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驚蟄聽得目瞪口呆, 什麽打孩子,什麽壞人家生理期,還有什麽令人夢魘的藥,全都亂七八糟的, 幾乎隻有想不到的, 沒有做不到。


    在這一片亂七八糟的事情裏, 孟驚蟄倒是抓住了一件重點,他腦子裏回想起這位陳嬪, 在一大片回憶的犄角旮旯當中, 終於找到了一些和這位有關的事情。


    似乎在三個月前,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陳嬪懷孕”。


    而一個月前, 又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陳嬪小產”。


    至於這個人是誰, 孟驚蟄想了老半天,才想到一張寡淡的臉。


    是他的發妻,也是他的皇後。


    孟驚蟄有些汗顏, 自己的女人懷孕了,自己卻半點不上心,反倒是正妻好心來給他提醒,這樣漫不經心,還是為人丈夫嗎?


    孟驚蟄又想到自己如今子嗣稀薄, 隻有太子和二皇子、大公主這三個孩子,陳嬪好不容易懷孕了, 這個孩子本應該被保護的,但卻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沒了, 心下莫名一陣難受。


    他一想到孩子,便情不自禁湧起一抹父愛來,想讓太醫院也給幾個孩子看一看, 便又說道:“太子那邊……”


    孟驚蟄頓了頓,似是在思考說辭。


    但這話落到太醫院院判的耳朵裏,隻當太子的事情也暴露了,立馬哭爹喊娘一般,說道:“太子的藥,雖然是老臣配的,但卻是受了德妃娘娘指使,絕不是老臣自己的主意,還請陛下明察!”


    孟驚蟄看著麵前這個老頭,忍不住皺起眉頭來,他本以為這人手頭上的事情隻有貴妃這麽一件事,沒想到居然還有太子的事。


    “原來是你下的藥?”孟驚蟄假裝自己知道真相。


    “老臣也是被德妃娘娘脅迫,老臣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捏在德妃娘娘娘家人手裏,老臣實在不敢不從。”


    德妃是二皇子的生母,一旦太子出了意外,這皇位自然要輪到二皇子摸一摸。


    孟驚蟄又詢問了幾句,得知這老太醫受德妃指使,在太子的藥物裏,雖然沒有直接下毒,但卻加了不少能讓人心緒混亂的藥物。


    對方畢竟是太子,若是直接暴斃,必然會被追查到底,現在下的這些藥物若是長久的服用下去,不會致人死亡,倒是會讓人心緒紊亂,脾氣暴躁。


    太子本來就不是特別聰明,吃了這些藥物之後,表現得更加蠢笨,甚至因為性子急躁,做下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


    隻不過太子的暴虐,和皇帝是一脈相承,因而皇帝始終一直沒有對他降下處罰,反倒是幾次說“生子肖父”之類的鬼話,倒是讓德妃氣了個夠嗆。


    孟驚蟄都不知道自己的後宮怎麽亂成這個樣子了,看著眼前老太醫戰戰兢兢的樣子,為了避免還有漏網之魚,當即就叫了人來,讓人繼續審問。


    至於已經被牽扯出來的德妃和貴妃,孟驚蟄也沒有一次性將人釘死,而是又另外派了人去查證這些事。


    孟驚蟄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懷著這樣的想法,他詢問自己身邊的大太監:“折子呢?都不送過來嗎?”


    孟驚蟄就覺得很離譜,這偌大的宮殿裏,各種武器掛了一麵牆壁,但卻一點文墨相關的東西都看不見。


    大太監聽了這話,頓時身子一哆嗦,戰戰兢兢的解釋了起來。


    孟驚蟄循著對方的解釋,倒是想起了一些事來,原是他嫌棄批奏折太累,先是弄了幾個輔政大臣,讓他們處理這些國事。


    本來還算平穩,但三個月前,貴妃提起自己當朝為官的爹爹,孟驚蟄就將對方從三品官員,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


    孟驚蟄已經許久不過問政事了,此時既然想起來了,便有心要好好理政,便立馬派人將這些輔政大臣全喊來。


    幾人急匆匆被喚進宮中,既不明所以,又有些膽戰心驚。


    畢竟這位主子雖然不怎麽管事,但他卻很喜歡殺人。


    在他麵前也不用搞什麽死諫,一旦死諫那就真的要死,不僅自己死,還要帶著全族一起死,真正的一死死一戶口本。


    孟驚蟄一進來,看著眼前這幾人,除了站在首位貴妃父親柳忠國四十來歲,還算比較年輕,其他幾人看起來最年輕的都有五十多歲了,年紀最大的,甚至頭發都白了。


    不知為何,孟驚蟄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就又有些不滿了。


    “人都齊了嗎?”孟驚蟄問道。


    幾人立馬互相看了看,像是在數到底誰不在,但每個人都數了三遍,才發現沒有人缺勤。


    畢竟暴君的勤,也沒人敢缺。


    柳忠國走上前來,笑著說道:“啟稟陛下,無人缺席。”


    孟驚蟄點點頭,又開口問道:“最近有什麽大事發生嗎?”


