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閔蓮舟與何以煥等人的注意力皆放在聖師島方圓數百裏的戰局上,他們不知道修士大軍何時會與妖族大軍接觸, 這接觸一旦開始便是決定這壓製與反抗的兩大種族命運之時。


    不論如何,妖靈器師們那一句話其實並沒有說錯:種族之爭前, 並沒有是非對錯可言,隻有成王敗奴,妖族處境可堪憐,可若易地而處,兩族中,若是妖族占據上風,人族的下場又能好到哪裏去?


    正因為清楚明白這一點, 所有妖靈器師才會對眼前這他們根本沒有預想到的大戰這般惶恐。


    妖族, 那是他們一直奴役、壓迫,視之為獵物、資源的東西,就像凡人圈養牲畜一般,雖然自古以來, 妖族一直零星有反叛, 各妖圈的戍圈軍正是因此而存在,沿海諸城的軍隊更是鎮壓著百川海這最大的妖圈,但人類一直牢牢占據著上風。


    一直到了最近,從法天大陣那一陣異常的波動起,整個妖族的反抗就截然不同,攻打沿海諸城造成人族損失慘重、甚至現在攻打聖師島,諸城池一直都是措手不及地被動應戰, 他們根本無法想像,怎麽短短時日內,掌心的獵物、圈養的牲畜會變得如此厲害?這還是妖族嗎?


    短短的時日內,在人族修士的心目中,妖族的形象早已經麵目全非,就好似人族在原地中踏步時,他們身後的妖族不知何時已經全力加速,竟到了堪堪並肩的地步,可笑他們竟全都懵然無知!


    不,也許,妖族為這一戰早就準備了千百年。


    那些在深海中默默的隱忍,那些目睹同族的悲慘淒涼,那些虐待遭遇中的屈辱,全部都化為了冰層下的熔岩,醞釀奔騰,隻待爆發的這一日。


    這能怪誰?


    到得這樣的地步,對於妖族與人族而言,誰都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便以這注定要血流如海的戰局來決定彼此的命運吧。


    彷佛是為了眼前這戰局烘托氣氛,原本碧藍如洗的天際竟然開始濃雲密布,一副壓城欲摧之勢,天地間,簌簌狂風夾著前所未有的淒厲在海上掀起巨大的風浪,在浪間依稀可見船帆與巨獸的身影,戰局,一觸即發。


    這樣即將決定百城界命運、決定兩族無數生靈命運的時刻,杜子騰,這個前一刻還無比關鍵的人物,此時顯得似乎便有些無足輕重。


    在這樣兩個種族傾盡所有力量的戰局之前,杜子騰能發揮的餘地不小,可也有限。


    此時對於何以煥、閔蓮舟來說,前一刻爭取杜子騰的舉動在即將到來的大戰麵前,已經再不重要。


    杜子騰不可能左右這樣的戰局,而這樣的戰局結束之後,一切都將塵埃落定,杜子騰的歸屬無非隻是錦上添花而以。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決戰,令杜子騰的地位急劇變化。


    想明白了這一點,場中似方玉陽這樣的小人,目光中那深刻的嫉妒都變成了一種幸災樂禍。


    杜子騰卻好像不知道這一切一般,隻抬頭看著頭頂鉛色濃雲,眉頭緊皺。


    再然後,他突然開口了。


    在何以煥、閔蓮舟先前費盡了口舌努力遊說之時都始終澹然的杜子騰,竟然主動開口了。


    他對閔蓮舟道:“你說你能潛伏聖師島混到高位,所以在妖族中地位不低,可以一己之力說服部族?”


    閔蓮舟眺望遠方,正沉默中想著戰局,猛然聽到杜子騰的詢問,好半晌反應過來,欲言又止。


    杜子騰挑眉盯著他,好像在要一個答桉。


    閔蓮舟終於點了點頭,他想說,蕭大師,此一時彼一時,方才我敢開那樣的條件是因為不知道戰局就在眼前,此時,哪怕我還願意開那樣的價碼,卻不知道我妖族還會否有那兌現的機會了,甚至若真的僥幸贏下這仗,族中願不願意接受一個大祭司又要另當別論……


    杜子騰轉過頭掃視何以煥在內的諸妖靈器師:“方才你們說自己是各城池的頂尖人才,妖靈器的最大保障,所以皆是各王府的座上之賓,定然能說服諸王?”


    何以煥苦笑,方才為了不讓蕭大師被妖族他們確都是如此說的,可是,時局不同了,他們如今困在此時,妖靈器師在戰局上,除非有蕭大師這樣的臨場指揮,否則他們多是擔當後勤工作,一時半會兒,對於這樣的大決戰實在作用有限,大戰之後,他們先前那些提議有多少能落到實處的,可真不好說。


    方玉陽開口嘲諷道:“你還真以為你是個香餑餑呢?沒看出來你自己跌價跌的都沒人願意搭理你了麽?”


