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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葛麟的這點怨言,杜子騰翻個白眼,他杜小爺豈是那等沒成算的,既然橫霄劍派要重建,破曉秘境中提供了安全的環境之餘,物資自然也要豐富起來,除了禾禾草之外,破曉秘境之中自然對許多靈草還會有需求,何世明當初的懇求杜子騰願意答應,也是因為這本就在他的規劃之中。


    現在禾禾草的種植發展得轟轟烈烈,空間的靈氣漸漸有了富餘,其他靈植的種植自然也要提上日程,隻待那些靈植的種子一到位便可開始種植,而杜子騰掐指一算時日,早已過了與何世明相約的一月之期。


    在這書卷墨香中的課堂上,杜子騰竟是罕見地沉下了臉。


    雖然當日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不好的事情真正發生時,杜子騰還是十分失望,罷了,既然槽糕的可能性已經出現,那便要做好後續安排了。


    第一堂課的內容是修真概論,簡明扼要地闡述修真中幾個流派的一些基本特點,著重介紹了一下劍道的起源發展,最後的效果遠遠超乎所有人想像,不論是教材的出現還是以金丹修士進行傳授的方式,都發揮了十分了不起的效果。


    課散之時,煉氣修士們竊竊交談,舉止神情間都有些興奮,顯是對於孔雲開宗明義所授的那些內容,赫然從一個更高角度打開了修真世界的大門,深入淺出,即使沒有更多的接觸,亦是對修行的全貌有了一番大致了解。


    待那些煉氣弟子散去之後,杜子騰一掃臉上陰霾,起身笑道:“孔師兄,恭喜!”


    孔雲卻是輕輕搖頭:“尚有許多不足。”


    修道百載,這般按照教材向許多弟子同時授課卻尚屬首次,先前許多準備倒也沒有白費,但臨場一講,便又發現許多不足,而且,就是孔雲自己也有一些新的收獲。


    傳道授業,對於修真界的理解在娓娓道來之時,他自己心中也如撥雲見日,對於大道的理解再上一層,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築基弟子中,鐵萬裏亦是留了下來,此時向杜子騰道:“杜師弟,我看,這般課程,縱是築基弟子在修行之餘亦最好是能參與一二,我方才聽孔師兄開宗明義闡述‘修真概論’,感悟頗多,有些築基期的同門不能參加的……實是憾事。”


    杜子騰卻是嘿嘿一笑,摸出一枚玉簡:“這種情形我早就料到了,以後每節課都會用水鏡術記錄下來。”


    鐵萬裏大喜過望:“這再好不過!”


    不過,杜子騰卻是話語一轉:“這可不是無償的,回頭這玉簡都會存於煙海閣中,弟子們借閱亦同先前一般,會以功績點來兌換這借閱機會。”


    鐵萬裏一怔:“……煙海閣?”


    一個普通的地名竟是讓在場許多劍修有些失神,仿佛間,那嶙峋山石所建的巍峨建築於雲霧漫漫中再次浮現眼前,可是,他們的理智中清楚的知道,那一切已經消逝於空間裂縫之中,再難尋回。


    杜子騰卻是鄭重頷首道:“不錯,既然要重建雲橫峰,自然亦要重建煙海閣!”


    鐵萬裏肅然抱拳道:“我替一眾同門謝過杜師弟,有心了!”


    杜子騰卻是擺手:“好了,我雖不是劍修,亦是劍派弟子,何來這些客套,到了準備妥當之時,少不得要你們出些苦力的。”


    鐵萬裏哈哈一笑:“那是求之不得!”


