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恍惚間響起自己是怎麽回應的。


    “可是我很喜歡呀。”


    這樣的回應得到並不是認同, 而是在日後,多了數個教養嬤嬤的陪伴。


    也不知道被磨了多久,一直磨到,她再度麵對同一個問題的時候, 能夠說出讓母親滿意的回答。


    母親對她期待甚高, 而父親卻顯得十分溫和, 偶爾會關心她的生活,也會滿足她的願望。


    可父親出現的次數卻極其的少, 甚至對待她的態度, 也不像是看女兒,而是在看未來皇後。


    滿腦子都是國家大事, 滿心都是期盼她未來能成為一位能夠真正母儀天下的皇後。


    “皇後?”孟驚蟄見她在發呆, 便忍不住喊了一聲。


    皇後卻像是陡然驚醒一般。


    孟驚蟄見她神色不自然,便說道:“不如算了吧,雖然很想吃你做的東西, 但你也別太累了。”


    皇後聞言,心下一動,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事,我……妾身不累。”


    她慌忙糾正自稱的樣子, 不像是在麵對與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而是像是在麵對一個上司, 一個領導。


    孟驚蟄倒不會小氣到計較這麽點小事,看見皇後難得的失態, 神情柔和了幾分,說道:“你在我麵前,何必如此拘謹。”


    皇後定定的看著他, 像是終於脫離了皇帝的外衣,看清了丈夫的真實麵目。


    “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嗎?”孟驚蟄輕笑著問道。


    皇後沉思許久,方才躬身行禮,做出一副勸諫模樣,說道:“陛下,您應該用自稱。”


    孟驚蟄微微一愣,突然覺得這一番行為,倒是也符合這位的性子。


    “下次一定。”孟驚蟄說道。


    皇後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在身旁之人的服侍下,轉身進了廚房。


    孟驚蟄跟了進去,看著她忙前忙後,不幫忙就算了,時不時還要說兩句話擾亂她的思緒。


    “好像從來沒聽皇後說起過閨中的事情。”


    皇後低著頭,說道:“妾身閨中時十分無趣,無甚可說的。”


    孟驚蟄又道:“這些年皇後沒有回去省親,甚至也很少傳召自己的親人進宮,難道不想念嗎?”


    皇後手下一頓,接著說道:“宮中自有規矩法度,妾身身為皇後,自當以身作則。”


    “傳召自己的親人,如何能算違了規矩法度?”孟驚蟄說道。


    皇後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非常熟練的將宮規背了出來。


    甚至連第幾條都說得清清楚楚。


    宮中規矩嚴明,輕易不能傳召外命婦入宮,因而許多妃嬪一年到頭也隻有在大節慶宴之時,方才有機會見一見至親。


    皇後本該是這個後宮裏權力最盛的女人,對於這種傳召外命婦之事,皇帝從來不會多管,因而皇後想要見自己的親人,實在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可即便這般,皇後也輕易不會傳召自己的親人,活得就像是一個沒有娘家的女人。


    孟驚蟄見她說得鄭重,想了想,又開口說道:“既然皇後知道這條規矩,那皇後知不知道謀害皇儲,應該受何等懲罰?”


    [來自夜生蘭的陰陽值:+0.5]


    皇後微微一愣。


    德妃謀害太子一事,和柳貴妃謀害皇嗣一樣,都是證據確鑿,但皇後卻能為德妃求情,顯然這不符合她重視規矩的人設。


    “此事不同……不看僧麵看佛麵,陛下也多多看顧一下二皇兒。”皇後順勢說道。


    孟驚蟄笑了起來,說道:“皇後既重規矩,就該始終如一,你不應該是那個勸朕從輕發落的人,而應該是那個指出朕對德妃太過優待的人。”


    即便孟驚蟄說到這個程度,皇後麵上依舊沒有太多認同,而是說道:“陛下當真放心,在自己百年之後,將江山交給衍兒?”


    孟驚蟄忍不住再度笑了起來,說道:“先帝都放心將江山交給朕,朕能有什麽不放心的。”


    皇後聞言,倒是突然沉默下來。


    自己的兒子和皇帝幾乎是如出一轍,這樣相似,是任憑皇後如何努力教導,都糾正不過來的,就像是寫在骨子裏的血脈緣分。


    皇後想到自家那個始終在憂國憂民的父親,一想到如果江山真的敗在自己丈夫或者兒子手裏,隻怕父親未來能從墳墓裏氣得跳出來。


    “陛下身係萬民,自當為萬民表率,陛下過去雖然犯下種種錯事,但若是能……”


    “打住。”孟驚蟄直接打斷了她的勸諫,接著說道:“似乎朕與皇後糾結的問題,並不一致。”


