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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沈仁等人俱是麵色大變,杜子騰方才看得明明白白,那片雪花冰凝之意不過在於凍結雲橫峰並且封鎖那空間漩渦,不令其消失,可後來的那縷月光卻是如斯陰險,竟是月光如彎刀一般狠狠斬下,不隻那雪花封鎖之效消退,竟是令空間漩渦不消失反擴大,那恐怖的吸力已是令五位化神修士轉眼間失陷其中,現在,仿佛連整座雲橫峰亦要消失其中!


    此時,這巨大的漩渦籠罩在雲橫峰方圓數十裏範圍之內,竟連杜子騰幾人在仙緣鎮舊址之上都感覺到微微離地的失重之感,駭然之下,幾人俱是運起符陣、劍陣拚命相抗,而他們周遭,因之前杜子騰與妖魔大戰而坍塌的碎裂地麵竟是恐怖地緩緩長空,直朝天際漩渦而去,他們在此處都能感覺到這般恐怖的吸力,雲橫峰在半空中距離那漩渦更近,其中可怖可想而知。


    此時的雲橫峰仿佛被兩股力量撕扯,那漩渦之力與對抗吸力之力互相交織,竟是令峰上無數草木建築簌簌脫落,杜子騰眼睜睜看著那劍氣縱橫的“執事堂”、“藏劍”牌匾連同那恢宏的石質建築竟是悉數脫離雲橫峰消失在頭頂那可怖的漩渦之中。


    此時,在杜子騰幾人看來,那漩渦已成了一張無底巨口,吞噬一切,湮滅一切,這世間再比這等天象更為恐怖的存在。地麵這幾人互相對視,皆是發現彼此麵色蒼白若紙,顯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


    若是雲橫峰從這世間消失……這世上還有橫霄劍派嗎?


    無論是杜子騰,還是沈仁三人,此刻心中俱是空蕩竟不敢再想下去,隻仰望天際,祈盼諸位大長老、蕭辰甚至諸位同門們能再創奇跡。


    可此時,青石上的蕭辰眉梢眼角俱是冰霜,整個人竟如同雪人一般不見半點生機,那赤金光芒竟是牢牢被鎖在冰封之下,未曾透露半點出來。


    方才那點雪花恐怖的凍結之力悉數衝著雲橫仙陣而來,身為主陣之人,蕭辰在全無防備之下首當其衝,那冰封之威令他此時都無法醒轉。


    此時即使是鬥輝殿中諸位大長老亦是心中焦急,他們竭力運起劍陣與那漩渦相抗,但與那天魔對決之中,神魂靈力劍氣俱是枯竭不堪,又哪裏敵過得這般可怖的天地之威?雲橫峰終是與那漩渦一點點,越來越接近,逃離的可能亦越來越小。


    而更詭異的是,不知是這漩渦離他們更近還是他們修為更高的緣故,冥冥之中,這些元嬰長老心中俱是有了判斷,他們若要逃離這恐怖吸力的可能微乎其微。


    更何況,一旦他們撤離,再無劍陣與這漩渦相抗,整座雲橫峰上上下下所有人將會毫無疑問被悉數吸到這完全未知的空間漩渦之中。


    這一刻,抬頭仰望,那越來越接近的旋渦中一片漆黑無際,全然不知盡頭是何物,是生是死,或者連談生死都會變得奢侈微茫……正因為如此這空間漩渦才更令人心生恐懼,再回頭看到青石上盤坐的蕭辰,袁長老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環視諸位一同並肩作戰僥幸活下來的十餘位元嬰修士:“各位師兄弟……”


    執劍長老已是斷然道:“不必多說,竭力保全諸弟子!”


