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騰心中又急又亂, 明明是空間傳送往妖魔界,最後卻來到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一同前往的道侶卻是失散在那樣險惡的境地之中,生死不知, 叫人如何不焦慮。


    這焦慮中,杜子騰甚至沒有留意到,他躺著的地方並非荒郊野外,而是一處草草搭起的棚屋中。


    而很快,一聲尖銳的大叫令杜子騰真正回過神來,那尖銳的叫聲十分淒厲,帶著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縱然是杜子騰這般見識過妖魔戰場的修士亦不由心中一寒, 令他迅速從方才那無盡焦慮中回過神來,迅速麵對現狀。


    焦慮根本不能解決問題,當務之急,是先要明確自己到底在何處。


    那戰戟威勢顯赫, 令蕭辰那般狼狽, 甚至口口聲聲魔塔、魔孽,主人絕非泛泛之輩,總是會有線索能找到自己那失散的道侶的。


    不知為何,冥冥之中,杜子騰就是覺得蕭辰安然無恙,這彷佛心靈感應一般的直覺無數次證實過,在修真界與蕭辰經曆過許多風雨, 杜子騰對於這種直覺已經不再懷疑,這倒是令他稍微安了一些心,終於分出些心神來打量現狀。


    然而不待杜子騰采取什麽行動,外麵倒是先響起了淩亂的腳步夾雜著叱罵――杜子騰滿心疑惑,不由凝神而待,這畢竟是修真界之外,他得明白到底是唱的哪出。


    然後,他就看到數個滿身甲胄的修士踢著一個渾身血跡的淒慘少年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


    看到這些周身分明亦有靈光閃動的人類修士,杜子騰心中略微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好歹也是人族,總比直接掉入敵我不明的異族之中要好太多。


    然後他心中也油然而升一種潛在的安全感:有人族修士,此處與修真界的差別便不會太大,麵對熟悉的世界,人心中原本的防備總是會下降的。


    可杜子騰萬萬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一切直接證明了他確實太天真:在人族修士中便一定安全?


    那渾身傷口流血不止的少年十分纖弱,彷佛風吹就倒,周遭這些修士卻半點沒有憐惜的意思,腳下一踢,少年便發出淒慘的叫聲,那驚惶至極的抽噎彷佛極大地取悅了這些修士,他們哈哈笑著,甚至還揮了揮手中法器。


    杜子騰蹙起眉頭,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這幾個修士看起來亦不過築基修士,但那種恣意的模樣……講真,在親手打造了修真聯盟的條條鐵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正大光明恃強淩弱的修士了。


    而更遠一些的地方,杜子騰甚至聽到少女、少婦發出的絕望哀鳴,還有那些聽起來□□不堪的笑聲,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


    杜子騰麵上一冷,可在他調起靈力時卻赫然發現自己丹田中的靈力寥寥無幾,他一摸袖口,儲物袋亦不翼而飛,杜子騰心中千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而後,那淒慘少年幾乎是滾到了這破敗的草棚之前,在那幾個修士的威脅喝罵之下,少年伸出如柴禾般的纖瘦臂膀,驚惶不安地指向了草棚,杜子騰忍不住皺眉,那少年的視線躲閃著,不敢與杜子騰目光相觸。


    杜子騰皺眉不隻是為眼前這即將找上門的麻煩,而是杜小爺發現了一個更大的麻煩――他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修真界之外的世界,與修真界從來沒有過往來語言不通是那樣的合情合理。


    杜小爺心中淚流滿麵,所以說,無憂集團刊印的誌怪小說果然都是騙人的,從來沒有哪一本小說說過,到了新世界想要大殺四方的主角與新世界原住民雞同鴨講怎麽辦。


    很快,杜子騰也不需要知道怎麽辦了。


    因為,在那少年指過來之後,那幾個修士凶惡滿是煞氣的目光直接衝著杜子騰而來。


    下一秒,杜子騰頭頂那勉強遮擋了二分之一天空的草棚就已經不翼而飛。


    杜子騰不得不俯身打了個滾,避開那道古怪又威力強大的扇形水波。


    然後他起身皺眉看著這幾個修士,他們手中的法器十分古怪,那材質杜子騰見所未見,顏色十分豔麗不說,形狀亦是十分奇特,甚至方才那古怪的水波,隱隱帶著一股與靈力格格不入的力量,絕不是這幾個修士目前的修為能夠掌握的法術。


    這幾個修士看到杜子騰這狼狽至極的閃躲模樣,不由得開懷大笑,然後就像是找到了什麽比那淒慘少年更有樂子的玩具一般,他們手中法器先後綻放出各式顏色絢麗的光芒,扇形水波、飛鳥烈焰、針雨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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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隻是在原地極其狼狽,用盡各種扭曲的姿勢不斷閃避著,然而,任他再如何盡力閃避,在這些強大而古怪的技能之下,受傷總是難以避免,甚至數次都與真正的死亡擦肩而過。