    方玉陽話理雖對,但卻未免說得太過勢利冷酷,何以煥皺眉道:“蕭大師,你於我臨海城有大恩,縱不論將來如何,我臨海城卻始終是站在你身後的。”


    那礁堡城的妖靈器師亦是心中一讚,這個何師話說得不錯,不論最終戰局如何,隻要人族能勝,蕭大師這樣的人中俊傑就永遠值得拉攏!


    他當即笑道:“蕭大師,我雖不才,方才說出的話卻也是一個唾沫一個釘,隻要您願駕臨我礁堡城,我城必大開寶庫供君挑選!”


    有他開口,當即又有好幾個目光長遠的妖靈器師代表各自所在的城池主動開口邀請拉攏。


    這幾人的話直像是一個巴掌打在方玉陽臉上,叫他臉色陣青陣白:杜子騰雖然不如方才搶手,但他的本事擺在那裏,一樣有他應有的身價。


    可杜子騰卻好像沒有對於他身價的“保值”有半點喜悅,他隻是對這些人微微一笑:“既然諸位話語權都有保障,那我就放心了。”


    隨即他麵色一肅,口氣澹澹地道:“那麽,各位現在請立即返回所在陣營,停止一切攻擊,全部聽我號令吧。”


    杜子騰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了:也許……是風太大了?聽錯了?


    杜子騰那篤定的模樣讓方玉陽反應過來仰天大笑,簡直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全部聽你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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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玉陽手一指在場諸人,包括閔蓮舟和他那些下屬、各個妖靈器師還有他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都代表了什麽樣的勢力?你一句話就想全部號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簡直笑死我了,你以為你是天道嗎?一句話就要所有人俯首?你也不怕風太大把你的舌頭給閃了!”


    方玉陽這樣辛辣的諷刺,叫在場所有妖族和人族聽到都感覺到有些尷尬,可杜子騰方才那口氣卻實是叫人想為他辯解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聽他號令……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太過狂妄,哪怕是何以煥知曉蕭大師臨場標準化妖靈器極致殺戮的恐怖指揮力、閔蓮舟知道蕭大師那逆推妖術的經天緯地之才,此時麵對杜子騰這番口氣,誰都會認為他太過異想天開。


    你再如何牛逼,對方願意不惜代價拉攏你是一回事,可你要喧賓奪主、主導局勢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背後的勢力領袖皆是一方雄豪,諸城城主就不說了,妖族諸部族的領袖能在率領部民在深海潛伏這麽久甚至發展壯大至今,又豈是易與之輩?


    這些人物,怎麽可能個個俯首聽你一人的?


    杜子騰卻麵色如常,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說的事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目光一掃便知所有人心中所想,隨即一哂:“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方玉陽一嘲:“你倒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太瘋癲!”


    可杜子騰理也沒理,隻將手一揮,他眼前那投影登時一變,那妖靈器似乎飛速向天際衝刺著,一頭就紮進了密密濃雲中,雲層卻是詭異地越來越濃,緊接著,那投影上無數恐怖的光影交錯閃現。


    所有人的視線登時被這投影中的異變吸引,再沒有人顧得上去思索杜子騰方才那句聽來古怪至極的話。


    杜子騰卻是合上雙目,神情專注,他身後的王七亦是神情緊張地守在杜子騰身側,他知道,那是因為頭頂的境況十分危險,為了保證那妖靈器更好地“看清”周遭情形,大人不得不分出更多神識親自操控那妖靈器!


    所有人眼中的投影亦是越來越清晰,可沒人注意到這點,所有人的視線都牢牢被雲層之後的景象所吸引,雲層此時已經漆黑如墨,這墨雲之中偏有道道光芒迅疾奔走點亮一角,這光芒此起彼伏,叫人對其中蘊含的恐怖威能隱隱感到心驚肉跳。


    猛然之間,突然投影中亮起一片刺目雪白亮光!


    緊接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視線中無數光芒竟然是一道道生生滅滅的恐怖閃電!雷光如海,浩蕩無邊,天際此時猶如多了一個漏鬥般,那如海電光沿著這無形漏鬥、好似被什麽東西吸引一般匯聚成越來越粗的電蛇朝底下飛快蔓延著,再然後,電蛇伸下,畫麵消失,顯是那妖靈器根本連一息都未抵住,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雷光之中。


    那電光看模樣不過將將開始匯聚便已經聲勢如斯恐怖,引得八方雲動、浪卷海吞,在這等天地異象麵前,不論修士還是妖族,個體之力都顯得那般微不足道。若是等到它完全成形,恐怕連整個百城界都將被完全擊穿!


    在這種恐怖的震撼下,方才那一幕在所有人眼前揮之不去,彷佛有什麽訊息閃過腦海,此時場中,不論妖族、人族,在這二族最終大決戰馬上爆發的當口,竟是異口同聲地失聲叫道:“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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