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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劇烈的震動驚天動地,這並非形容修飾,而是每個人真真切切的感受,腳下的地麵在不停晃動,頭頂的天空亦在不斷旋轉,似乎這一刹那,他們身在陣中,就恍如身在那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上一般,在這等天地之威麵前,隻能軟倒在地,彼此扶持,心中一切戰戰兢兢。


    在這天旋地轉中,耿麗甚至有種錯覺,若不是大陣相護,他們所有人隻怕定然已經被那劇烈白光中的爆炸撕裂成了碎片,可即使如此,大陣光幕亦在隱隱震顫,似乎隨時可能崩解。


    在這劇烈晃動的視線中,耿麗忍不住朝陣盤看去,隻希望那裏麵的靈石不要在此刻耗盡,卻意外地看到這一片東倒西歪的修士中,有一人瀟灑負手而立,還悠哉遊域地從容撥弄著陣盤,不知是否耿麗的錯覺,在這調整之中,大陣的光幕似乎越加穩固,至少支撐過這波大爆炸絕無任何問題。


    不用問,此人必是杜子騰無疑。


    耿麗:……


    難道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否則,何以解釋這陣外的地動山搖?


    而沈仁此時在大陣邊緣,更是驚愕得目瞪口呆,他本已經做好了與這些高階妖魔同歸於盡的準備,對於自己這幾位同門聯手之力,他從未懷疑過,然而,方才親自清點過妖魔數目,沈仁已是明確,此番,縱是他們這等橫霄劍派內門真傳中的精英,對上這這樣龐大的高階妖魔也必是凶多吉少。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什麽?


    不斷有各式殘肢斷臂,連同高階妖魔血肉模糊的殘骸被炸得撞到大陣光幕上,那些妖魔碎裂成粉末的殘渣碎肉順著那穩固下來的光幕流淌而下,似血肉糊糊一般駭人恐怖。


    在這般地動山搖的艱難局麵中,沈仁卻不顧那劇烈白光灼傷眼睛的劇痛,努力睜大眼,運起修士的目力竭力遠眺,這股鋪天蓋地的恐怖爆炸白光竟是將整個仙緣鎮的範圍密密覆蓋,這亦正好是這些高階妖魔方才活動的區域……


    沈仁心中升起一種錯愕交雜的狂喜,這般九死無生的危局竟能這般化解,隻怕妖魔中再沒有力量可以威脅到仰峰坪的門派入口。


    可劇烈爆炸的狂喜中,卻有疑問忍不住浮上心間:方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他分明隻看到杜子騰吞服了整整一瓶子靈丹然後用靈石粉末畫了個符,這……這……這到底是什麽符籙,竟能這般驚天動地????


    然而,理智中,沈仁知道,以杜子騰的修為絕不可能憑空畫出這樣恐怖的符籙,在修真界最離奇的傳言中,即使是妙思書院中畫符第一人赫連真人亦絕可能憑空輕易地畫出這等驚天動地的符籙來,赫連真人號稱是妙思書院立法以來最有符籙天賦的修士,甚至直接憑符籙一道結成金丹,他修道幾百年都做不到的事情,更遑論杜子騰隻是一介剛剛築基的小修士。


    方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漸漸地,那股劇烈到似乎要毀滅一切的爆炸才漸漸平息。


    而此時,守鎮大陣也似真正完成了使命一般,在輕微的幾道光芒之後,徹底消逝。


    而在大陣庇佑下的眾人此時才像大夢初醒一般,迷蒙地從地上爬起來,茫然四顧。


    此時他們的視線範圍內再沒有什麽光幕保護,一陣劇烈的血腥之風刮,隻令每個人覺得心中戚戚,一直以來,這守鎮大陣是他們心中最後一道守護的屏障,乍然消失,竟讓每個人忍不住覺得有些惶恐。


    當他們惶惶然舉目四顧時,此時的仙緣鎮,除了方才收縮到的極致的守鎮大陣牢牢護住的仰峰坪之外,整個鎮子竟是不翼而飛,他們視線周圍一馬平川,在仙緣鎮上,從未有過如此一覽無餘的開闊景象。


    然而,不知是誰第一個出聲:“那些……高階妖魔呢?”


    這發問之聲低又輕,還微微帶著顫抖,好像怕不一小心,會驚動那些不知會從哪裏冒出來的妖魔。


    眾人心中亦是猛然間心驚肉跳,此時守鎮大陣徹底消逝,如果妖魔再臨,他們隻能徹底淪為魚肉,誰能不害怕,不驚恐?


    可是,此時隻有血腥之風在這炸出的開闊天地肆意馳騁,刮出一片呼呼聲響。竟然沒有半點其他聲息。


    良久,一道脆生生的聲音突然開口道:“祖父,讓我換個‘手榴彈’嘛!”