    他是個符修,並不似劍修與體修那般擁有太過強大的體魄,甚至哪怕他已經結了丹,但那顆金丹是那樣古怪,提升了神識、改造了丹田經脈,隱隱地於他未來在符道上的進境亦有說不出的好處,可唯獨沒有提升他的體魄,半點也沒有。


    在這種僅憑肉身閃避的對戰之中,杜子騰是用自己最短的一塊短板在迎敵,如何能不險象環生。


    可他每每又在最驚險之處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法子避開自己的要害。


    這些修士漸漸有些不耐,倒是周圍更多的甲胄修士看到這緩慢的殺戮一幕,指指點點嘻嘻哈哈,似乎看到一個怎麽折騰也不死的玩具般十分新奇有趣,還不時出聲說著什麽,但顯然對這幾個修士刺激得不輕,他們臉色鐵青,手中法器催動的光芒更是越來越急促,甚至口中還帶著惡毒的咒罵,杜子騰聽不明白,但這不會妨礙他冷靜察看到那些惡毒表情。


    在杜子騰身上傷口越來越密集,這幾個修士覺得自己馬上就能摁死這隻特別能蹦q的賤奴之時,麵對迎麵而來的扇形水波,杜子騰第一次沒有閃避。


    那發出水波的修士興奮得雙目通紅,口中叫嚷著什麽,或許是在大喊老子弄死他了?


    杜子騰麵上閃過冷冷嘲意,在這滿場為血腥而興奮沸騰的場景中,竟然隻有那個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少年看到了這個蔑視的嘲弄笑容,他忍不住顫抖越加厲害,甚至已經開始為方才自己逃避曲州軍而胡亂指認眼前這陌生人而隱隱後悔。


    這後悔不是因為對方的淒涼處境而良心發現,這樣的年月,有良心的人早就已經死絕,少年隻是因為恐懼而後悔,他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無盡殺戮之意,那是他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將領目光中才能看到的高傲與蔑視,將世間千萬人如雞狗一般在揮手間殺盡的殺戮之意!


    看到那些期待血腥的扭曲興奮與即將沸騰的期待歡呼,杜子騰抹了抹自己頰邊一道血跡:“嘖,要讓你們失望了呢。”


    然後,場中所有修士便看到這方才柔弱沒有絲毫反擊之力的賤奴,手中舉著一根古怪的棍子,再然後,在激昂的音樂聲中,清澈若碧空的水波落空,淒豔絕美的血花綻放,那原本期望著看到自己的獵物皮開肉綻興奮難已的甲胄修士驀然間發現:這皮開肉綻的軀體看起來好熟悉,為什麽這一次,自己失去了那幾乎媲美男女交合的極度興奮?


    再然後,就是激昂的音樂伴著無數淒厲的尖叫,奄奄一息的老人、渾身血跡的少年、麻木絕望的赤.裸女人,在這古怪混亂的聲音中茫然抬頭,然後發現,那些聽起來絕望至極的聲音都來自於那些高高在上的軍老爺們。


    這一刻,甲胄修士們自己真正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羔羊,在那富有韻律的激昂樂聲之中,他們瞳孔慢慢放大,除了像瘋了一般尖叫、拚命失禁,他們竟然什麽也無法做,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軀體用自己最欣賞的方式四分五裂、皮開肉綻,那綻開的血、那露出的筋膜、那隱隱的骨茬,再也不能令他們感到興奮,隻有無盡的痛楚、絕望!


    這激昂的樂聲終了之時,最後一滴血液才自空中悠然墜落,隨著“嘖”的一聲,這瘋狂的一切終於劃上句號。


    那些幸存下來的無辜者才瑟瑟發抖地發現,滿場之中,那些惡魔一般的軍老爺們沒有一個的屍體是完整的,濃重的血腥氣幾乎淹沒了原本一切肮髒的臭氣。


    杜子騰漫不經心邁步前行時,微微有點不太高興,血太多了,地麵一時未能吸盡,竟然有點打滑。


    然後他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聲音猶如一隻老鼠般,偷偷摸摸卻又不能全然遮掩,杜子騰現在體內靈力不多,於是越發不高興,終於回過神來,然後對上一雙驚惶得隨時可能暈過去,卻依舊抖著牙關努力不暈的眸子。


    杜子騰無聲的凝視似乎帶著莫大威壓,令對方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但杜子騰卻沒有半分開口的意思,廢話,他都不懂對方的語言,怎麽開口?!


    然後在這家夥快昏過去之時,杜子騰臉色驀然一變,方才遍地屠戮的不遠處,一道烽煙衝天而起,那猩紅的色澤,顯是某種召集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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