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箬急匆匆地走下了車。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遠處路燈的熄滅是和吳德有關係的,她倒也沒有想太多,隻是擔心吳德該不會嗑藥磕嗨了順著路基自己滾到溝裏,或者後悔加入生死陣,悄悄溜走了。


    她什麽都看不見,天空就像是被黑色的墨汁所塗滿了。蘇箬手忙腳亂地想要從衣服口袋裏找手機,一隻冰冷的手卻拉住了她的手,蘇箬輕聲問:“娜娜,你能感覺到什麽嗎?”


    娜娜沒有回答,蘇箬想要甩開她的手繼續翻找手機,但是那隻手卻像鐵鉗一樣緊緊抓著她。蘇箬有點惱火,說道:“放開。”


    “蘇箬?”娜娜的聲音從離她至少好幾米的地方傳過來,“你在跟誰說話呢?”


    蘇箬額頭上一滴冷汗滾落了下來,遙遠的天邊傳來滾雷的聲音。沒有閃電,蘇箬想那也許是潮水或者山崩。她不知道握著她的手的是什麽東西,甚至很有可能是超出她想象力的怪物;但是她的思維卻冷靜而清晰。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默言知道他們要開生死陣,因此不遺餘力地阻攔他們。偏偏在這個鬼地方,吳德這個家夥下車去抽煙,是個伏擊的大好機會,蘇箬沒有感覺到默言的傷心,默言沒有親自出現,這個阻攔的人——或者是怪物,最多算是石川夕顏級別的角色。


    手上的力道漸次加大,蘇箬開始感到難受,肌肉和骨骼被又冷又硬的東西擠壓,她疼得牙關緊咬,牙縫中發出抽氣的聲音。有什麽潮濕的,水草一樣的東西開始順著她的腳踝往身上攀爬,盡管蘇箬穿著很厚的牛仔褲,她卻感到那些水草忽然成了鋒利的索命刀刃,鐵絲一般細且強韌,已經劃開了布料,割傷她的皮膚。


    “娜娜,”蘇箬的聲音卻出乎她意料的平靜,盡管她渾身的血都像是凝住了,身體也有些不聽使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抓住的那隻手上,“弄出點光來,有東西正拽著我。”


    話音未落,忽然有火從身邊燃燒起來,火舌像有生命的靈獸,迅速蔓延,圍著蘇箬燒成一圈。蘇箬手上和腿上的壓力都驀然消失,一陣淒厲卻熟悉的尖叫聲響起來,蘇箬回過頭,就著火光看到滿地黑色的頭發,都已經著起火來,一個黑色的東西在火中翻滾掙紮,痛苦地嚎叫,那聲音簡直能把人的耳膜震破。


    果然又是老熟人,石川夕顏。石川夕顏沒有手,她沒有軀體。剛才差點把蘇箬手掌捏碎的……蘇箬心裏產生一種厭惡感,她把手在外套上擦了擦。剛才肯定是石川夕顏用嘴咬住了蘇箬的手,她沒有牙齒,所以蘇箬的手指才沒有被咬掉。


    “蘇箬,快過來,那是業火,別燒到你身上了。”娜娜在遠處焦急地叫她。


    蘇箬連忙跳出火圈,看著石川夕顏在火裏麵掙紮。在火圈的另外一邊,吳德正站在那裏。他看起來很狼狽,身上的衣服掛了許多口子,有的地方受傷,正往外滲出黑色的血;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火中痛苦翻滾哀嚎的石川夕顏,臉上掛著一絲可怖的笑意,那種神情,是蘇箬所極度陌生的。


    她知道,這回吳德動了殺心,所以放出業火來燒石川夕顏——而這樣的吳德,才像是水中殺人如麻的妖怪。


    娜娜走到蘇箬身邊,攬住她的胳膊,夜風刺骨。娜娜把臉埋在蘇箬的肩膀上,她和石川沙羅有交情,所以應當不忍心看著石川沙羅的妹妹這樣葬身火中。蘇箬抬起頭,看到在火光中冉冉升起的黑煙,想著接下來要怎麽辦。


    在雪山下麵的小鎮中,吳德為什麽要放過石川夕顏,隻是將她趕走?蘇箬驀然替姬遙莘感到悲哀,吳德本來根本沒打算幫姬遙莘,他之所以幫蘇箬,也不過是擔心蘇箬繼承姬遙莘的能力後,找他秋後算賬。而所有這一切,本來也都在姬遙莘的算計中。姬遙莘的心計如此之深,蘇箬此時除了驚訝,更多是感到無能為力的悲涼。


    業火逐漸地熄滅下來,地上隻剩下一大灘黑色焦臭的東西,殘存著一點小火苗在上麵,將熄未熄。吳德從口袋裏麵又掏出一根煙,也不嫌氣味難聞,蹲下來,用那點火點了煙,狠狠抽了一口,嘴裏還在罵罵咧咧。


    蘇箬猜剛才吳德在路邊站著抽煙的時候,肯定是遭到了石川夕顏的偷襲,而且這個偷襲搞得吳德很沒麵子,才把他徹底惹火,甚至放出業火來報複。吳德用力吸了幾口煙,蘇箬在火光中看得清清楚楚,從吳德口鼻中噴出的白煙形狀,是一張正痛苦呼喊的人臉的模樣,又消散在夜晚冰涼潮濕的空氣當中。吳德把半支煙扔到地上,用腳踏滅。