    驚惶茫然的眾人忍不住向那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那是鎮長家的小孫女簡鈴兒,小姑娘這個時候手上竟是捧著滿滿一大把枕骨,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


    這段時日的拾荒經曆,甚至讓大部分修士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可是一個抵得上兩個的高階妖魔枕骨!平日能遇到一個已是撞了大運,要麽是真正的撿了漏,要麽是百死一生中僥幸活下來的一點收獲,可這小丫頭手中竟滿滿一大把……


    眾人心中隱隱有著一個猜測,可那猜測太過美好,美好得沒有半點真實,竟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口,好像生怕一說出口,便會美夢破碎。


    便在此時,一道無所謂的聲音道:“小丫頭,那‘手榴彈’可不是你先前那些玩具,現在妖魔已經殺淨了,這武器不會再開放兌換了,喏,你要是喜歡,可以換點別的東西,就當是賞你這番辛苦吧。”


    簡鈴兒撅嘴想辨,卻被鎮長一把死死拉住,簡鈴兒想抗聲,卻見祖父竟是全身都在隱隱顫抖,目光卻是牢牢盯著杜子騰:“杜小兄弟……你說的……那些妖魔已經殺淨了……這、這、這可是真的?”


    鎮長這番話是所有人都想問的,一雙雙期盼確認又害怕否定的目光牢牢盯在杜子騰身上,杜子騰麵上卻滿是天經地義的詫異:“那不然呢?你們以為方才我這上躥下跳忙活半天為了啥?沒把這些妖魔殺幹淨,我怎麽能讓大陣消失?”


    耿麗此時踩在陣外,放眼四望天地開闊,滿地妖魔血肉仿佛是鮮花鋪就繁榮盛景,自幼成長之地的消逝讓她心中有些悵然,可獵獵山風中,這悵然隻維係了一眨眼,便被眼前這天高地遠的景象所取代,這一刻,耿麗回望那臉上寫著“你們這些愚蠢的修真者”的鄙夷表情的某人,竟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刻,她無端相信,縱然那舊日的仙緣鎮已經被夷為平地,可這個混賬定會建起一個令所有人更向往的地方來!


    沈仁亦在此時出聲道:“那些高階妖魔確是已經被消滅幹淨了。”


    所有人的眼中盛滿了狂喜之光,可這喜悅如此珍貴,所有人都害怕它再次落空,那目光竟是不約而同落在所有人皆知靈覺最為敏銳的聞人淩臉上。


    那張漂亮的麵孔被這些多目光盯得有些癢癢,他眼睛四處瞟了瞟,然後茫然無辜地回視道:“我沒看到妖魔啊?”


    然後,就是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尖叫!


    每個人都忍不住抱住自己周圍之人,喜極而泣,放聲大吼,在慶祝大家終於是逃過這一劫,雲橫峰下的這一幕在周遭妖魔血肉鋪就的大地之上,無比歡騰。


    杜子騰臉上也露出微笑來,卻是極淡,隻有一瞬,隨即就被眉宇間的隱憂再次替代。


    他收好那守鎮大陣的陣盤順便在陣外的地麵摸了好幾圈起身時,發覺自己已經被包圍了:沈仁眼中發直,聞人淩滿臉好奇,靳寶卻是滿麵嚴肅,耿麗亦是麵有笑容,甚至鎮長亦是笑容帶著按捺不住的期盼。


    杜子騰抬頭見到這麽多人,唬了好大一跳,隨即一臉警覺地捏好自己的儲物袋:“幹嘛?”


    沈仁嘴角抽了抽,你TMD真以為你剛剛趁大家慶祝的當口偷偷撿拾那些妖魔枕骨的動作沒人看到?誰TMD稀罕你那些破爛玩意兒……


    耿麗卻是好奇地問道:“快說,怎麽辦到的?”


    原來這些人不是來搶枕骨的,杜子騰放下了心事,咳了咳,一臉正色地道:“就這麽辦到了啊。”


    鎮長道:“我隻隱約猜測可能與那些妖魔首級有關……”他隨即笑歎道:“可是,杜小兄弟這般驚天動地的手段竟是守得這般嚴實,方才這幾位真傳可要上前去和妖魔同歸於盡了,這可是把大家唬得夠嗆。”


    薑就是老的辣,杜子騰方才救了所有人一命,似耿麗等人皆不好指責他這般保密害得大家剛才擔驚受怕,鎮長卻是這般一種輕鬆口氣道了出來。


    聞人淩姣好的麵孔上鼓起兩個包子:“就是!你害我都沒機會和那麽多高階妖魔交手,這機會多難得啊!你要一次性幹掉他們為何不早說!我一定搶在你前頭先和他們打幾架再說,現在上哪裏去找那麽多高階妖魔啊!”


    鎮長&耿麗:……


    這TMD是問題嗎?


    沈仁素來知道聞人淩性子,隻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對杜子騰道:“你這番布局沒有告訴我等,你可知方才那等千鈞一發的關頭,若是有個閃失,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沈仁此時早沒有平時慵懶的模樣,而是嚴肅地杜子騰道:“我們身後可就是劍派入口。”


    杜子騰翻了個白眼:“得了吧,要是告訴你們,這場戲還怎麽演哪。”


    靳寶灰色的眼珠上都湧出疑惑來:“戲?”


