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才築基呢,曲師弟玩笑了。”


    最終,見愁也隻是歎了這麽一聲。


    曲正風沒有說太多的話,也隻是回以一笑,見愁倒不明白這個笑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眼前的盆地,終於停止了震動。


    三十六根巨大的石柱如通天一般高聳,下方巨大的平台顯露出灰白的石質顏色,整個盆地看上去,有如某種建築的殘垣斷壁。


    “這便是我崖山武庫了。”


    說著,曲正風取出一枚虎頭令牌來,黝黑而有光澤,伸手朝著自己前方一按。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彷佛聽見了“哢嚓”的咬合聲,像是那一枚令牌,在虛空之中的某個地方與什麽東西合上了。


    於是,隻見一道漣漪一樣的金光以曲正風的令牌為中心,朝著四麵散開。


    兩根立在平台兩側的石柱之間,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泛著金光的石牆!


    花紋鏤刻,圖騰蜿蜒,儼然昔日見愁在崖山道上抬首所見!


    武庫!


    於一片虛空之中出現!


    在曲正風將令牌按下之後,便見無數道石牆緩緩從虛空之中浮現,一下變成一座巨大的石宮,宏偉軒峻!


    在見愁他們麵前的那一道牆上,便有兩扇巨門,曲正風的令牌,便正好卡在兩扇巨門的門縫中央。


    他輕輕地將令牌旋轉,兩扇巨門便轟然朝內打開,門內射出一片刺目的白光。


    見愁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其餘弟子也是一臉的好奇,而來過這裏的金丹期弟子,則是眼露火熱。


    “武庫已開,請諸位同門隨我入內吧。”


    說著,曲正風當先禦劍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武庫門內那一片雪白的光芒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見愁輩分高,又站在前麵,便跟在了曲正風的後麵,第二個飛了進去。


    穿過那一片白光,彷佛穿過一麵玄奇的鏡子,飛出去不過三尺餘的距離,卻像是飛越了半個滄海。


    在看清楚門內場景的一刹那,見愁愣住了。


    寒風乍起,刮麵生疼。


    風裏彷佛夾著冰刀,凍得人骨頭裏發冷。


    放眼望去,銀裝素裹,千山飄雪。


    穿過石宮的大門,竟然就來到了一處茫茫冰原之上。遠處近處,山峰佇立,又鋒銳的棱角,全都被冰雪覆蓋,看不到一點點的綠色,隻有冰的透明和雪的潔白。


    連天空都是灰白的顏色,不時刮過怒號的寒風。


    茫茫冰原,一望無際。


    嗬出一口氣來,竟然也變成了茫茫白霧。


    見愁回頭看了一眼來處,竟看不見大門,隻有灰白天空的顏色,還有跟隨而來的二十餘崖山弟子的眼底的震撼與讚歎。


    修界術法,果真奇妙。


    她還記得一路行來,但見古木蒼蒼,飛鳥繞鳴,轉眼便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這裏,便是我崖山武庫。”


    曲正風淩空立在所有人的麵前,聲音平緩,彷佛早已經習慣了一撥又一撥崖山弟子的震驚。


    “崖山曆有萬餘年,底蘊深厚。這武庫乃是有界期的大能先輩,以一擊之力開拓,離於十九洲,不在六界內。至於裏麵的所有法器,低者有法寶,高者有玄寶,甚至據聞此地還有仙家用過的名劍,高於玄寶的特殊聖器……不過,到底能得到什麽,皆看各人緣法。”


    說完,海光劍托著他,緩緩下落。


    正下方,是一座冰上平原。


    曲正風落下,其餘人跟上。


    見愁落地時,隨意跺了跺腳,腳下的冰原,似乎都看不到泥土,隻有無數凝結的堅冰,跺起來與鐵塊無異。她皺了皺眉,卻在想法器到底在何處。


    原本已經準備收回目光,卻沒想,就在她即將抬頭的那一刹,冰下某個輪廓,一下映入了她眼底。


    腳下堅冰雖是透明,可光線在冰質之中卻有折射,導致人看不清下麵的東西。


    然而……


    見愁依舊能發現,堅冰下的那影子,像是一把劍。


    曲正風回頭便發現了見愁的舉動,他微笑解釋道:“正如你們所見,就在腳下這一片冰原上,便有無數的法器。它們都被封在這萬年的堅冰之中……”


    “這要怎麽取出來啊?”


