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箬疾走幾步,看著濕漉漉的腳印隱沒的黑色灌木叢,卻遲遲不敢按下相機快門。她聞到了水腥味,一股死亡潮濕的氣息。


    她慢慢地低下頭,腳下一攤水跡,從腳底下蔓延開來。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重擊,蘇箬覺得自己腳踝、膝蓋、後背同時傳來劇痛,摔倒在地上的水漬中。她護著手中的手機,手肘在地麵擦傷。


    蘇箬強忍著,一聲不吭,眼睛緊張地看著四周,她甚至不知道襲擊她的東西是從哪個方向出手的——應該是從身後,但是蘇箬往身後望去,隻有空茫的黑夜,但是在破舊的公路水泥路麵上,遍布各種各樣濕腳印,都是赤腳的。


    一個佝僂著的黑影從旁邊的密林中緩緩走出,拄著拐杖,渾身滴水,他在蘇箬身邊停頓幾秒鍾,說話了,聲音卻是個年輕男生的:“是箬箬啊,沒想到你還跟著姬遙莘。”


    “吳德?”蘇箬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後背劇痛。


    “姬遙莘沒有跟你在一起?”吳德扔掉手中的拐杖,直起腰背,身材挺拔,向著馬路一端走過去,“她遇到麻煩了,我要去看看。”


    “為什麽?”蘇箬勉強追上吳德,“你們鬧翻了,為什麽還要幫姬遙莘?”


    “那個東西是衝著所有引路人來的,我不能置身事外,”吳德說道,蘇箬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那個東西”就指的是姬默言,“而且還能再跟姬遙莘討價還價,何樂而不為。”


    蘇箬想了:“這麽說,我們住的那個院子裏,房東老太太中邪,不是你做的?”


    吳德大步流星走在路前方,蘇箬覺得後背越來越痛,恨不得脫下衣服一看究竟,她想不明白吳德明明是來幫助姬遙莘的,為什麽要給她來一個下馬威。


    “不是我,”吳德奇怪地說,“撥浪鼓是我放水鬼去搖的,但我沒那麽無聊讓一個外人中邪。”


    兩個人的神色都凝重起來。房東老太太中邪和撥浪鼓的聲音響起,她和姬遙莘都以為是一個人所為,而實際上並不是。她和姬遙莘全都疏忽了。


    “箬箬,過來,”吳德招呼蘇箬,他讓蘇箬伏到他背上,背起蘇箬,蘇箬忽然聽到身邊水聲急速流過去,好像身處一條水勢浩蕩的大河中,眨眼之間就到了小鎮中那個院子之前。


    蘇箬暗自心驚。吳德之前似乎一直在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甚至她認為吳德雖然是無支祁,但卻弱於姬遙莘和娜娜,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院子的鐵門依然緊鎖,但是滿天櫻花花瓣飛舞,在牆頭和院門前的土地上已經鋪了一層花瓣的絨毯。一看到櫻花花瓣,蘇箬驚呼起來,她想起那個姬遙莘沒有趕盡殺絕的人。


    石川沙羅。


    門口有路燈,蘇箬看清楚了吳德的臉,和第一次見他的模樣一樣,隻是沒戴眼鏡,依然是男主角級別的帥,頭發衣服上都是水,不過腰卻有點挺不直。曾經在河眼下方的墓穴中,姬遙莘將吳德腰斬,可能是這樣,吳德才顯出佝僂的姿態。


    吳德推了推鐵門,門當然打不開。但是門裏麵隱隱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あの人か?どうぞ。”


    這個聲音不是石川沙羅的,要清脆一些,但是病懨懨的,似乎說話的人身體比較虛弱。吳德回頭望著蘇箬:“她在說什麽?”


    蘇箬搖了搖頭。院子裏麵的人不會是石川沙羅。石川沙羅如果知道蘇箬來了,會對蘇箬講中文的。那會是誰呢?蘇箬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還認識哪個日本人。


    出乎意料的,鐵門突然開了,吳德和蘇箬急忙走進去。院子裏空蕩蕩的,滿地都是櫻花花瓣,繡花的老太太倒在地上,姬遙莘不知所蹤。


    “姬遙莘,你在哪?”蘇箬喊了起來,忽然,她聽見小樓二層的天花板的地方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好像是什麽巨大的生物正在那裏爬動。


    蘇箬的臉色變了。在這裏鬧鬼的人的確不是石川沙羅,而是石川沙羅的妹妹,石川夕顏。石川夕顏被她姐姐用某種方法禁錮在那座荒宅子裏麵,但是現在石川夕顏卻在這裏,說明有人用某種方法打敗石川沙羅,將夕顏帶到了這裏對付姬遙莘。


    一定是默言做的。她曾經肯定有很長一段時間蟄伏著跟蹤姬遙莘,尋找一切姬遙莘的弱點和對付她的武器。姬遙莘本來不願意插手石川沙羅她們村子裏的事情,隻是拿走了石川沙羅的刀。但是姬遙莘離開後,默言就摸過去,用某種方法殺死或者打敗了石川沙羅,沒了那把武|士刀,石川沙羅肯定更好對付。之後,默言就將石川夕顏帶到這裏,來對付姬遙莘。


    蘇箬將手機捧在手機,集中心神,很久之後,手機像一攤爛泥一樣在她手中融化,紅光乍現,幽冥令化作了一把長匕|首,刀刃一側閃著寒光。石川夕顏不是鬼魂,拍照對她沒有用。


    吳德已經沿著一側的樓梯走上去。蘇箬啪啪幾下把走廊裏麵的燈全都打開,專盯著頭頂看。


    這種加蓋的小樓房和日式房屋不同,房間很低,如果石川夕顏在天花板上出現,蘇箬的刀鋒就能刺到對方。


    她慢騰騰地走到一層半,吳德已經飛快地跑到二樓,蘇箬聽到他踢開每一扇門尋找姬遙莘的聲音,她依然不敢大意。


    這時候,有個什麽東西從房頂上跳到了院子裏,蘇箬立刻折返,從樓梯上下去,隻見姬遙莘站在院子當中,手裏拿著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麵色沉鬱。蘇箬見姬遙莘沒事,鬆了一口氣,正要向姬遙莘跑過去,姬遙莘突然大聲說道:“別動!”