    柳忠國幾乎沒有思考,就笑眯眯的說道:“陛下放心,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無甚大事發生。”


    孟驚蟄聽到這話,卻本能的皺起眉來,看著眼前這個看似忠心耿耿的便宜丈人,說道:“柳相,你這話說的不對。”


    柳忠國聽了心底一突,暗道莫非自己什麽事情尾巴沒收好,所以現在被這暴君抓住了?


    即便這般,他心底卻也沒有太過慌張,畢竟他的好女兒還在宮裏,若真是有事,還能吹吹枕頭風。


    “微臣不知何處有錯,還請陛下指正。”柳忠國一臉憨厚的說道。


    孟驚蟄看了他一眼,說道:“治國無小事,你怎麽能說無大事發生呢?”


    柳忠國一愣,但他也是個反應很快的人,立馬說道:“陛下說得對,陛下說得對,微臣愚鈍,鑄成大錯,陛下如此聖明,能夠為陛下做事,真是微臣幾世修來的福分……”


    柳忠國雖然長了一張憨厚的臉,但說話做事,卻都諂媚到了極致,此時孟驚蟄聽著他這一連串的吹噓,隻覺得聽得聽不下去了,當即將人打住,道:“這些虛話就不用說了,說點實在的。”


    柳忠國一愣,轉而說道:“陛下既然詢問近日大事,這頭頂大事,便是中秋將至,各地紛紛給陛下獻上孝敬,其中金陵知府……”


    孟驚蟄聽到“孝敬”這詞,腦子裏回想了一下,才知道是逢年過節,各地官員,向自己這個皇帝送禮的事情。


    這事倒不是孟驚蟄創的首例,而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定例,雖隻是約定俗成,但卻被所有人當做正經規矩去執行。


    孟驚蟄想到這事,卻沒有半點覺得開心,反而覺得這些人是吃飽了撐的。


    本來估計不覺得他們貪腐,一看到送上來的節禮,豈不是要多想?


    孟驚蟄問道:“今年的節禮都到了?”


    “大多都到了,隻是……”柳忠國麵上立馬露出為難的神情來。


    孟驚蟄皺眉,說道:“有話就直說,何必吞吞吐吐。”


    “倒不是微臣不願意直說,隻是說出來,難免會有在背後搬弄是非的嫌疑。”柳忠國滿臉都是為難。


    孟驚蟄定定的看著他,說道:“你既然怕被說是搬弄是非,那就別說了。”


    柳忠國一僵,沒想到孟驚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思緒一動,立馬換了個說辭,道:“若事關微臣,微臣倒是不願意過多計較,隻是此事事關陛下,微臣卻覺得不得不說。”


    孟驚蟄看他這般,十分肯定的說道:“這不管是不是搬弄是非,看起來你都是打定注意要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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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忠國麵容越發僵硬。


    一旁的一位大臣看著這兩人你來我往的,愣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孟驚蟄看了這人一眼,是那個年紀最大頭發花白的老頭。


    這老頭還是自己的老師,見自己望過來,也不慌張,反而笑了笑。


    孟驚蟄再看其他人,此時全都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在憋著笑。


    孟驚蟄又回過頭來,見柳忠國不說話,便問道:“怎麽,你又不打算說了嗎?”


    柳忠國在心底安慰自己,四舍五入就當這是個台階,當即又打起精神來開始表演:“金陵知府趙誌成為了討陛下歡心,愣是舉全省之力,給陛下獻上一對雪白靈鹿,此鹿舉止高雅身形優美,如同仙鹿一般飄逸靈動,加之鹿寓意問鼎天下,乃是大大的祥瑞……”


    孟驚蟄聽了這話,卻沒有第一時間開心起來,而是皺眉說道:“白色的鹿,這可並不常見。”


    柳忠國立馬說道:“正是因為不常見,金陵知府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獻給陛下。”


    孟驚蟄看著他,說道:“不常見,還是白色的,這不是有病?白化病,你不知道嗎?”


    柳忠國還真不知道,直接木在當場。


    他收了金陵知府私底下的孝敬,因而才會在皇帝麵前替他美言,甚至還打算拉踩另一位官員,來抬高金陵知府。


    隻是到現在另外一位官員的名字還沒出現,金陵知府的名字就已經惹得陛下不爽了,讓他心下暗叫糟糕。


    孟驚蟄又道:“趙誌成也許不知道這是病,故而錯認為祥瑞,他其實是好心,因而這般倒也當不得什麽大錯,你一個當上官的,遇到這種事,難道都不能容忍嗎?還非要跑到朕麵前來說人小話?”


    柳忠國頭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來。


    “陛下,微臣並非是要說趙誌成大人的小話。”


    “那你要說誰的小話。”孟驚蟄追問。


    “臣要說的是離肅知府的小話。”柳忠國想也不想就答道。


    孟驚蟄挑了挑眉,道:“這麽說?你今天不是來跟朕說事的,而是打定主意要說人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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