    有人不禁發問,犯了難。


    見愁也好奇地看著他。


    曲正風道:“武庫之中的法器,少有凡品。但凡法器,上者必有靈。崖山法器無主而擇主,若是有緣,你自然可以得到。至於怎麽得到,那是你們的事了。你們隻有半日的時間來挑選法器,若半日之後依然一無所獲,也隻能一起回去。時間不多,祝願諸位同門皆能有所獲。”


    此言一出,大家便都拱手躬身謝過曲正風,之後便朝四麵散開了。


    見愁站著沒動,看向四麵。


    有的人一路在冰原上尋找,看見冰下有法器的形狀,便直接抬劍朝冰下一斬,卻隻砍出一些碎冰塊來,整座冰麵,竟紋絲不動。


    也有人直接下了冰原,朝著更遠處的山川而去。


    無數冰麵之下,似乎覆蓋著無數的法寶。


    “大師姐不去嗎?”


    海光劍便在曲正風的手中,如今已經光華斂去,隻有外麵幽藍的暗色。


    曲正風看她還站在原地,便走了過來。


    見愁回頭語一看,忽然好奇起來:“曲師弟的劍,也是在這裏得到的嗎?”


    曲正風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海光劍,又瞧了見愁一眼,笑了一笑:“大師姐你猜呢?”


    “……”


    唉。


    難以對話。


    見愁道:“我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她一麵說,一麵在這冰原上轉悠起來。


    曲正風也不怎麽在意地跟著她走。


    “大師姐曾在攬月殿外托正風跟隨剪燭派那三名女修出去,怕那江鈴出事。說來,這幾日大師姐昏迷,正風一直沒機會同大師姐說當日的狀況。”


    是了,確有此事。


    其實曲正風此時不說,見愁過不久也要問。


    她停下腳步看曲正風,問道:“周寶珠不像是個好相與的,那江鈴沒事吧?”


    “暫時沒事。”曲正風道,“那一日我尾隨她們出了崖山索道,周寶珠便嗬斥了江鈴,說她什麽也不懂,叫她頗受了幾分委屈……”


    將昔日自己所見,一一道來。


    見愁聽得眉頭皺起。


    曲正風說完了便道:“聽她們言語,我總覺得這剪燭派背後另有陰謀。茲事體大,所以也已經將此事報給了掌門與師尊,這幾日門中已在查。若有什麽結果,正風也會告知師姐,師姐不必太過掛心。”


    真是個周全又體貼的人。


    見愁想起諸人對曲正風的評價來,一時覺得好玩。


    “此事多勞曲師弟了,那我回頭等消息便是。現在,還是找找這武庫之中,有什麽趁手的東西吧……”


    說著,她已經走到了冰原的邊緣。


    朝下麵一望,冰原與冰山之間,有狹長的山壑,也都覆蓋著皚皚白雪。


    山川的褶皺,在這裏都成為了通透白色。


    “武庫之中,各種各樣奇怪的法器都有,刀槍劍戟斧鉞勾叉……不過,修界之中用劍的修士比較多,我崖山也不例外,又因有拔劍台一說,所以用劍的人越發多起來。武庫之中,九成九都是劍。”


    曲正風站住腳,看著見愁。


    “師姐想要什麽法器?”


    “我?”見愁想了想,“我想要一把趁手的好劍。”


    不是一把趁手的劍,而是一把趁手的好劍。


    見愁望著山穀下麵,周圍也有一些崖山弟子,已經開始了四處尋覓。


    至今,還未有一人有什麽收獲。


    見愁看了看腳下,冰原高有數百丈,她笑一聲,竟然直接縱身往下一躍!


    那一刻,曲正風的瞳孔不由得縮了一下,被見愁這舉動嚇了一跳!


    “大師姐!”


    但見見愁的身影,如同一塊石頭一樣,朝著冰原之下急速下墜,滿頭青絲在滿世界白雪的襯托之下,如暈染在紙麵山的墨跡一樣,純粹又詩意。


    狂風刮麵,衣袂翻飛。


    數百丈的高度,躍下之時,堪稱驚心動魄!


    眼見著見愁就要摔在下麵堅硬的冰麵上,一道琉璃金光乍起,三尺圓鏡一下出現在了見愁的腳下,將她墜落的身體托住,竟然又扶搖而上,朝正前方劃過一道絢麗的圓弧!