    孔雲亦是笑道:“還是待掌門出關之後再開吧,橫霄劍史有待他勘誤,再者,他那裏怕亦有不少內容可充實其間。”


    杜子騰自然點頭,依他的性子,蕭辰那裏的好貨自然是早早就算計得清清楚楚,絕不會遺漏,隻是當日蕭辰也沒說到底要閉多久的關啊,真是愁人。


    算了,對於不確定之事,杜子騰索性不想,孔雲他們六人還需要再討論修正一下接下來的課程走向,杜子騰便也不多打擾,反正一切已經走向正軌,這種形勢發展下去,隻需要短短幾年,這些弟子對於修行一道便會有了係統性的認知與掌握,接下來的修行便要開始大量耗費資源了……


    資源麽,嘿嘿。


    想到這裏,杜子騰好像想起了什麽一般,開口朝鐵萬裏打聽了起來,在鐵萬裏驚愕的回答中,杜子騰腳步一轉,朝一處他入了秘境之後還沒有拜訪的地方走去。


    蕭辰如今閉關,一應事務皆由杜子騰掌握,在這秘境裏,不聽話的散修皆被他老人家大手一揮鎖進了各個空間之中,橫霄劍派、合歡宗又都皆唯他的命令是從,若說權勢,整個秘境亦無出其可者。


    因此,當鎮長看到杜子騰親自上門之時,不是不驚訝的。


    他們這些仙緣鎮的鎮民蒙杜子騰所救,先是他親自斷後,他們逃離到遂易古城,而後是雲橫峰消失,杜子騰蕭辰與其他弟子前來匯合,後來又是一場大戰之後,他們一路顛沛流離跟著進了破曉秘境,到得秘境中亦是戰戰兢兢,最近好不容易才過了一些安生日子。


    這過程中,那些在其他門派有靠山、有親朋的鎮民早已經自行尋了出路,能一路艱辛跟隨至此的,莫不是有至親在橫霄劍派,對門派實在割舍不下的,還有的就是實在沒有去處的,修真界大是大,但他們大半輩子都在仙緣鎮上,鎮外世界對落魄散修的險惡,他們亦有聽聞,至少一路行來,橫霄劍派不離不棄,弟子們對他們也多有照拂,便也咬牙跟了下來。


    似這等小心翼翼跟到現在的鎮民們,其實對於橫霄劍派現今的形勢最是關切不過,畢竟頭頂一點風驚草動也許到得他們這裏就是雷霆雨露,一路行來,他們不敢不關心。


    也正因為如此,當第一個鎮民看到杜子騰的身形時,不過片刻之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杜子騰那是誰啊?誰還記得他當日在仙緣鎮上的落魄淒涼,現在說起這三個字,整個橫霄劍派與合歡宗、乃至於他整治散修的手腕都令這些底層鎮民知道:這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


    這樣的人物親自前來,誰還能不去看個熱鬧,隻不過怕唐突了大人物,縱是打量,大家亦是隻悄悄在一邊伸長了脖子罷了。


    而鎮長看到這一幕,心中亦是慨歎。


    一路回望,縱然是鎮長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在仙緣鎮上落魄到寄人籬下的瘦弱小子已然成長為了這般參與執掌橫霄劍派的大人物,雖然說,現在橫霄劍派已不能與當日相比,但是,看那些劍修們的精氣神與蕭杜二人的能耐,似鎮長這般曆經風雲的老修士判斷,隻要這般下去,待到風雲變幻之時,雲橫崛起必是大勢所趨。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一路行來,他們這些鎮民殊為不易,鎮長也從來沒有主動找過杜子騰,皆是他們自己想法子先解決。


    一是他見杜子騰事務繁忙,且都是與橫霄劍派未來格局息息相關之事,與那些大事相比,他們的事終究隻是小事。


    二來,說來現實,卻也隻有四個字:今非昔比。當日杜子騰進了橫霄劍派之後雖依舊保持與簡家交好,但他那時不過是雲橫峰上一個頗有能耐的外門弟子,而現在,橫霄劍派裏杜子騰隱隱掌握決斷之權,這般情形下,以簡家的門風,反倒覺得高下有別,不好交往了。


    因此,鎮長看到杜子騰今日上門,驚訝之餘又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什麽事竟會勞動極端親自上門。


    杜子騰卻是誠懇一笑,一如過往:“鎮長,您近來可好?我這裏俗事太多,也沒顧上來拜訪鎮上諸位,這秘境中大家可還過得慣?若有什麽不便的,隻管告訴我。”


    鎮長連道不敢。


    杜子騰目光一掃,便看到幾個頑童坐在洞口撿石子玩的,有幾戶門口還堆放著不少雜物,雖說頗有生活氣息,可也足見此處的規劃並不適用於居家過日子,更遠處的一小塊空地上,杜子騰竟然還看到歪歪斜斜開墾了一小隴地,種著些菜苗之物,是真正的菜苗,沒有半點靈氣……他免不了就是一愣。


