖生著氣,但就是不走,什麽話都不說,隻是悶頭在那兒,支著耳朵聽屋裏旁人在聊天,灌了一肚子他不怎麽愛喝的清茶。


    薑嬈時不時看薑謹行兩眼,他這些年抽條拔節似的瘋長著,身形臉龐都消瘦許多,模樣和小時候比起來天差地別,可愛勁兒也沒了,唯獨那股別扭勁兒還在。


    不僅還在,甚至變本加厲了。


    打鬧可以,想揉下他腦袋他炸起來一身的毛。


    等父母離開正廳這裏到後廚那邊去,薑嬈敲了敲桌麵示意薑謹行看她,“問你一事?”


    薑謹行皺緊眉頭看著她,“你繡工不學,廚藝不通,為何要管我學業?”


    薑嬈:“……”她有說自己想問他學業了嗎?


    心平氣和,看在他從書院裏請假出來看她的份上,心平氣和。


    薑嬈緩聲道:“我可不是想問你學業,想問別的。”


    自討沒趣的事,她才不當著他的麵做,就算想知道他在書院裏學成什麽樣,去問燕伯父都比直接問他好。


    薑謹行在胸前環起胳膊,挑眉看了薑嬈一眼,示意薑嬈繼續往下說。


    他臉上的小表情看上去莫名高傲,薑嬈繼續在心裏勸著自己心平氣和。


    “你方才在想什麽?”


    “在想有些人真是活膩了。”薑謹行拍了下桌子,“都欺負到寧安伯府頭上來了,明年上巳節的臨水宴,你別去了,不然就讓我跟著。”


    薑嬈正感動,薑謹行罵罵咧咧著,繼續說道:“你要是出了事,丟的是我的臉,肯定都覺得我沒本事。”


    薑嬈徹底放棄和他聊心事的念頭,歎了一口氣,正正經經地問道:“先前在棲柳鎮那裏,客棧失火走水的時候,你說看到了有黑影竄出來,後來又從未提起來這事,那黑影……到底是誰?”


    客棧起火,弟弟跑到她屋裏來時,提到過他看到了竄出去的黑影。


    薑嬈那時並未將薑謹行隨口一提之事放在心上,總歸縱火之人是誰,已經水落石出,她便沒有多想。


    如今突然提起……隻是因為她忽憶起在棲柳鎮那裏,容渟出現得很快。


    昨日他能在饒穀山下出現得這麽快,是因為那些青衣暗衛,那棲柳鎮那回呢?


    有些事情薑嬈不是想不明白,隻是她性子散漫,一貫不願多想。


    就算多想,她也不願過多猜測,總覺得心中思慮太多,太過多疑,活得太累。


    薑謹行沉默了起來。


    薑嬈見他沉默了太久,目光有些憐愛,“不記得了?”


    薑謹行又惱怒起來,露出了他平時罵罵咧咧時才有的表情,“記得。”


    “那你怎麽不說?”


    “我還是不知道那道黑影是誰。”


    “客棧老板與店小二身上都沒工夫,但那道黑影是淩空出去的,分明是有功夫的,故而那不是客棧老板,也不是店小二。而且……”


    薑謹行停頓了一下,薑嬈追問,“而且?”


    薑謹行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沒有繼續往下說,反倒看向薑嬈,“阿姐為何會問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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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嬈不想把自己擔心的那些事和他講得太清楚,更何況,她也講不清楚,她含糊道:“隻是突然想起,覺得蹊蹺,所以才問一問。”


    薑謹行屈指敲了自己額頭兩下,一副頭疼得不行的樣子,猶豫再三,最終說道:“那時姐夫身邊有個暗衛,我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與那道黑影身形相仿,但我又不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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