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箬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衛生室裏沒有人,門上掛著髒兮兮、厚厚的門簾,窗戶上糊了許多發黃的報紙,將日光幾乎擋了個嚴實,隻隱約能看到房屋正中擺了一張桌子,上麵不知道堆了什麽破爛,旁邊是個木製的櫃子,一個佝僂的身影坐在桌子後麵,背對著她,一側牆壁剝落的牆上濺了一大片黑色的東西。蘇箬站在這個黑屋子裏,灰塵刺激鼻腔,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從衛生狀況上來看,怎麽都不像是個治病救人的地方。蘇箬決定不買藥了,而且這間小小的衛生室似乎潛藏著什麽危險,倒說不上來危險具體是躲在哪個角落,哪個陰影當中,隻是在這麽多吊詭的事情之後,蘇箬已經養成了可悲的本能。發現不對勁,就趕緊撤。


    “有事嗎?”那個身影開口說話了,像個老頭。


    “哦……沒什麽,謝謝。”蘇箬低聲說了一句,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一個東西從身後飛過來,正好落在蘇箬的腳邊,濺起一大片塵土。


    “拿上吧。”老頭說著,咳嗽起來。他喘氣的聲音像是在拉風箱,蘇箬懷疑他可能有氣管或者支氣管的毛病。蘇箬想了想,彎腰撿起那個東西,是個由幾層廢紙包起來的東西。


    她走出去,陽光明晃晃的,蘇箬有些不適地眯起眼睛。要拆開紙包看看嗎?她掂了掂那東西,似乎也不沉,不能排除是定|時炸|彈的可能……還是拿回去和姬遙莘一起拆吧,雖然姬遙莘並不是爆破專家。旁邊開小飯館的大媽見蘇箬從衛生室裏走出來,大驚小怪地咋呼道:“哎哎哎你幹什麽?”


    蘇箬一頭霧水:“我去買藥。”


    大媽完全是一副懵逼的神情:“買藥你走錯地方了,姑娘,這衛生室的大夫一個月前被人殺了,警察還在這查了兩個星期呢。”


    蘇箬覺得吞咽有點困難:“被……被殺了?大夫是一個老頭?就死在這裏?”


    “那可不是嗎,衛生室的老吳,也不知道跟誰結的仇,還有人說是他兒子不孝順把他殺了的,拿刀把脖子都砍開了……”


    蘇箬想了想剛才在屋子裏看到牆上的汙漬,還有那老頭說話時,拉風箱一般喘息的聲音。她沒覺得非常害怕,似乎對這些事情都已經習慣了。當然,她也沒有再回頭到衛生室中查看一番的想法。真搞不清楚是為什麽,不管走到哪裏,這些破事都陰魂不散。


    不過蘇箬覺得她基本還算澹定,甚至能再去小鎮的社區電超市給姬遙莘買一個老人機,正好把剩下的錢全部花光。她鬱悶地回到賓館中,房東老太太正坐在門口繡十字繡,繡了一朵大牡丹。蘇箬上樓時,姬遙莘正坐在窗口往外麵張望,活像是一塊望夫石。


    “剛才碰到一件怪事。”蘇箬說著把手裏的東西一丟,那個紙包放在桌子上,“有個人給我這個東西,但是聽說他已經死了。”


    “聽說?”姬遙莘走過來,把紙包打開,她的臉色變了。蘇箬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紙包裏像是一件做工粗糙的金屬工藝品,一把小小的豎琴。但蘇箬見過這個豎琴,那還是在姬遙莘的茶館中,姬遙莘說這是吳德的東西,還有個文雅的名字叫箜篌。


    “吳德也在這裏嗎?”蘇箬受姬遙莘的情緒影響,也變得緊張起來,連忙跑到窗邊,好像這會兒吳德正悠遊自在地逛大街一樣。而且,在那條河下麵的地宮裏,吳德已經被姬遙莘殺了,都砍成兩段了。


    姬遙莘想了想,把箜篌重新包好,放回到桌子上。


    “我最擔心的是,默言會把吳德拉到她那一邊,但是現在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為默言不會這麽做。”姬遙莘說道,她回過頭看著蘇箬,眼神中是蘇箬所看不懂的內容——她眼中的內容蘇箬很少有能看懂的,不過至少在這個時候,蘇箬感覺姬遙莘很平靜。


    兩個人都在窗前坐下,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黑了。小鎮天黑之後十分冷清,街上也很少見到行人,路燈似乎出了問題,一閃一閃的。蘇箬打了個哈欠,她決定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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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箬。”姬遙莘忽然叫住她。


    “怎麽了?”蘇箬手裏拿了個牙刷。姬遙莘坐在那裏當了一下午沉思者,不知道都沉思出來了什麽結果,這會兒可能是要和她分享她思想的結晶。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為什麽在必要的時候,一定要由你親手來殺我,”姬遙莘緩緩說著,她卻沒有看蘇箬,而是看著桌子上那個古舊的箜篌,“在你殺了我之後,我的傷口會冒出一股黑氣,你需要把這股黑氣全部都吸進去,然後——”