    落地時,見愁已經在冰原對麵的山腳下。


    回首一望,見愁看見高高站在冰原上的曲正風,彷佛正要禦劍。


    因為逆光,也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不過見愁想,估摸著是蠻驚詫的。


    她臉上露出笑容來,呼出一口氣,感受著胸腔之中還劇烈不止的心跳,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過了好一會兒,曲正風才禦劍而下,落到見愁的身邊。


    他目光,或多或少有些奇異。


    “大師姐忽然跳這麽一下,會嚇到人的。”


    “禦劍乘風,數百丈高的地方一躍而下,也能乘風而起……”見愁並不在意,眼底露出幾分回憶之色來,“若在二十餘日之前,這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曲正風一怔,看向見愁,卻見她已經抬步朝前麵走去。


    眼前這一座山很高,冰麵上有密密麻麻不少法器的影子。


    見愁能看到一座小小的燈盞封在裏麵,也有一些歪七扭八的長劍……


    很多,很多。


    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這武庫若是搬到十九洲去,到底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法器都如破銅爛鐵一樣封在冰裏啊!


    彷佛看穿了見愁此刻的想法,曲正風道:“我崖山一向財大氣粗。”


    “……”


    見愁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終於說不出話來。


    “大師姐若要尋一把好劍,需要仔細一些。”曲正風道,“好劍有靈,傲氣天生,必不與諸劍同。”


    他的意思是……


    見愁轉頭看了看著密密麻麻的一片劍,明白過來:“多謝曲師弟指點。”


    她不再停留於此處,隻抬首望向這一座山的高處,裏外鏡一起,便拖著她往高處飛去。


    曲正風隻在下麵看著,並沒有上去。


    見愁越升越高,看見的各種法器也就越來越多。


    她甚至發現,有的冰麵之下,竟然還有隱隱藏著的血跡,有的劍,也並非完整,會出現一些小缺口……


    這些劍是哪裏來的?


    見愁的想法,一掠而過。


    巨大的山壁,如同一麵平滑的鏡子,見愁能從上麵看見自己的影子。


    越往上走,眼前所見冰麵之中的影子,也就越少。


    漸漸地,見愁好像明白了什麽。


    下方密密麻麻都是法器的影子,上麵卻開始稀疏起來,有時候,整個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也隻有三兩把。


    出現的,多是劍。


    形製古樸,造型獨特,有的如一彎鉤月,有的則寬闊巨大,表麵鑄有一圈一圈的雲雷紋,隱隱有流光閃爍。


    見愁幾乎就要在這裏停下了,然而,在她抬頭的那一刹那……


    一道巨大的陰影,忽然映入了她眼中。


    在冰峰的高處,終於空白的一片,隻有剔透的冰色,彷佛在這麽一大片地方,沒有一把劍敢停留。


    一道虛影,伏在一層又一層的堅冰裏。


    它豎直而立,劍尖指向這一座山的底部,彷佛處於整座冰山的中心,足足有六尺長,如群劍之王,俯瞰著腳下無數的凡器。


    隻在見愁看見它的瞬間,便有那種強烈的毛骨悚然的衝動,彷佛有一道寒氣,忽然從這一柄劍的虛影上侵襲了她全身經脈!


    六尺,古樸。


    彷佛遺留自荒古的文字,安靜地鐫刻在它的劍身上。


    鋒銳的劍刃邊緣,有波浪紋的痕跡。


    一道深深的紅痕,似一條線,從劍尖處往劍身上延伸,如同血跡,為這一柄劍平添了幾分猙獰的豔色!


    那一瞬間,見愁為之心折。


    她想,這就是她想要的劍!


    她隔著層層的堅冰朝它望去,心底的震撼難以掩飾……


    見愁懸浮在高空已久,下麵的曲正風自然注意到了。


    在發現見愁所停留的位置時,他忽然睜大了眼睛:“一線天?!”


    一線天,是那一把劍的名字。


    曾經,有無數的崖山弟子,走到這一柄劍的麵前,想要將它喚出,然而它隻亙古屹立,巍然不動,彷佛已經在長久的冰凍之中,失去了生命。


    這一刻,又有一名崖山弟子看上了它。


    曲正風再也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這一位大師姐,是崖山有史以來最神奇的一位,修煉速度極快,又有天盤,甚至還他還聽說了一些很奇怪的傳言,比如:天虛之體。


    不過師尊並沒有透露更多的東西,他也並不想去問。


    可這一刻,他不得不去關注見愁:因為,也許她能拔出這一把劍。


    見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拔出這一把劍。


    她隻將手按在了那萬古的堅冰之上,一股寒氣立刻順著指尖上來,凍得她整個人都要為之顫抖。


    手指彎曲,輕輕叩了叩冰麵,便有清脆的聲音傳來,見愁竟然覺得這一座冰山,都跟著這樣的聲音震動起來。然而,它巍然不動。


    緣法……


    到底什麽才是緣法?


