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笙的視線一直跟著他,一直跟到門外。哎,無舟師兄怎麽這就走了。


    “我說,小姑娘,”青衣男子晃著杯子:“他是不是在軍燼城也這樣?”


    箐笙想了想,小聲說:“無舟師兄在宗門裏,一直屬螃蟹的。”


    “螃蟹?”


    箐笙用雙手和腦袋同時模仿:“就是橫著走啊……”


    “哈哈哈,”青衣男子一拍桌:“沒錯沒錯,他以前就這德行。”


    箐笙捧著下巴,靠在桌上:“這位公子,我不是什麽小姑娘,我叫箐笙。”


    青衣男子看著她,同樣靠到桌前來:“我也不是什麽公子,我叫衛旻。”


    他們二人交換了姓名,相視一笑:“幹杯!”


    他們飲了酒,發現艾筱在旁,一直看著酒杯,沒喝酒也不說話。


    “他是我弟弟,艾筱。性格內向,衛大哥你別在意。”


    衛旻說:“這好辦,來,喝幾口熱酒,保他開朗大方!”


    艾筱看著遞來的酒盞:“我沒喝過酒。”


    他一直在宗門內清修,一口酒都沒沾過。


    衛旻作遺憾狀:“那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來,你嚐嚐我釀的這酒,保管你以後再不肯喝別的酒來。”


    箐笙亦說:“這是米酒,不醉人。你可試一下。”


    艾筱接過酒盞,猶豫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衛旻和箐笙都把腦袋湊過來:“怎麽樣?”


    艾筱一臉鎮定,端身坐著。然後他晃也沒晃,一頭栽下去。


    “嘭!”不省人事。


    箐笙張大嘴:“我的個天,真有傳說中的一杯倒啊!反應也忒快了!”


    “哈哈哈,”衛旻大笑:“你弟弟應當資質極好吧。他把我的酒當成丹藥,下肚後就吸納得透徹。酒量淺的,那也得醉啊。”


    “真是暴殄天物。”箐笙舉杯:“不管他,相逢即是有緣,衛大哥我們喝。”


    “來,箐笙小妹,你性情對我胃口。幹!”


    他們再飲。箐笙問:“衛大哥,你跟無舟師兄,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是打小就認識。”衛旻答:“一個村的,小時候經常一塊兒玩。後來他父母過世早,就被我爹娘收養了。”


    “那你們這算發小兄弟?可你不是鬼族麽?”


    “那時候我還沒進鬼道呢。”衛旻呷了一口:“我跟你說,無舟是從小就無趣,表麵上風平浪靜,肚子裏一肚子壞水。你是他師妹,可得小心些。小時候我著了他不少道。別人家的雞,他吃了,雞毛給我。別人養的魚,他釣了,魚竿還我。讓我莫名其妙被許多人追。”


    箐笙聽得十分有趣,忍不住說:“沒想到無舟師兄,小時候是這樣的。”


    “所以了,我們倆小時候互看不順眼經常打架,爹娘勸都勸不開。”衛旻笑著繼續說:“我記得有一次,我生水痘,臉上紅斑水皰被關在家裏。他從窗邊路過,嫌棄的看我,說那隔壁村的麻婆子都比我美。氣得我拿了鍋鏟就追出去把他摁在牆上,就像這樣……”


    衛旻抓著自己的衣領:“我就逼問他:我美嗎?我美嗎?你敢說不美,我丫弄死你!然後,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箐笙睜著大大的眼睛:“他說了什麽?”


    “他說:你想得美!”衛旻到現在還咬牙切齒。


    “哈哈哈……”箐笙忍不住笑出聲:“這確像無舟師兄說的話。”


    “所以當時就把我給氣的,也不顧什麽水痘了。當場就跟他打了一架。後來結果就是,他被我傳染,我們倆一塊兒生了水痘,被關在家裏好多天都出不了門。”


    想起這些多年前的舊事,就像一壇陳年老酒,越品越香。衛旻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箐笙悄悄說說:“衛大哥,不瞞你說。我之前一直認為無舟師兄這種性情,會沒有朋友的。”


    “你是不是想說他對軍燼城之外的人,總不留情麵?不隻你以這樣認為,是多數人都知道他性情糟。隻是拿他沒有辦法。”


    衛旻喝了一口酒:“他性子糟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既然知道花下客這個名字,那你應該知道那隻鴿子吧?”


    “你是說那隻相思鳥?”


    衛旻抖了一下:“誰跟他相思,是當年別人想跟他相思罷。”


    “什麽意思?”


    “當年我們一塊出來修道,他去了軍燼城,我去了太白宗。兩個宗門隔了十萬八千裏,普通信鴿是飛不過去的。所以那時候,一有事情我們都是直接見麵談。後來他來太白宗的次數多了,有個小姑娘便瞧上了他。那小姑娘費了頗多周折,尋來一隻靈鴿雛鳥。她在靈鴿上綁了封情信,飛到無舟麵前去。”


    “無舟便問她這是什麽。那小姑娘就說,這是她的心意。若無舟願意,他們可以用精血讓這靈鴿認主,以後就能不遠千山萬水的聯係了。”衛旻一臉悲戚:“然後無舟就很高興,當著那小姑娘的麵,把情信扔了,把靈鴿抓走了。他跑到我麵前來,問我會不會養鳥。於是後來,每當看到這隻靈鴿飛進太白宗,這小姑娘總要回去哭三回。”


    箐笙忍不住捧腹。


    “你說他這樣的人,竟然能繼任你們軍燼城,你們軍燼城到底是怎麽個選人標準?”


    箐笙笑得合不攏嘴:“興許是我們掌門師尊瞎了眼罷。”


    “沒錯,”衛旻一拍桌子:“就跟我當年一樣,隻因在村民中多看了他一眼。”


    衛旻舉杯:“來,為我們這倒黴的一眼而幹杯!”


    箐笙與他碰杯。他話雖如此說,但她看得出,這青衣男子眼中,滿是爽朗的笑意。


    花前月下,箐笙與這青衣男子一杯接一杯對酌。他們雖初次見麵,但性情卻意外的合拍。仿佛認識多年。


    半夜酒桌上,三個腦袋如犄角之勢靠在一塊兒。每人臉上都紅霞泛濫。


    “我告訴你們個秘密啊,這是我的地盤兒……”衛旻打了個酒嗝,偏偏倒倒的指著箐笙和艾筱:“我,我可是隻鬼……”


    艾筱同樣醉眼熏熏的說:“鬼,鬼又怎麽樣……”


    “嘿嘿嘿嘿……”衛旻指著他:“鬼吃人,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子,過來,讓我咬一口……”


    艾筱眯著眼睛,眼如桃花:“你那個算什麽秘密,我,我也有秘密。說出來嚇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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