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蕭晨,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可就在我這個十八九歲的普通人身上,卻如同遭了天譴一樣讓我曆經人間磨難,嚐盡天下苦楚。從我八歲爺爺無故失蹤到後來家族所有人離奇消失,我一路走來,如同活在夢中,始終不敢相信這所有的一切,可無論我再怎麽不想承認,所有發生的這一切都真真實實的改變了我風華正茂的年紀應該擁有的一切。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親見了無數驚心動魄的場麵,也聽聞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恩怨情仇,最終卻一無所獲,直到一位耄耋老人的出現,所有謎團才初見端倪。


    我看著眼前的這位耄耋老人,她含糊不清的話語間似乎還帶著一絲絲的哽咽,飽經風霜的臉被無情的歲月刻下無數條深深淺淺的皺紋,幹癟的皮膚被骨頭繃得很緊,雖然堆疊著無數的皺紋,但說話時張嘴閉嘴間臉上皮膚卻動也不動一下,似乎早已貼在了骨頭上,難有一絲張合力,再看她那一頭早已寥寥無幾的斑白的頭發,所居住的吊腳樓上家徒四壁、一覽無餘,心中難免一陣酸楚。我實在很難將眼前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和我失蹤了的家人聯係到一起。


    杵在一旁的高個子名叫何澤,他是老人唯一的兒子,他每天遊手好閑,啟蒙拐騙,時不時的跟著一些來路不明的人往山裏跑,弄到一些錢就到處花天酒地,手裏的錢不花光他都不知道回家。我真想替他八九十歲的老母親好好教訓他一下,但是話又說回來,一來,我現在身在他家,他的老母親都沒說什麽,我一個外人這麽做不太合適,二來,他長得人高馬大,我和他較量也肯定不會討到什麽便宜,也隻有強壓住心裏憤憤不平的火氣。


    雖然何澤的作為讓我心裏很憤恨,但我更加在乎的是能從老人的口中得到一些關於爺爺和親人失蹤背後的真相,並不是想從她嘴裏僅僅得到一個流傳不知多少年的傳說,雖然他說的故事情節與爺爺和家族村莊的消失有許多相似之處,但這與現在我急切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直接的聯係。我更著急想要弄清楚爺爺當年到底經曆了些什麽,為什麽會無緣無故的失蹤,又到底是什麽樣事情或者什麽東西,竟然可以將一個二十多人的小村莊一夜之間吞噬了,而且消失的無影無蹤。老人也許是現在知道當年事情真相的唯一一個尚在人世的人。我從小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八歲時疼愛我的爺爺突然失蹤了,沒過幾年,父親和所有的親人、包括房屋一起莫名其妙的消失的了無痕跡,從哪時,我並一直在明察暗訪他們的下落,二十年來,無一所獲。現在居然讓我找到了一個知情人,我內中的焦急和二十年苦苦追尋而無獲的痛楚都等待眼前這位老人來幫我擺脫,心中五味陳雜的感受實在無法言傳。


    這一切都要從我八歲時說起。


    記得那是一個陽關明媚的早晨,爺爺讓父親通知村莊裏的所有人到我家門口集合,沒過一會兒,大夥都聚集了過來,三言兩語的討論開來,他們具體說了說了什麽,因為自己當時還小,沒有那麽好奇,跑去村外和其他的小夥伴一起玩耍,所以至今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恨當時自己太貪玩,要是能聽道個一星半點,也不至於這麽多年來對家人失蹤的緣由一直尋而無獲。


    因為我們村裏的二十多個人都是我們家族的親人,聽父親說起過,好像是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從外地搬遷到此處的,本來是住在山下的小鎮上,隻因為和當地人語言不通,才不得已搬到這這半山腰上的。平常自己吃的東西都要請人到山下幫忙買,村子裏的叔伯阿姨一天到晚無所事事,要麽今天聚到這家吃飯,明天到另外一家玩耍,要麽就是一起到山的另一邊到處挖些洞,隻聽說要挖一些地窖來儲存糧食。隻因自己當時年紀小,也因為從小錦衣玉食,對於需要消耗體力的事情一向都是避而不聞,可村裏其他的小夥伴卻時不時的被父母拉著去幹體力活,對於同齡的小夥伴們我是既慶幸又失落,慶幸的是自己不用去幹體力活,逍遙自在;失落的是沒有人陪我玩,我隻能自己一個人無聊的到處走走看看,要不就在家裏發呆。


    直到十幾天後,我感覺好多天都沒看到爺爺的時候,才知道爺爺在那次全村大會後就失蹤了,但奇怪的是村裏的人似乎都知道這件事情,可是從他們嘴裏說出爺爺失蹤的消息時卻是異常的平靜,好像爺爺的失蹤和村裏這些個有著血緣關係的叔伯阿姨毫無關係,爺爺的失蹤與否在他們心裏一點都不重要。他們依舊和往常一樣,今天這家載歌載舞,明日那家大吃大喝,唯獨不見再有人往山後去挖洞了。


    從我記事時開始,爺爺對我比父親對我還要好,好吃的我吃,好喝的有我,將我視為掌上明珠,照顧的無微不至,對爺爺的感情比對任何人都要好。所以我決定出去尋找爺爺。我也知道父親肯定會反對我,一來我還小,二來看父親知道爺爺失蹤消息後那風平浪靜的態度,所以我事先沒和任何人說起此事,一直強忍住心中思念的痛苦,將所有的期盼、疑惑不解、對家族中人的怨恨埋在心底七年。