    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大陣在規劃之初更多考慮的是修士的修行需求,無論是靈氣調配、庚金之氣的通道、私密性還有安全係數皆是上上設計,當時入住之時,也隻粗粗劃分了橫霄劍派、合歡宗與散修們的大致地界,可是……他竟然忘記交待如何安置鎮民們了。


    若不是今天問了鐵萬裏他甚至都不清楚鎮長他們的具體落腳之地,這般想來,實在是他虧欠在先,思慮不周思慮不周!


    因為鎮長與鎮民們的這番小心隱忍和杜子騰的一時忽略,沒有特別劃出安置之地,鎮民們便也將就在大陣的邊角,這無人理睬的地帶安家落戶下來。


    看到杜子騰目光呆呆放在那片菜地之上,鎮長連忙解釋道:“實在是一路過來匆忙,大夥儲糧有限,鎮上人家多是低階修士居多,未能辟穀,便免不了這些凡俗之舉……不知會否對大陣有影響,還請杜小兄弟能寬免一二……”


    說到後麵,鎮長聲音已低不可微,目光十分忐忑,似乎生怕杜子騰對這等凡俗之事有那禁令之舉。


    杜子騰見鎮長這躬腰垂首惴惴不安的模樣,突然間覺得當日仙緣鎮上那位指點的慈祥長者似乎已經太久不見,他恍然驚覺,權勢在他無知無覺間,已經劃下了巨大的鴻溝,又或者說,在修真界,所有人早已將這等階尊卑印入骨髓,甚至連他早年結識的簡家亦不能免俗?


    不,其實是他無意中的漠然才導致這般的距離吧。


    思及此,杜子騰反省之下連忙上前道:“您說的哪裏話?是我思慮不周才是,鎮民們與弟子們不同,劍修弟子們恐怕還常年存些幹糧之物可撐過這段時日,鎮民們常居仙緣鎮上,自是要過日子的,如何能比,這都是我一時大意了,還要請您和鎮上諸位原諒則個。”


    杜子騰這番話誠懇無比,鎮長抬起頭,見眼前這輪廓俊秀的青年滿臉真誠,一如過往,這才緩緩籲了一口氣:“不敢不敢。你不怪罪就好,唉,說來也是我一時自專,實在是見大家日子過得不甚方便才這般逾矩,有杜小兄弟你今日這番話,我便放心了許多……”


    杜子騰沉吟了一會兒道:“這確實是我規劃之時思慮不周,如今看來,這些山洞適宜修士,但鎮上大家都是拖家帶口的,實在太過逼仄了些,不適合過日子。”


    不待鎮長惶恐,杜子騰已是接著道:“如今秘境之中隱患已除,安全無虞,您看這樣安排可成?我令他們劃出一塊良田來,您與鎮上大家夥搬遷過去,當日仙緣鎮上的屋舍既是因我之故損毀的,如今我便令劍派弟子協助大家重建家園。”


    不隻是鎮長愣住了,一旁默默聽著鎮長與杜子騰交談、一直不敢上前插話的簡澤亦是愣住了,就是他周圍看到杜子騰這樣的大人物過來偷偷在一邊窺視的鎮民們也是愣住了,他們本以為,以杜子騰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肯親自前來探看就已經是紆尊降貴,沒想到杜子騰看到他們現在的情狀竟還能這般設身處地地為他們著想。


    說實話,對於經曆過妖魔圍攻、雲橫峰消失、遂易大戰、西荒流離的鎮民們來說,能有個安全的落腳地他們已經十分感恩,一路橫霄劍派的弟子們對他們亦有照拂,不離不棄。放眼修真界,除了橫霄劍派這樣風氣的門派,恐怕真沒有哪個門派會在自己的落魄流離中對他們這些門派外緣的包袱累贅予以這般照顧了。


    一時間,這許多人竟是靜默難言。


    然後一個嬌脆的聲音道:“那我是不是有地方可以種七彩梅啦?”