    “箬箬,已經開陣了,準備好。”在黑暗當中,吳德的聲音嘶啞,帶著寒意。


    “現在就開陣了?這裏不是黃泉路啊,這裏是哪裏?”蘇箬驚訝地問。


    “我他媽怎麽知道這是哪,”吳德暴躁地說,“這怪物都已經出來,肯定是開陣了,說不定早早就開陣了,我們他媽的早都被盯上了……”


    像是為了響應吳德的話,停靠在路邊的轎車裏麵忽然發出一陣砰砰的響聲,蘇箬連忙把手機電筒給打開,對著那方向照過去,見是一個渾身慘白的小孩,站在輪胎旁邊,手中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鑿子,正在鑿轎車的油箱蓋。吳德一抬手,業火馬上蔓延過去,刹那就燒成了熊熊大火,把那個小鬼吞沒,小鬼短促地慘呼一聲,就沒動靜了。


    吳德走過去蹲下來看了看油箱的情況,不停地搖頭:“沒辦法了,油箱被鑿漏了,車開不成。我說過她早就盯上我們,早就準備好了。”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蘇箬問。


    “這輛破車哪都能壞,就是油箱不能壞。沒辦法,車開不成了。”娜娜在蘇箬身後說,聲音微微發抖。蘇箬也的確看到,從車身上那個被鑿出來不大的窟窿中,鑽出一個又一個白色的魂魄,它們發出呼嘯的聲音,像是解脫,也像是興奮,迅速地在夜空當中散開,消失不見了。


    蘇箬歎了口氣,她從口袋中把兩個幽冥令都拿了出來,捧在手中,一個幽冥令還是扁平的令牌樣子,另一個是個手機,在夜色裏看,幾乎是一樣的形狀。她鄭重地捧著這兩樣東西,就像是捧著兩個牌位。


    “我們往前走吧。”她說,她想象著自己就是姬遙莘,或者姬遙莘就站在自己身邊,這個外冷內也冷的女人正在黑暗中望著她,眼中永遠是摸不透的情緒。


    她率先向道路無盡的彼端走去,每一步,都聽到自己腳下的碎石發出的輕響。黃泉路上不能回頭,引路人的這條路,也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她是蘇箬,她也是蘇笠,她就是兩個引路人,兩個彼此心意相通,永遠不會猜忌的雙生引路人。她能聽得到腳步,身後娜娜和吳德都在跟隨著她,他們倆腳步不太一致,因此很好辨認,如果是誰掉隊,或者有什麽意外,蘇箬都能通過腳步聲的變化很快判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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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可能也是考慮到氣氛太過凝重,這倆人居然開始聊天。


    “我不知道你還會用業火。”娜娜說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吳德的聲音還是很沒好奇,讓蘇箬忍不住開始懷疑剛才石川夕顏到底給吳德造成了多麽可怕的心裏陰影,才能把吳德給氣出這種效果。


    兩個人還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蘇箬開始倒覺得沒什麽,也因為他們鬥嘴感覺稍微能放鬆點,後來她忽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那根本不是兩個人在說話,而是三個人在說話!


    “我當年在河邊治水的時候,你根本就沒出生。”吳德惡狠狠地說。


    “你自己在河裏撿錢被淹死,你好意思說叫治水?”娜娜不甘示弱。


    第三個聲音說:“都不要吵了,為這點小事吵,有意思嗎?”


    蘇箬的手在發抖,這是姬遙莘的聲音。但娜娜和吳德卻置若罔聞,還在鬥著嘴,姬遙莘的聲音偶爾插話一句。姬遙莘怎麽在這裏?席少清已經守不住了嗎?不對,如果姬遙莘真的自己跑出來而且找到這裏,她不可能還有閑情逸致摻和吳德娜娜相互嘴炮。


    “你們倆,能不能閉嘴!”蘇箬大喊了一聲。


    吳德和娜娜好像聽不見蘇箬的聲音一樣,還在那吵來吵去,內容也越來越詭異。


    吳德說:“你在凍土底下,屍體都不會腐爛。”


    娜娜說:“你沉在水裏麵,屍體倒是都泡脹了。”


    姬遙莘的聲音輕輕應聲:“我就埋在雪底下。雪化了,就會一直看著你。”


    蘇箬渾身發冷,她不敢回頭。雖然這裏不是黃泉路,但是生死陣已經開陣,就等同於黃泉路,隻要她一回頭,就完了。更何況,她此時也沒有回頭的勇氣,生怕一回頭看到什麽超出認知的東西。


    叮咚一聲,手機來短信了,發件人是“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你在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蘇箬連忙回複道:你和吳德沒有在吵架嗎?


    娜娜很快回複了:“吳德在我身後,他一直都很安靜,倒是你在那說什麽呢?跟單口相聲一樣,怪嚇人的;)”


    蘇箬沒有回複,她也沒有說話,她聽見,身後的娜娜、吳德還有姬遙莘依然不停地在交談著,說的內容也越來越恐怖,越來越意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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