    這些修士皆是茫然,這好好的……怎麽扯到演戲了。


    此時事已過,杜子騰亦不再隱瞞,所謂的零號計劃,是大陣不斷收縮過程中杜子騰便已經定下的。


    沈仁疑惑道:“你在大陣收縮過程中便知道有這麽多高階妖魔?所以最後留了這麽一個伏筆?”


    杜子騰卻是揮手道:“當然。”不待沈仁追問,他已是不耐煩地道:“你們各自負責一個戰線,難道就沒有留意過比例問題嗎?”


    這幾個真傳弟子互相對視之後,依舊一臉茫然,比例問題?


    看在這些家夥將來必是要獨當一麵的份上,杜子騰心中隻想著以後定要問蕭辰討回這束脩之費,他難得耐心地解釋道:“妖魔皆是由修士或者凡人煉製而來,那麽,高階妖魔與低階妖魔之間必是有一個比例的,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嗎?在我們大陣漸漸收縮之時,看起來妖魔總量沒有減少,可真正投入的高階妖魔卻是比原來少了不少。你們每日交來的妖魔首級和枕骨便是最好的反映,我做了統計,連續七日的高階妖魔比例降低已經可以讓我斷定,對方刻意在積蓄高階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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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麗卻困惑地道:“妖魔將高階戰力扣下又是為何?他們要是早些投放,也許我們的大陣都撐不到最後……”


    杜子騰卻是淡淡道:“因為它想麻痹我們。它從一開始就不隻想硬碰硬攻下大陣,而是做了兩手準備,能直接攻下自然最好,如果我們真能堅持到最後,就像之前那般,我們在仙緣陣內必是精力疲乏強弩之末,它在此時投入這等戰力,對我們的士氣打擊是那般巨大。”


    沈仁思慮了片刻道:“所以……你才在一開始便定了那等零號計劃?”


    杜子騰點頭:“難道你們沒發覺,我那個大陣的後撤工作量特別巨大嗎?若隻是簡單收縮我怎麽會需要這麽多人一起來設置大陣?他們最多的工作是將東西埋到地底,隻是他們以為那是在布陣,其實那是在布設殺器。而且,你們給我的首級枕骨和我給你們的‘手榴彈’數量對不上嗎?嘿嘿,它能積蓄高階妖魔,我自然也能積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誰怕誰啊?”


    然後杜小爺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道:“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大家,你們最後還能演得那麽像嗎?對方那麽狡猾,一旦有風吹草動,那些高階妖魔隻怕眨眼間跑得沒影子了,怎麽可能還聚成團讓我AOE啊?隻有看到我們山窮水盡絕望無比的時候,對方才會將真正的底牌全部亮出,隻可惜,嘖嘖,它遇到了小爺啊,這叫啥?這就叫‘既生瑜何生亮’!哈哈哈哈,小爺我果然英俊聰慧!”


    雖然杜子騰這番布局確實是大手筆大動作,能將如此多的高階妖魔殲滅於一役,即使是長霄真人在此恐怕亦不能保證自己不讓一個走脫的全殲,確實是厲害,但是您老人家這麽迫不及待往自己臉上貼金真的好嗎?


    眾人皆是滿頭黑線。


    耿麗忍無可忍,直接將話題叉開:“所以,方才那些爆炸的‘手榴彈’全是你扣下然後安排埋好的?”


    杜子騰最受不了外行人說外行話,他跳將起來道:“什麽‘手榴彈’!那‘手榴彈’是通過神識觸發的,整個仙緣鎮範圍那麽廣,我的神識怎麽可能覆蓋!而且就算可以,我一個築基修士的神識怎麽可能在同一時間分到每個爆炸點上!”


    諸人麵麵相覷:“不是‘手榴彈’,那到底是什麽?”


    這仙緣鎮上,杜子騰手中,除了“手榴彈”,還有什麽東西能同時引爆這麽大範圍的爆炸,讓那麽多高階妖魔同時死無全屍?


    杜小爺叉腰仰天大笑:“你們這些修真者不知道了吧?”他洋洋得意地道:“這是小爺開發新一代產品——‘地雷’!靈力觸發,隨觸隨爆,隱秘至極,防不勝防,任你高階妖魔,也要跪在小爺麵前唱征服!”


    杜子騰那“征服”二字剛剛出口,好像觸動了什麽開關一般,一道恐怖至極的妖魔嘶吼驟然間響起,初始時似在千峰百嶂之外,到得後來,仿佛已是近在眼前,所有人登時臉色再次大變,因為,這嘶吼聲竟是令所有人神魂動蕩,這妖魔……竟比他們之前見過的所有妖魔都更恐怖!


    而他們頭頂,那原本默默擴張著的血凝天空,此時突然開始電閃雷鳴,竟是一副天幕將傾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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