    見愁實在不明白,曲正風也沒有說得很清楚,彷佛這是很玄奧的一件事。


    要鑿開堅冰,才能將劍取出嗎?


    手一翻,裏外鏡出現在了她手上,但見一道流光劃過,巨大的鬥盤出現在她腳下,橫鏡一斬,裏外鏡便脫手飛出,直朝著巨大的冰麵撞去!


    “當!”


    一聲清脆的巨響!


    裏外鏡去勢極快,撞在冰麵上,如同撞響了一口鍾!


    霎時間,整個冰域雪原上,都回蕩著巨大的響聲。


    然而,見愁已經注意不到。


    她視野之中,裏外鏡化作了一道流光,在撞上冰麵之後,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彈射回來!


    見愁迅速地一側頭,便覺臉頰旁掠過了一道狂風!


    呼!


    裏外鏡竟然被撞飛了出去!


    驚魂未定!


    見愁回過頭,便瞧見那一道琉璃色的金光朝著遠遠的冰原邊緣撞去!


    那邊,正有另一名崖山弟子鑿開了冰麵,似乎就差一點就要摸到冰麵裏的一把劍。


    而後,一道琉璃金光乍現!


    那弟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見眼前炸開一片冰霧,堅硬的裏外鏡一下撞在了他開鑿的位置上,將外麵層層的堅冰撞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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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啦……


    冰麵墜落而下,封在堅冰之中的寶劍霎時間衝天而起。


    那弟子顧不得驚訝,眼底掠過一道狂喜,直接一躍而上,將那一把亂飛的劍抓在手中,歡呼起來:“劍!我的劍!出來啦!”


    周圍所有還在忙碌的崖山弟子,都不禁轉頭看去。


    那一把剛剛解封的劍,像是十分興奮一樣,拽著那弟子在天空之中飛行了好久,才慢慢落在山穀之中。


    下麵有他同門的師兄弟,見狀立刻歡呼起來。


    “哈哈哈哈幹得好!”


    歡呼的同時,關係好的幾個朋友,便將拳頭伸出去。


    那得了劍的弟子拎起拳頭來跟他們一下一下撞過去:“同喜同喜!”


    整個山穀下,一片歡騰。


    見愁站在高空的冰麵上,嘴角忽然抽了一眼。


    她回頭看了一眼在冰麵裏紋絲不動的“一線天”,又看了看被嵌在冰原上的裏外鏡,心念一動,便將裏外鏡喚回,化作一道流光,重新落在她腳下。


    那一名得劍的崖山弟子連忙跑了過來,站在下麵,恭敬地對著見愁行了一禮,麵帶喜色:“弟子多謝見愁大師伯出手相助!願祝大師伯得一口好劍!”


    見愁說不出話來,隻能道:“恭喜師侄,不必客氣。”


    明明是她要去砸裏麵那一把大劍,誰想到竟然被彈飛出去,誤打誤撞幫了別人?


    見愁也隻能說,權當自己是做好事了。


    她回過頭去,看著那一柄六尺長劍,伸手摸了摸冰麵,除了一個小小的白印子,什麽也沒留下。


    這一刻,她已經明白,這一把劍自己拿不到。


    雖然不舍,可見愁也知道時間有限,很識時務,直接降落下來,隨便挑了一把看得順眼的長劍,便抬鏡砸去。


    這一下,倒是簡單。


    哢嚓哢嚓,沒幾下,冰麵就已經被她砸破,眼瞧著一柄長劍就在裏麵,見愁有些驚喜,心想:就是它了。


    她伸出手去,就要將這一柄劍拿起。


    早已經被鑿開了周圍的堅冰,見愁本以為輕而易舉就能抬起這一把劍,沒想到,這一把劍竟然——


    紋絲不動!


    她愣住了,不信邪,使勁拔了拔,那一把劍也還是牢牢在遠處,就是不動一下!


    曲正風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一幕,皺眉走了過來。


    見愁實在是反應不過來:“上麵那一把劍也就算了,這一把明明鑿出來了,可怎麽動也不動一下……”


    就在此時,一聲穿冰之聲從背後響起!