    修道數百年間,一個眼神一句話足以明了一切,不必多餘的什麽再去征詢,一聲長嘯,那元嬰劍陣竟是陡然間劍氣縱橫,似又重複豪情滔天之勢。


    冰封之下,蕭辰的眉宇卻是一片焦灼,他拚命想出聲、拚命想製止、拚命想懇求,想讓諸位大長老不要再燃燒壽元,然而,那片劍氣灼灼煌煌,如天地間亮起一片絢烈霞光,緩和輕柔地鋪陣在雲橫峰與那漩渦之間,似燃燒著絢麗華美的身軀為堤壩,終是攔下了那恐怖漩渦,無論天上地下人人皆知,越是絢燦越是轉瞬即逝:


    “——便是此刻!”袁長老一聲長喝!


    執劍長老更不遲疑,方才元嬰劍陣中唯有他留有餘力,便是隻待此刻!


    無情道的劍意突然燃起透明金焱,在雲橫峰上下襲卷而至,竟是夾著包括無法動彈的蕭辰在內的許多弟子要朝地麵拋去,此時此刻,道是無情卻有情,明明是冰冷鋒銳無一物的劍意,卻令其中無數弟子眼中一酸,感覺到了那金焱中無盡慈祥和暖。


    可在這時,那先前用心險惡斬開空間漩渦的月光竟是不知從何處潛伏而出,竟是直朝那無情劍意包裹下的諸弟子陰狠而去!


    此時雲橫峰上,其餘元嬰長老拚命燃盡壽元隻為抵禦漩渦之內為這些弟子贏下一縷生機,卻遭遇這般陰狠之招,竟無一人有餘力顧及……


    雲橫峰腹中,那一片廢墟之上,驀然間風沙大起,無數殘骸飛卷遊動,竟是湊出一張五官模糊的麵容來。


    廢墟中央,無數殘破劍意縱橫交錯,所有飛劍殘骸到得此處俱被這般恐怖衝擊之下化為細細沙礫,再也無法辨認任何本來麵目,可其上殘存的那些曾經驚天動地的劍意卻又在這過程中加入衝擊之中,令這些縱橫劍意越發強大。


    那麵容模糊的臉孔呆呆凝視天際,不知為何,明明是一張森然無情特征全無的麵孔,竟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惆悵,隨後那殘骸拚湊成的巨口開合,整座廢墟間嗡嗡震鳴:“……以己道為梁,以己身為器,載我橫霄劍魂,爾可願?”


    那無數殘破劍意交錯之地,風沙緩緩退卻,竟是露出一具被劍意消磨到難以辨別的軀體來,那軀體之上,呆滯目光仿佛失去光澤的琉璃珠一般黯然無神。


    隻在仰望消逝在漩渦中的星辰飛劍與即將消逝的雲橫峰時,呆呆的目光竟是突然有了一縷悔恨,然後,那已經僵硬到無法唇舌開開合合,竟是好半晌,直到唇角鮮血淋漓之時才勉強成聲:“……願。能贖此罪,我願!”


    巨口不再多言,那張麵龐上的殘骸竟是悉數脫落,夾著這廢墟之上,無數瀟灑的、文雅的、細膩的、豪邁的、冰冷的、慈和的、狂妄的……那千古過往間曾一劍動天下的無盡劍意,化為狂風駭沙朝那具殘破軀體中衝擊而下。


    很快,那不多的鮮活血肉便銷蝕殆盡,緊接著是其下的森森白骨,最後是內髒,丹田,神識,魂魄,到得後來,那一具軀體已是一堆殘破沙礫,再難辨別何處是軀體,何處是飛劍殘骸。


    “爾所在之處,橫霄劍魂便在。守塚即載魂。”


    九個字,字字千鈞,重若泰山。


    那殘破沙礫倏然分解,然後拚湊成了另一張全然無法辨別任何特征的沙礫麵龐:“……喏。”


    而後,先前說話之處竟隻有一團朦朦細沙,竟是連麵孔都無法再拚湊而成,而這團全無形狀的細沙靜寂半晌,無端有種寂寥悲涼之意,片刻之後,這團細沙夾著巨風席卷之聲音,竟是在這無盡空間中辟出一條通道。