    杜子騰轉頭一看,豈不正是簡鈴兒那個丫頭,這女大十八變,乍一看都認不出來了,還以為是別人家的大姑娘呢。


    他忍不住一笑:“行,劃片地給你,想種多少種多少,隻要你種得過來。”


    這婷婷玉立的小姑娘歡呼一聲:“我就說嘛,應該早點跟杜大哥講的!”


    小姑娘一番話卻是讓杜子騰明白了鎮長一路行來許多忍而不發的艱辛,他隻看著鎮長,十分鄭重地道:“我從仙緣鎮到的雲橫峰,仙緣鎮上的大家夥也是因為我的緣故離鄉背井到了這裏,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看顧好大家。之前讓大家受了委屈便都是我的不是,從今往後,大家夥遇到什麽難事都可以找我,千萬不要見外。”


    當即就有鎮民喃喃道:“……這、這可真是太好了……”


    “……杜小兄弟,你真是大好人……”


    “杜小兄弟,你和咱們的劍修弟子們一樣,都是頂好頂好的修士,天道定會保佑你們一路順遂的!”


    “我就知道我們橫霄劍派是好樣的,杜小兄弟,你與大修士們可要好好幹,讓那些其他門派的修士知道我們橫霄劍派依舊是正道魁首!”


    “對!沒錯!杜小兄弟,將來我家這小崽子長大你們定要收下他!長成像咱們劍派弟子那般的好修士!”


    這些感激話語偶爾也摻雜那麽一兩個不一樣的聲音:“杜小兄弟,我聽說那些散修們種禾禾草的地方靈氣可足了,能不能勻一些給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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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杜子騰臉上笑容不變,但鎮長卻已經是目光如刀擲了過去:“唐家的,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台麵上的人物了?這秘境之中地界有限,杜小兄弟專門劃塊地方給我們那是多不容易的事!現在那麽多劍派弟子修行需要靈氣,你還這般……做人要知足!”


    鎮長這番話擲地有聲,直叫那說話的婦人滿麵通紅,就是身邊那些鄰裏的目光也叫她十分不好受,可明明大家私下嘀咕的時候都有過這想法的不是?她也是家中有娃要精進才厚著臉皮問上一問哪,對杜子騰這樣的人物來講,還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麽?


    鎮長這番表現隻叫杜子騰心中歎服,薑是老的辣,鎮長這般退讓是在讓他投桃報李啊。


    杜子騰道:“這秘境中確實靈氣不足,可那些種了禾禾草的空間,我確實已經承諾過分給那些辛苦種植的散修,要是大家需要靈氣的,那禾禾草的種植法子,我可以令學會裏的修士教予諸位,靈氣好壞,隻憑各位的勤勞智慧。”


    杜子騰這番話不卑不亢,卻確實打消了這些鎮民不切實際想不勞而獲的想法,他們失望之下,卻又覺得,如果能自己種那禾禾草生出靈氣,似乎也是法子啊?一時間,似乎沒有得到靈氣空間也不是那麽不可接受了。


    鎮長看了笑得風輕雲淡的杜子騰一眼,有些赧然,知道自己方才心中一點小成算杜子騰一清二楚,心下也不由有些感慨,這杜小兄弟手腕是越來越嫻熟了,但能換來種植禾禾草的機會,於這一眾暫時無甚營生的鎮民而言,亦是好事。


    既然已經決定,杜子騰沉思片刻,便已經將規劃做好,幾個傳訊,鐵萬裏便領著幾個弟子過來領命去修屋舍,畢竟他原來也在仙緣鎮上盤桓不少時日,對於鎮上舊址的一些習慣喜好最是熟悉不過,自己未來的家園,鎮民們自然也不可能全都麻煩劍修們,自也跟去搭把手。


    而杜子騰卻是留下了鎮長與簡澤:“我估計以修士之能,這屋舍簡單修一下,不過數日之後便能修好,屆時我會安排學會的修士過來教導鎮民們禾禾草種植之術,還請鎮長您妥善安排。”


    鎮長自然應下。


    然後杜子騰又道:“此外,我估計鎮民若要安置下來,怕是還要添置不少物件吧?尤其是家中有老人幼兒的,若是長期看來,各色靈物雜項,均要購置……”


    簡澤點頭道:“正是如此,當日在遂易古城,大家雖然都添置了一些,這些時日還能支撐,可若是長此以往,怕是難以維係。”


    杜子騰道:“既然這般,我有個任務想令簡澤前往,這其中有些危險,恐怕鎮長您與簡澤還要好好商議一二……”


    鎮長人老成精,早已猜到杜子騰的安排:“您可是希望小澤往修真界去一次?”