    見愁回頭看去,原來是另一名崖山弟子,在走到一麵冰牆前的時候,裏麵一口短劍竟然破壁而出,自動飛到了他手中!


    又是一陣歡呼聲!


    這是劍擇主!


    曲正風收回眼神來,看向見愁握劍的手,遲疑了片刻,道:“劍有靈,這一把劍,好像與師姐不合,並未選擇師姐,所以不動。不如還是換一把吧。”


    “……”


    見愁也不知自己心底是什麽感受。


    她慢慢縮回手來,站在原地看了看這一把劍,道:“……那還是換一把吧。”


    說著,見愁直接換了一個方向,心想有可能是劍的品級太高,看不上她這樣才築基期的小嘍囉,於是她繼續往下,重新開始鑿冰。


    哢嚓哢嚓的聲音,再次密集響起。


    這一次,比上次更快,沒兩下,一柄通體火紅的長劍,就出現在了見愁的眼前。


    因為周圍的冰都被鑿開,這一柄劍懸空於冰麵上,發出一陣淺淺的靈力波動。


    見愁想,這一次總行了吧?


    她伸手過去,拿劍。


    拿……


    拿……


    拿……


    拿不動!


    見愁蒙了。


    曲正風也有一種傻眼的感覺。


    “怎麽會?”


    他詫異極了。


    一般而言,隻要能鑿開冰麵,即便是劍不衝入人手中,也會任由旁人拿走,不至於像這樣拔也拔不動!


    “見愁大師伯,這一把劍你不要嗎?”


    一名崖山弟子,走到了見愁上次鑿劍的地方,輕輕鬆鬆將先前那一把劍拔起來,朝著這邊的見愁揚了揚,放聲問她。


    見愁僵硬地扭過自己的脖子,就看見了那讓她無語的一幕。


    先前她死活也拔不出來的長劍,竟然被一個同是剛築基的弟子輕鬆地拿在手裏!


    到底這是怎麽了?


    這武庫之中的劍都嫌棄自己不成?


    她沒回答,低頭去這一柄懸空起來,也無法被自己拔走的劍,頓覺心裏哇涼哇涼的。


    那崖山弟子看見愁在拔另一把劍,想了想,便明白過來,原來大師伯是看不上這一把劍啊。


    他摸了摸下巴,幹脆將這一把劍收起來,對著見愁躬身一拜:“多謝大師伯賜劍。”


    見愁頭也沒回一下,僵硬而木然道:“師侄不必多禮,不客氣。”


    手上再次用力!


    拔劍!


    ……拔不出來。


    見愁回頭看了曲正風一眼:“曲師弟,這劍裏是不是有什麽古怪?”


    “……我帶過許多弟子來武庫,卻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曲正風也詫異至極,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他走上前來,道,“我來試試。”


    見愁鬆手,讓開了一步,讓曲正風站到前麵來。


    曲正風沉下氣來,朝著那一柄劍伸出手去,五指握住劍柄,都沒用力,那一把劍就被他抽了回來,拿在手裏。


    這一瞬間,兩個人都忽然沒了話。


    情況太過詭異了。


    曲正風將劍遞給見愁,心裏覺得,若是旁人拔劍給她,應該不會有問題。


    見愁也想知道結果,於是伸手去接劍,那劍上卻猛然彈射出一陣赤光。


    “啊!”


    見愁驚呼了一聲,連忙抽手回來,白皙的手指頓時一片通紅,乃是被方才那一陣赤光擊中!


    心,一下沉了下來。


    見愁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曲正風更沒想到……


    他手裏提著劍,過了好久,想要說什麽,卻見見愁抿了唇,一個近乎冷峻的弧度。


    她一語不發,直接轉過身去,抬起手中裏外鏡便砸,不一時,一柄一柄的長劍,便都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然而,與之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沒有一把劍,能被見愁拿起。


    它們都像是在排斥著什麽,又忌憚著什麽……


    一下,兩下……


    一把劍,兩把劍……


    見愁砸出了無數的劍,卻依舊沒有得到一把。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所有的崖山弟子,都已經尋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劍,可見愁依舊一無所獲。


    大家都發現了這異常的情況,不由麵麵相覷起來,看著見愁的模樣,又有些擔心。


    時辰到了。


    見愁也終於停下了,她麵前的一把劍,依舊動也沒動一下。


    身邊腳步聲響起,是曲正風來到了她身邊,聲音有些滯澀:“大師姐……”