    “然後我就會進化?”蘇箬打斷了姬遙莘的話。她並不喜歡姬遙莘說這一類話題,搞得好像隻有她殺了姬遙莘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法一樣。也許是察覺到蘇箬的不快,姬遙莘沉默了,她望著蘇箬,沒有說話。


    也許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蘇箬在衛生間刷牙的時候還在想著姬遙莘剛才說的,“從傷口裏冒出黑氣”,她覺得憤憤不平,本來被卷入這一係列倒黴事裏麵已經夠倒黴了,她千辛萬苦地想著幫姬遙莘做點事,而姬遙莘三番五次要求、懇求她的事居然是殺了她?


    蘇箬氣衝衝地從衛生間裏出來,姬遙莘正躺在床沿上,擺弄著蘇箬給她買的老人機,玩俄羅斯方塊。她在姬遙莘身邊躺下來,聽著手機遊戲單調的音樂,盯著天花板,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在生氣嗎?”姬遙莘輕輕地問道。她的語調如此柔和,以至於蘇箬懷疑自己是幻聽了,所聽到的不過是方塊消除時的聲音。


    “沒有。”蘇箬說,依然保持著望天的姿勢沒有變。


    姬遙莘歎了口氣,她把手機放下,側躺過來,認真地看著蘇箬。


    “蘇箬,在我的心裏,你是最重要的人,我想你知道的,”姬遙莘說,“所以相信我。”


    蘇箬也看著姬遙莘,一時失言。


    該說什麽,或者不說什麽,她已經想不明白。可她清楚這個躺在她身邊的女人究竟是什麽——五十年前就死去的屍體,附著頑強詭異的魂魄,這具軀體不會衰老,隻是當姬遙莘的魂魄離開時,化作齏粉而已。


    她伸手,抱住了姬遙莘的肩膀。把臉埋到姬遙莘外套厚實的衣領中。姬遙莘把手放在蘇箬的後背上,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姬遙莘的身上有一股清香,很好聞,過了一會兒蘇箬意識到這應該是樟腦丸的味道。俄羅斯方塊的音樂還在一邊響著,姬遙莘沒有退出遊戲。單調的midi聲音就是所有被無限溫柔拉長的全部了,蘇箬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過了很久之後,蘇箬想起來一些煞風景的話題。


    “我在雪山上拍下來的那些鬼,要不要看看……”


    姬遙莘自然而然地鬆開她,蘇箬拿出手機,一張一張瀏覽著在山上拍到的恐怖圖片。


    “我看到了穆安和穆蕖,他們明明都被送過去了。”蘇箬皺著眉頭說,在一張照片中,穆安正站在一塊巨石上,衣服上碩大的“智障”二字清晰可辨。


    “所以比較麻煩,我也不知道默言是如何做到的。”姬遙莘又歎了口氣。


    蘇箬打開她拍到的默言那張照片,盯著默言慘白的、平澹的臉。除了嘴唇紅得瘮人,默言隨便扔到人堆裏,蘇箬都不會多看她一眼。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名堂。蘇箬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蘇箬半夜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一看,淩晨兩點。姬遙莘正坐在窗邊,好像也聽到了那個聲音。那是一陣搖撥浪鼓的聲音,似乎就在樓下的街道上響起,由遠及近,彷佛是個賣雜貨的小販,一邊推著車子叫賣,一邊走過街道。但問題是,淩晨兩點哪來的小販?


    “不管了,睡吧。”蘇箬打了個打哈欠。有人神經病就是喜歡半夜搖撥浪鼓也不是沒有可能,蘇箬並不想去細想是怎麽回事。撥浪鼓的聲音漸漸近了,越來越近,好像走進了這家小旅館。


    姬遙莘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蘇箬也連忙爬起來,穿上外套。


    撥浪鼓的聲音戛然而止,姬遙莘的腳步也隨之停頓了一下。


    “有什麽不對勁的嗎?”蘇箬低聲地問姬遙莘。她覺得搞出點動靜之類的不太像那位叫默言的宿敵的風格。


    姬遙莘說:“下去看看吧,不是很危險的東西。”


    蘇箬抓起手機,兩人打開門,小心翼翼地順著狹窄的樓梯走下去。蘇箬嚇了一跳,樓下是個很小的天井,牆上安裝了一個光線昏暗的燈泡。房東老太太依然坐在燈泡下麵,一針一針地繡著十字繡。昏暗的光線中,她神情麻木且詭異。蘇箬走過去,她記得下午回來時,老太太在繡一幅牡丹圖,但現在,蘇箬看到她手中未完成的作品,她在繡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圖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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