    杜子騰點頭。


    說來實在慚愧,他今天本就是為此事而來,何世明一去杳無音訊,可是他也沒有接到他布下的後手傳來警訊,這其中實在耐人尋味,要麽是何世明出了什麽意外,要麽就是何世明獨自逃離,無論哪種可能,沒有警訊就是沒有其他修士踏足西荒,這倒也勉強算是半個好消息。


    但是,眼見現在禾禾草種植學會發展這般神速,秘境中的靈氣日漸充盈,隨意修行進展,無論是葛麟處、這些鎮民處、還有未曾開口的諸多橫霄劍派合歡宗的弟子們,他們對於靈物的需求都隻會越來越大,杜子騰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但現在手上這些人選中,合歡宗與橫霄劍派的劍修們,不消說,功法特征簡直太明顯,一旦出現在修真界,那簡直是在跟碧月城和大雪宮說快來抓我吧,那些散修們……何世明一去不回,杜子騰不可能再冒險,劃拉劃拉去,自然隻剩下仙緣鎮上這些修士,修為不高,無甚特點,像簡澤這樣修為的修士出現在修真界中就像一滴水匯入河流一般,很難被察覺。而且,簡澤先前有過處置簡氏靈物鋪的經驗,完成這些采買之事應該無甚問題。


    但杜子騰沒有想到,他本來是為此事的安排而來,卻發覺了自己一直以來對於鎮民的忽視,既然這般,他便著手彌補,好在沒有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損失,他隻是覺得隨著一切漸漸進步,將來他必然是千頭萬緒,若不加注意似這種疏漏隻會越來越多,還是需要更周全才是。


    鎮長花白眉毛蹙在一處,顯然也是決斷不下。他自然知道,杜子騰這番前來專誠尋簡澤,恐怕亦不隻是采買那麽簡單,要知道,橫霄劍派蟄伏秘境中不過是暫時之舉,看杜子騰這些手筆來看,絕不可能永遠蝸居於此。


    在雲橫峰未消失之前,簡家憑著與杜子騰的關係,更借仙緣鎮發展的機會,靈物鋪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牢牢掌握著仙緣鎮上的話語權,但將來,若是橫霄劍派重現修真界,他們簡家能在什麽位置呢?


    或許一切的答案都在他今日的決斷之間。


    橫霄劍派蟄伏於此,卻必然不可能徹底與修真界斷絕聯係,無論是消息還是物資都要從修真界獲取,這個任務緊密機要,若能出色完成,將來在杜子騰麾下必是地位不低,可是,與之相隨的便是這其中的奇險,畢竟,大雪宮碧月城……那可都不是善茬。


    杜子騰亦不催促,甚至還將其中風險緩緩道來:“在此之前,我甚至已經派過一個散修前往修真界,隻是沒有半點消息傳回,我亦不知其中有何變故,此外,簡兄先前曾經與其餘六派的管事弟子打過照麵,仙緣鎮上不少商戶怕也都識得簡氏靈物鋪的掌櫃……”


    誰知杜子騰這番剖析之後,簡澤竟是突然開口道:“我願往!”


    鎮長皺眉未及阻攔,簡澤卻是道:“祖父,您不必再多思量,其實回想一直以來,都是杜兄弟對我們簡家扶持甚多,若非沒更合適的人選,以他的為人,怎麽會在明知有這般風險的情形下前來尋我?先前您重傷未愈,杜兄弟在雲橫峰上尚未能完全立足都替您尋來蓮香藤這等奇物,今日換我便為橫霄劍派走這一遭又有何不可?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修真界中經驗不足,我已經思量好了,回頭會請鄧家叔公、馮大哥與我一同前去,他們二人俱是散修過來的,且家小都在秘境中必然可靠,咱們秘境中有位散修商會便是在西荒邊緣,回頭向他打探一下細節,我們便充作是這商會的修士前往補貨,隻要不在遂易古城,靠近西荒亦有二三交易流通的商城,定是妥當無虞的。”