    皇後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回望自己的丈夫。


    孟驚蟄說道:“衍兒雖然性子暴虐,貪吃好玩,但其實也沒有做下太多過錯,若是悉心教導,說不得也能成為一位有道明君。”


    “陛下,妾身試過了。”皇後長長歎息。


    孟驚蟄隻覺得似乎無論過了多少年,孩子的教育問題都是一個大難題。


    他對於教導原本的太子沒什麽經驗,但一個孟小甜他還是經驗老道。


    孟驚蟄便道:“從前太子喜愛鞭笞宮人,如今不也有許久都沒有動手了。”


    “可陛下無法保證,這孩子能一直不動手,習慣一旦養成,想要改正,談何容易啊。”皇後說道。


    孟驚蟄聞言,朝著外麵揮了揮手,小太子立馬屁顛顛的跑了進來,見到自己的父母一起盯著自己,小太子竟然難得有些緊張,喏喏問道:“可是兒臣又做了什麽錯事?”


    小太子這般說著,忍不住將手裏捏著的糖果往身後藏了藏。


    孟驚蟄和皇後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他這點小把戲,孟驚蟄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皇後卻眼神一凝,沉聲問道:“你身後藏了什麽?”


    “沒,沒什麽……”小太子說道。


    “你在撒謊。”皇後眼神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兒子。


    小太子無奈,將手從身後拿了出來,有些委屈的解釋道:“隻是一點吃的而已。”


    皇後看著那吃食上,並沒有大內的徽記,便問道:“誰給的?”


    小太子回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顯然不願意將人供出來。


    皇後還想再說點什麽,孟驚蟄直接拉住了她,說道:“為什麽一定要問個清楚?”


    “他今天已經吃了很多甜食,如果繼續吃下去,一口牙還能不能留得住?”皇後振振有詞的說道。


    孟驚蟄問道:“那問出來了之後呢?”


    “自然是懲罰這些帶壞他的人。”皇後理直氣壯的說道。


    孟驚蟄看向小太子,也沒讓他張嘴,而是說道:“孩子貪吃本就是常事,你此時逼他開口,是在逼他害自己的朋友。”


    “害他的,算什麽朋友。”皇後說道。


    小太子瘋狂搖頭,而孟驚蟄聽得隻微微皺眉,說道:“送吃食還送出禍事來了,對方多半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哪裏能記得清這麽多,況且,他明知自己不能吃,卻還是接了過來,錯在他,不在旁人。”


    “妾身自然也要罰他。”皇後說道。


    “那既然這樣,就全都罰他好了。”孟驚蟄壓根不管兒子求救的眼神。


    “陛下舍得?”皇後詫異的問道,畢竟在她眼裏,孟驚蟄就是那種死命慣孩子的人。


    孟驚蟄看了一眼這倒黴孩子,說道:“教子之事,本就應該張弛有度,隻要皇後能控製住教子之度,朕自然不會不舍得。”


    皇後聽了,隻覺得這是今天聽過的唯一順心的話。


    孟驚蟄退了一步,皇後也跟著退了一步,並沒有立刻處罰兒子,而是將處罰定在了回宮之後。


    “其實朕很奇怪。”


    “陛下有何疑惑?”皇後恭敬問道。


    “皇後如今下廚,到底是為了丈夫兒子,還是為了皇帝和太子?”孟驚蟄問道。


    皇後聞言微微一愣,她雖然能看出來孟驚蟄想聽什麽,但卻依舊堅守自己的本心,說出了心底的實話:“妾身是為了陛下。”


    聽到這句話,孟驚蟄立馬就明白了。


    他和皇後接觸這麽久,也大概明白了這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一個不僅拿丈夫兒子當工具人,甚至還拿自己當工具人的人。


    明明是個女人,卻十分看重江山社稷,看重規矩體統,為了這些,犧牲丈夫兒子,犧牲自己都是她心中可以接受之事。


    對於這樣的人,孟驚蟄也不知該如何評價,說無私吧,但卻能直接犧牲身邊人的利益,說自私,偏偏這人的視線裏壓根就看不到自己。


    孟驚蟄此時看著在場包括自己在內的三個人,皇後明顯人設擰巴,顯得有很大的問題,而自己的妹妹,似乎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格外沉溺於吃飯睡覺這兩件事。


    往常她雖然貪吃,卻不至於貪吃到了這樣看到什麽吃的都走不動路的地步,之前摘桂花的時候,孟驚蟄就看到她偷偷吃了很多口。


    而他審視自己,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


    就好像到了這裏之後,他的強迫症越發嚴重起來,甚至嚴重到連一點不對稱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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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讓自己能夠好受一點,孟驚蟄甚至已經私底下開始研究設計女人衣服,這是他從前完全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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