    蘇箬嚇了一跳,連忙停住腳步。


    許許多多的頭發,從蘇箬麵前垂下去。蘇箬頭頂就是房簷,她不用抬頭,就知道頭上到底有什麽玩意兒。


    但是嘩啦啦的水聲隨即響起,吳德把所有房間的水龍頭都擰開了,蘇箬身旁不遠一個拖把池上的水龍頭也無端打開,流出來的水嘩啦啦響,那好像並不是自來水,帶著一股泥沙和水草的腥味。然後,一雙灰白的,被水泡脹的手從狹小的水管中伸出來,伸得很長,一把就抓住了垂下來的頭發。


    伴隨著一聲暗啞的慘叫,一個怪物被從屋頂拖了下來,和蘇箬在石川宅中所看到的一樣,人頭下麵,還有許多腫瘤一樣稍小的人頭,而且人頭比上一次所見多了許多,簡直像一大串惡心的葡萄,其中的一顆五官還可辨認,蘇箬認出那是石川沙羅。


    她的心裏突然變得十分難過,卻說不清楚是為什麽難過。她的刀被姬遙莘拿走,直接導致自己被妹妹反噬,但究極因果,卻是因為她和石川夕顏起先的恩怨……


    水聲嘩啦嘩啦響,水流從樓上流了下來,匯成一道一道小小的瀑布。怪物想要憑借頭發從滿是花瓣的地麵上彈起來,順著這些小瀑布又伸過來許多手,抓緊了怪物的頭發。姬遙莘走過去,將長劍刺入怪物的眼睛。


    怪物慘叫起來,連同身上寄生的那些頭顱都開始大喊大叫,醜陋的身體不斷抽搐翻騰著,要掙脫姬遙莘的劍鋒。它尖叫的聲音似乎能將人的心髒都炸裂,蘇箬連忙捂住耳朵。姬遙莘皺緊了眉頭,但她依然緊緊按著劍柄。


    蘇箬的頭轉向一邊,她發現房東老太太在院子天井一側供了一座財神像。神像前麵有擺放了一些供果,還有一個小巧的香爐,她心裏一動。香灰能夠克製住石川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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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衝過去,拿起香爐,抓起一把香灰,用力灑向地上的怪物。香灰落到櫻花花瓣上,花瓣隨即燃燒,火焰蔓延到怪物的身上。她一把一把扔著香灰,最後幹脆把整個香爐擲向地上的怪物。


    怪物的周身燃燒起來。姬遙莘拔劍,她跑到蘇箬身邊,拉著蘇箬後退到屋簷內,大水嘩嘩流下,在兩人麵前形成一道水簾,院中馬上燃起了大火,但是這火卻並不帶一點溫度,而且被水簾所阻擋。幾秒鍾後,大火砉然消失,院中的怪物和花瓣盡數消失,甚至連一點起火的痕跡都見不到。


    水慢慢地停了,房簷還是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就像剛下過雨一樣。吳德從身後的樓梯上下來,姬遙莘轉身望著他:“多謝你了。”


    吳德說道:“不用客氣。我們這算是一個人情還一個人情。”


    姬遙莘馬上警覺起來:“人情?你不欠我人情,是我欠你人情。”


    吳德低頭從濕漉漉的外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煙叼到嘴上點燃,不知道他是怎麽把受潮的香煙點著的。


    “宿敵出來了,如果引路人聯手,你是有勝算的,”吳德說道,“擺出四人的生死陣,不管從三途河那邊回來的什麽東西都能再送回去。”


    “我想過擺生死陣,但是這個宿敵也是引路人,幽冥令在她的手裏,生死陣是個殘陣。”姬遙莘苦笑道,“就算把她幽冥令奪過來,現在上哪找一個現成的引路人。”


    吳德搖搖頭:“必須想辦法擺生死陣,剛才這個怪物可以無限輪回,你殺死它一次,它還會再回來,我們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三個人都不說話了。蘇箬琢磨著這兩個人的話。三個幽冥令分別在三人的手裏,最後一個幽冥令卻在默言手裏。而且其中蘇箬能力太弱,姬遙莘還有個致命弱點,她無法感知到默言的氣息。因此他們在默言麵前是處於下風的。


    “對了,你剛才說的人情是怎麽回事?”姬遙莘忽然開口問道。


    吳德抬起頭,香煙的火星在黑夜中一明一滅,他輕聲說道:“姬遙莘,我不是白白幫你對付默言的。我要讓箜篌能彈響,不然箬箬的命,我就拿走了。”


    他說完之後,將燃盡的煙扔到地上,用腳尖碾滅,走出了小院,背影眨眼就看不見了。


    姬遙莘僵在原地一會兒,轉向了蘇箬,聲音急切:“蘇箬,轉過身,脫衣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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