    杜子騰一怔,他沒有想到,這些時日中,簡澤竟也這般成長了。


    簡澤所說沒錯,他既然能將其中風險一一列出,自然也是想好了應對之策,不說能百分之百可保簡澤安全,可卻也有九成把握可讓簡澤在遇險時全身而退。


    但他真的沒有想到,簡澤自己亦是思量周全之後想好了主意,而且聽起來完全不賴啊。


    簡澤轉頭看杜子騰:“杜兄弟,你看我這樣安排……可行?”


    杜子騰卻是哈哈一笑,一拍他肩膀:“如果不是我這張臉拉了太多仇恨,秘境中又有太多事情,這次我定會和你走上一遭!豈止行,簡直是太行了!”


    鎮長看著這相視一笑的二人,歎了口氣,他的年紀大了,簡家終是要交到簡澤手中的,而且,簡澤性子又是這般,好在杜子騰的性情絕不會虧待忠誠追隨之輩。在鎮長渾濁的眼中,修真界中早就不太平了,妖魔入侵,雲橫峰逝,必是一番風起雲湧,而眼前這笑得疏朗的俊秀年輕人未來必不是那等籍籍無名之輩。


    冒這風險為簡家贏得未來他階下的一席之地……也罷,就讓小澤去一次吧。


    事情一定,杜子騰便很快做好了布置,收到眼前的法器、厚厚一摞符籙和一小遝紙張之時,縱是鎮長見慣了風雨,也不禁老心髒一跳:“這、這全是金丹符寶?!”


    杜子騰點頭:“我托孔師兄他們畫的,不過橫霄劍派的劍氣你是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用。我這些符籙都是按著修真界慣見的來畫,倒不會留下什麽痕跡,你可以放心地用。這法器是隱匿容貌所用,除非元嬰大能親至,否則無人可覺察,但你也知天下絕沒有萬無一失之事,還需小心才是……”


    杜子騰零零總總叮囑半晌,鎮長卻是徹底服氣了,似杜子騰這般,金丹劍修的符寶都可以不眨眼地扔出這麽多來給簡澤幾人防身用,這手筆氣度,確非凡人。


    鎮長突然心中一動,這幾日屋舍已經修好,鎮民們陸陸續續搬了過去,那禾禾草種植一事他恐怕也不能怠慢,杜子騰雖說是為鎮民們尋的營生,但又何嚐不是一次試探?若是他們這些鎮民此事都辦得入不了他的眼,那恐怕以後許多事也不會再交予他們了吧?


    這般一想,對於這種植一事,鎮長本來將之看作是鎮上的營生要好好管理,現在就更不能怠慢了。心中已經籌謀著在那什麽培訓之後,要找幾戶人家好好談談的事了。


    揪著那軟Q彈糯的包子送走簡澤,杜子騰心中又多了一樣要記掛的事情,那包子不耐煩地道:“事既已皆,吾可以走了吧!”


    杜子騰:……


    好吧,這隻包子主人閉關把它留了下來,杜子騰又沒什麽時間管教,現在都有些野了。


    然而,這隻包子打了轉,突然對杜子騰道:“那木頭呢?”


    杜子騰:……


    看在這隻包子還有不少用處而他等會兒要去上課不用畫符的份上,杜子騰默默地放出了小木棒,然後就見兩小約好了一般,咻地一聲便連影子都沒了,也不知野到哪兒去了。那破木棒更是讓杜子騰在風中淒涼了好一陣,媽蛋,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啊!有這麽拋棄自己主人的嗎?!混賬!早知道不放你出來了!