    時間到了。


    見愁眨了眨眼,道:“我知道。”


    “興許是武庫出了什麽問題,大師姐不必擔心,等到回去之後,我們將此事稟明師尊與掌門,看看能否解決。他日再單獨為大師姐開武庫,也無不可……”


    原本是想說出一些什麽安慰的話的,可曲正風不知見愁不為劍所選的原因,連寬慰的話語,都顯得如此蒼白。


    見愁怔了許久,其實這個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


    甚至沒有任何一把破破爛爛的劍瞧上自己。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難道我上輩子做過什麽虐待它們的事?”


    這算是調侃,可曲正風笑不出來。


    見愁回頭一望,其餘的二十餘名弟子,都已經聚集在了一起,人人手中一把劍,她也不能再耽擱大家的時間了,便道:“無妨,不過是沒一把趁手的劍罷了。也許出了武庫,去別的地方行呢?裏外鏡可沒嫌棄我。”


    她笑了一聲,便朝著那邊走去。


    曲正風眼神複雜地望著她的背影,回頭看了一眼被砸出來的無數把劍,它們都在冰原雪域的風中屹立不動。


    抬步,曲正風就要上前,引著眾人出武庫,回崖山。


    卻沒想,便在此刻,天邊忽然飛來了一道黑影!


    “呼!”


    速度太快,破空之音!


    曲正風一看,竟然是一團巨大的黑影,急速地朝著見愁的方向奔去!


    那一刹,他大喊了一聲:“危險!”


    站在見愁前方的崖山弟子們,也都驚駭地抬頭看去,朝著見愁大喊:“大師伯小心!”


    見愁隻覺後麵吹來了一陣狂風,她一道手訣,將裏外鏡祭起,絢爛的琉璃金光便從她腳下升起。


    她霎時回轉身去,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那巨大的黑影從高空砸來!


    呼呼呼!


    狂風湧動!


    見愁睜大了眼睛,根本避之不及!


    不管是曲正風,還是前麵無數的崖山弟子,都來不及出手相救!


    見愁隻覺那一道黑影刀刃一樣的鋒銳之氣,直朝著自己麵門砸來!


    在它砸到自己麵前的那一刹那,她終於看清了!


    一柄開山巨斧!


    黝黑的斧身,刻著古老的印符,金色的流光暗澹不已,雲雷紋有一段又一段的殘缺,脊背上有一塊凹陷下去的圓孔,鏽跡斑斑!


    那一刻,見愁以為自己會被這一柄“天外飛斧”劈成兩半!


    “哢!”


    一聲巨響!


    那斧頭重重砸下,尖利的刃頭直直釘在了見愁腳下一尺處的堅冰上!


    “哢嚓哢嚓……”


    一陣破冰的巨響。


    見愁腳下的冰麵,霎時有無數的裂紋爆開!


    一斧之威,竟至於斯!


    這一柄巨斧,與見愁整個人齊高,巨大的斧身足足有三尺長,一尺五寬。


    深紅色的鏽跡,彷佛經曆過很久很久的風吹雨打……


    滄桑古樸,歲月痕跡。


    巨大的斧柄上,盤旋著一圈骷髏頭紋路,更有無數的惡鬼凋刻其上,彷佛被地獄之火煎熬,欲要從這斧上掙紮而出!


    兩個古篆字鐫刻在縫紉的一側。


    見愁明明不認識這兩個字,卻在看見這兩字的一瞬間知道:鬼斧。


    曲正風站在原地,海光長劍上湛藍的劍光,如長鯨吸水一樣斂去。


    怔然了半晌,他忽然笑了起來,走上前來,對見愁伸出手來,握成拳。


    見愁抬起眼,雖然半天反應不過來,卻還是下意識地將手握成拳,跟曲正風對碰了這麽一下。


    她看見了曲正風奇怪的笑容,也聽見了他含著笑意的聲音。


    “恭喜見愁大師姐了。”


    恭、恭喜?


    見愁慢慢收回手,看著自己麵前這一把比自己還大的斧頭,忽然有一種跪下的衝動!


    說好的劍呢!


    後麵二十餘崖山弟子,更是目瞪口呆。


    巨大的斧頭,嬌小纖細的見愁師姐!


    這、這真是……


    有夠暴力啊!


    崖山第一個用開山巨斧的弟子,還是女修!


    真是要炸了,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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