    它身後,那一張沙礫麵龐呆滯之下,亦是化為沙人在風中襲卷著緊緊追隨,不過片刻之後,那沙人竟被風中一股沛然之力夾裹著化為漫天殘骸碎屑落到杜子騰諸人身旁。


    杜子騰愕然掉頭雲橫峰上突然落下來的一大堆細沙殘渣,卻又隱隱在其中感覺到一股荒涼寂沉又複雜交錯的劍意。


    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之下,杜小爺本著寧可收錯絕不放過的原則,在對方任何交待都來不及的時候,儲物袋迅速一收,竟是將這堆沙礫一點也沒放過地收藏了起來。


    沈仁三人:……


    這三人很快沒有他吐槽杜子騰的心思,高空之上,他們清晰看到,那無情劍意中夾裹著數名弟子,竟被那道陰柔月光纏得越發微弱……


    就在這時,天地間不知何處起了一陣大風,黃沙漠漠中似有無盡蒼涼劍意在風沙中襲卷而至:“……吾助汝……”


    冰封中的蕭辰從這風沙中清晰感覺到了劍塚那荒涼寂滅之意,心中震撼無法言說:“碧霄師叔……”


    橫霄劍派今日,就連守塚人亦難以幸免麽?


    那陰柔狡猾的月光在風沙中試圖纏繞偷跑,然而,漠漠沙塵,莽莽無盡間埋葬的是無數英豪天才絕世之劍,縱然是化作劍塵,那其中真意又豈容區區月光來褻瀆?


    一時間,月光大作,其中隱隱劍鳴重重錯落,或有慷慨悲歌,或有激昂相和,或有寧和遠唱,或是自在低吟……這層層蕩蕩的恐怖劍鳴中,那月光悲嚎一聲,猛然發出一聲清脆聲響——竟是不敵劍鳴,徹底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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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碎裂,劍鳴遠去,無情劍意更不猶豫,夾裹著無數弟子自半空拋灑而下,到得此時,那片絢爛金焱之霞漸漸稀薄消散,在恐怖的轟隆聲中,修真界所有人心目中的第一聖地雲橫峰就此銷聲匿跡,不見蹤影。


    那透明的金焱霞光、浩蕩的漠漠沙塵亦是隨之悄然遠去……


    杜子騰隻來得及接住蕭辰,便呆呆仰望那恐怖的漩渦,還有眼前破碎空蕩的一切,仿佛這些都那麽不真實,好像掐一把自己,一覺醒來,自己還在雲霧遮罩之下,無憂無慮安心畫符……


    當頭頂再次傳來淅瀝瀝巨響時,杜子騰連同無數死裏逃生的橫霄劍派弟子才回過神來抬頭仰望,隻見那巨大的漩渦並未因吞沒整座雲橫峰而滿足消失,那漩渦上竟是突然流淌無數濃豔血色來。


    收集過天魔真血的杜子騰驀然間臉色難看:“魔氣……”


    那是天魔身上的真魔之氣,竟這般在修真界無遮無攔地擴散開來,並且是自這修真界第一聖地擴散開來……


    可這世上再沒有一座凜凜絕峰替整個修真界擋在這詭絕魔氣之前,那些血色如水中擴散的縷縷血絲一般,柔和又蘊藏無數險惡地開始浸染著整個修真界。


    此時,杜子騰懷中的蕭辰才咳嗽一聲,吐出數口赤金之色醒轉過來,頭頂那無可挽回的一切隻令他苦澀道:“魔氣肆虐,修真界……要大亂了……”


    杜子騰茫然四顧,周遭弟子或與妖魔戰過、或與天魔戰過,在這大戰之後的瘡痍之地上,皆是滿身重傷,滿目淒涼。


    直到此刻,杜子騰才真正意識到,那座巍峨絕峰不僅是整個修真界頂天立地的庇佑,更是他們所有人最依賴的臂彎,而如今,失去護持的他們……要何去何從?


    不待他們自茫然中恢複,遠遠的,數道破空之聲竟是越來越近,這聲響……赫然是眾多修士禦器朝此而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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