    杜子騰在原地生氣了好半晌,才摸出陣盤來開始忙正事,如今各個散修的獨立空間內,那禾禾草種得不錯的,靈氣都有富餘可供大陣調用,橫霄劍派的弟子們修行終於不用再緊巴巴的修行了,杜子騰現在管著大陣,自然是要調配一下靈氣的,而且,不知是不是杜子騰的錯覺,近來那庚金之氣亦如泉湧一般源源不絕,恐怕與那正在劍問之塹中閉關的某人有關,杜子騰一笑,便也毫不客氣地直接摻進靈氣中造福劍修弟子們了。


    然後他打開水鏡術,學會裏以王滿才為首的修士正在給仙緣鎮的鎮民們科普禾禾草種植要點,對於學會裏的修士們而言,這種種植術的推廣已經進行了無數場,早就駕輕就熟,對於各種問題也能很好地解答,看那些鎮民們較真的模樣,似乎也準備在禾禾草上大有作為?


    這也是個好現象,那些困在空間中的散修,杜子騰自然不可能叫他們一輩子種禾禾草,如今基礎技術探索成熟,交給仙緣鎮的鎮民們倒是十分恰當。


    而杜子騰的水鏡中再次出現那些空間中的散修,他們有的忙忙碌碌打理著禾禾草,似乎期望著早日種出三階禾禾草加入學會從此走向高帥富的人生,有的卻是老老實實地閉關修行,似乎對於自己的種植技術沒那麽有把握,還不如一步一個腳印就著這空間中的環境認真修行,反正修為總是不會虧待自己的,還有的在空間中自暴自棄蒙頭大睡,顯然對這什麽狗屎的禾禾草完全不感興趣……


    更遠處王滿才的田地裏,那隻包子和小木棒邊打鬧邊一根根翻著禾禾草,這兩隻吃貨顯然對這沒能到手的三階禾禾草耿耿於懷,誓要把它揪出來,然後啊嗚一聲吃掉!


    而新修的練劍坪上,陸陸續續有弟子到場,顯是孔雲的課堂不久後要開始,認真的劍修弟子們已經提前趕到搶占個好位置了。


    這許多事情有好有壞,但都在掌握之中,到得此時,杜子騰才長長吐了一口氣,身畔無人之時,他抬手揉了揉臉頰眉心,現在各方事情都漸漸走上正軌,他才真正覺得肩頭的擔子到底有多沉重,沉重他似乎都忘記了輕鬆愉快是個什麽滋味了,可那個最應該擔負這一切的混賬倒好,自己屁股一拍就把這攤子扔給他。


    “你的閉關最好能有長進,別讓我做虧本買賣,否則,哼~”杜子騰朝著天空中某處揮著拳頭威脅了一下,便貼上神行符朝練劍坪趕去。


    孔雲的課馬上就要開始,作為修真小白,難得有機會好好學習,縱然忙得不可開交,但充電的機會杜子騰是絕對不會錯過的,他好不容易忽悠了一批金丹前來講課,自己卻占不上便宜,這也太虧大了,絕不符合杜小爺的三觀。


    這堂課換了那姓寒的金丹劍修,在修真概論之後,這一堂課講的是修真簡史,真的隻是簡史,隻簡明地涉及修真界那些真正重大的事件,這無疑是杜子騰極需要補上的一課,七大門派的由來、淵源、修真界如今的格局,他統統不知道。


    到得此刻,杜小爺才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點無知,原來往上數N代,碧月城不過是個三流的修真世家,到得現在的老祖手上才發展起來,因此數百年前,不少門派都明著鄙夷其為向擴張而不擇手段的舉動,隻是到了這幾十年,碧月城地位漸漸穩固,這種鄙夷便也漸漸消失。


    而那大雪宮一直位於極北邊陲,聽說也是因為現在這代神師修為通神,幹預宮中事務之後,大雪宮才漸漸活躍於修真界事務中,漸漸加入巨頭的行列。


    這許多事情,於現在的修真界而言恐怕都是秘辛,被各大門派封殺得差不多了,但是身為修真界曾經的第一大派,底蘊在這兒,劍派中的金丹修士竟然悉數知道,而更令杜子騰驚訝的是,這可是通識課,他們竟然也不遵從修真界中那些遮掩的規矩,毫不避諱地一一道來。


    杜子騰低頭翻開教材那一頁,當日幾位師兄爭執時他亦在場,他隨口一提幾位師兄共同認可的準則清晰躍動於紙麵之上:“以史為鏡。”