    在我十五歲生日的前一天,我悄悄地踏上了尋找的征程,那個時候的我腦子裏已經有了錢的概念,我從家裏偷出了一些被爺爺珍藏的東西,爺爺在的時候每日觀賞,所以我覺得肯定很值錢,大的物件不好拿,也拿不動,我便挑了一些小一些的、輕一些的東西。帶著這些寶貝我便一個人翻山越嶺到處打聽尋找爺爺的下落,誰知還沒出去幾天,身上的東西就被人騙的一幹二淨,全身上下隻剩下脖子上從小帶著的一塊玉佩。我為了尋找爺爺,到處乞討為生,風餐露宿,苦不堪言。


    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天,我在一個小鎮上遇到了黎叔的父親——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看著我脖子上掛著的那塊玉佩,目光瞬間變得異樣起來,一番噓寒問暖的話語讓我一下子摸不著頭腦,可看他一臉慈祥、與人和藹的模樣,我便放鬆了對他的警惕。想來當時對他的放鬆警惕並不是信任於他,隻是當時饑寒交迫,在他給的食物的誘惑下,我所有的防備戒心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才會和老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們在小鎮上呆了幾天,老人便讓我跟隨他一起來到了他遠在長沙的家,他在長沙城裏有幾家古董店的生意,我便一邊在哪裏當學徒,一邊查訪爺爺的消息。為什麽我會這麽隨便的跟隨著一個陌生人到一個對於我來說同樣陌生的地方當學徒,並不隻是因為他和藹可親、慈眉善目,是因為我什麽都沒有和他說,他既然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和我們家的許多事情,當憑他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玉佩就知道我家族這麽多事情和我此行的目的,肯定知道爺爺失蹤的緣由;再者,一路之上,對於長沙城這魚龍混雜、消息靈通之地的了解,要打聽一些人或者事,可能比自己盲目的去到處尋找要好的多;最重要的是自己囊中羞澀,害怕再次淪落至風餐露宿的境地,跟著他最起碼有個棲身之地。至於他為什麽肯帶我回去並教我本事,這中間到底有什麽貓膩,我並沒有多想。


    就這樣,我在長沙城一呆就是兩年,兩年後,等我回到自己的家鄉想看看久別的父親和詢問一下當年他隻字不願提起的爺爺失蹤之事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我驚悚萬分,自己原來住的地方哪裏還有村莊啊,不僅僅是父親等一幹親人不見了,之前住的房子、修的亭台,所有的東西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一絲絲當年的痕跡留下來,就連山下的小鎮都已人去樓空。站在熟悉的地方我卻如此的陌生,這樣的遭遇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朝我腦門直直的砸下來,讓我一下子無法承受。難道親人們都搬走了?可是我打聽到的結果卻讓我無法相信——諾大的一個村莊在一聲巨響後竟然不知所蹤了!周圍的村民竟然編出如此荒唐的故事來搪塞我,令我實在是接受不了,但是事實確實如此。一個過路的長者和我說,這是因為我家族世代缺德事做多了,才會遭此報應。他所指的缺德事就是倒了老祖宗的鬥,這種說法讓我難以置信,要他這麽說話,這天下間以倒鬥為生的土夫子不全都死光了,哪裏還會有長沙城中無數摸金之人每日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想著到處去發死人財。


    我一度覺得自己是活在虛幻之中,周圍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就如同做夢一樣,等夢醒了就又會回到現實中來了,可我這一等就等了近二十年,我開始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我回到黎叔的店裏繼續當學徒,隻是從此之後,對古董文物來了興趣,希望能在哪些買賣人的身上找到些有關爺爺的蛛絲馬跡。


    當我決定再次從黎叔父親身上著手弄清楚整件事情緣由的時候,那個一直守口如瓶,對我無數次懇求告知爺爺失蹤真相都無動於衷的老人,死了。直到他死都不肯告訴我半個字關於爺爺的事情,隻是在臨死前托人在他死了兩個月之後將一個盒子交給我,這樣的安排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盡管這樣,在我收到盒子的那一刻還是對死去的老爺子感激萬分。盒子裏除了一塊和我脖子上掛的一模一樣的玉佩外,還有一張我怎麽也琢磨不懂的圖,整張圖是畫在質地緊密的蠶絲編織物上,以金絲鑲邊,不管從哪裏看,都透露著一種古老而又神秘之感,無奈的是我對此一無所知。


    就這樣,爺爺的消息被這個不知道心裏怎麽想的老者死後帶入棺材,深埋於黃土之下。


    老爺子的去世的確讓我有些悲痛,畢竟我今時今日還能站在陽關之下都是拜他所賜,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可能早已橫屍荒野了,可是我跟加恨他,我恨他不將爺爺和家族憑空消失的事情緣由告訴我,讓我夜夜惆悵難眠、時時如蟻鑽心,對爺爺之事任憑絞盡腦汁依舊得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就在我一籌莫展、不知所措之際,何澤手中那塊與我手中的那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出現,才讓我對弄清爺爺和親人失蹤的那些不為人知的緣由如同重獲新生一樣再次看到了一絲希望,所以才會有麵對何澤老母親的含糊不清並帶絲絲哽咽的話語我焦急萬分和對何澤所作所為憤怒不已的這一幕。


    得知何澤手中有一塊和我的一模一樣的玉佩之事還得從我在長沙城北大興作坊的黎叔家那不知傳了多少代的當鋪當學徒的一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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