    杜子騰恍然一笑,當日隨口提及,他沒有想到,這些金丹劍修們竟是真的這麽較真,以史為鏡,凡是對修真界有深遠影響的、諸弟子們應該以之為鑒的,他們都絕會不避諱,杜子騰笑歎一聲,劍修啊劍修,叫他說什麽好。


    但即使看到了那四個字的杜子騰也絕沒有想到,這位寒師兄竟然在接下來的課堂上將另一件幾乎改變了他們所有人命運的事件亦是尊重事實地客觀道來:


    “……直到現在為止,即使是我橫霄劍派亦不能完全肯定那些域外天魔為何執意要入侵我修真界,是為著修真界中的靈氣,還是為著生靈血肉?我等實在知之甚少,至少,從那入侵的方式來看,對方必是不懷好意。先前幾乎所有與域外天魔的爭戰皆是我門中化神長老一力承擔,即使是我,也是在雲橫峰消失之後,才從掌門口中得知……”


    這一段曆史對於橫霄劍派所有弟子來說,無疑是極其沉重的,如果沒有天魔,橫霄劍派如今依舊是修真界所有門派隻能仰視的第一大派,他們依舊會頭頂第一大派弟子的光環,安然在雲橫峰上如同前人一般一步步在劍道之上前行,而不會如此刻這般,隱匿於修真界無人知道的一隅,席地而坐學習這段曆史。


    “於我等而言,雲橫峰的消失固然是生平至憾,可於整個修真界而言,雲橫峰的消失隻意味著一件事,自今往後,天魔與修真界中的最後一道屏障已然消失,爾等現下修為雖低,卻也要牢記,降妖除魔凜正不屈本就是我劍修應當作為,不論我派與修真界其他門派恩怨如何,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那入侵的妖魔,來日我橫霄劍派與那天魔必有一戰,爾等需砥礪勤勉不可懈怠!”


    底下一眾劍修弟子皆是肅然應是。


    杜子騰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將這口濁氣吐了出來,掩去了眉宇間的種種情緒。


    對於雲橫峰的尊敬珍愛,他與在座所有聽課的弟子加起來,恐怕都不及這六位金丹劍修,可寒師兄這番話卻是代表了他們幾人的態度,他方才的敘述中,客觀冷靜,根本聽不到半點對於整個修真界、甚至是碧月城、大雪宮的怨恨,甚至隱隱展現了另一重杜子騰隻能仰望的劍修境界:對天下蒼生的真正悲憫。


    可他們難道對大雪宮和碧月城全然無恨嗎?當然不是,越是愛重雲橫,隻怕就會越加痛恨這兩個卑鄙無恥的門派,但在這三尺講台之上,他們卻是終是選擇隻將事實陳述,隻將恩怨隱匿,為的不過是希望這些初初入門的弟子依舊長成前輩們那般光明磊落的正直之輩,不成為被仇恨蒙蔽的宵小之輩。


    用心良苦。


    以史為鏡,說來容易,能真正辦到,世上能有幾人?他眼前這幾位金丹劍修卻是真正做到了。


    也是在這課堂之上,杜子騰竟是第一次知道,所謂域外天魔與橫霄劍派之間早已交手數次,並且遠不止是那天人之島上!


    早在數十近百年前,曾經有一個天魔真正踏上了修真界,傳聞那天魔修為並不算高,卻身懷異術,往往逃脫,在修真界各大派間掀起無數風浪,最後雖被橫霄劍派斃於邪嘯海中,可這天魔來到修真界的目的至今仍是個謎題。


    杜子騰卻是思忖著,這莫不是那些天魔的斥候?先派來打量敵情的?不需要修為太高,隻要逃得夠快,盡量多地收集信息就好……


    他這般分神思索間,懷中陣盤突然震動,而這練劍坪上亦是隱隱感覺到了一股靈氣呼嘯的震蕩。


    杜?


    ?騰當即一驚,情不自禁與在場的孔雲、鐵萬裏、課堂上其餘諸人同時抬頭仰望,隻見這秘境平靜的天空上驟然間卷起無數烏雲,那背後無盡幽暗一片死寂,仿佛一個隻有死亡的九玄世界在背後窺視一般,竟有無盡沉沉死氣當頭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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