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宇此人, 杜子騰隻在飛天界奪寶大會變故之時有過相交,彼時亂象之中此人風度猶然令杜子騰印象深刻, 卻沒有想到,再次見麵之時, 竟是這般場景。


    杜子騰定了定心神才收起手中玉簡道:“不知該如何稱呼閣下?道友一詞……可還能用?”


    對於人族修士,道友自是再尋常不過的稱呼,杜子騰這句話看似尋常,卻分明是在尖銳地追問弘宇的立場。


    弘宇沉默許久才道:“蕭大師以為是什麽便是什麽吧。”


    杜子騰環視這屋子,笑容中有些意味深長的似嘲似諷。


    弘宇被眾口一詞地稱為人族叛徒必然是有緣故的,而現在背負著這樣的名聲,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混入這巡查嚴密的前線戰陣中。


    能在這裏見到他, 杜子騰相信, 必是因為這庫房傳承自守一軒、而弘宇又曾經是守一軒核心弟子、知曉這庫房中的某些隱秘設置的緣故。


    弘宇沒有接著這個尖銳的話題說下去的意思,反倒是道:“蕭大師在斬梧淵中待得好好的,又怎會想到到這前線戰陣中來?戰爭之中,靈力無眼, 一個不好, 道途就此中斷,豈不是太過憾恨?”


    杜子騰卻澹澹道:“修士之途本就是逆天而行,怎麽可能沒有半點凶險?更何況,如今乃是種族之爭,諸界人族修士皆應義不容辭,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弘宇卻是麵容沉肅:“蕭大師,這諸界紛爭並非麵上這些紛紛擾擾那麽簡單, 就算你能耐逆天,彼如川野之獸,再力大無窮又怎麽可能逆改天崩地裂之勢?你在前線所為,早已經落入有心人眼中,我奉勸一句:及早收手,為您自己亦為諸界人族多多考慮吧!”


    杜子騰的眼神有些古怪起來:“你……這是來勸我?”


    弘宇點頭,突然,他麵色一變,語氣焦急地道:“不論您信或不信,一定記住,前線那大陣不是您可以碰的……”


    他話音未落,一隻毛茸茸的獸爪已經扼在了他的喉間,一個聲音冷哼道:“哼,果然不出大祭司所料,你這人族的小子心中彎彎繞繞,定不肯好好辦事!”


    杜子騰手中符已經燃起,卻驀然覺得識海一刺,情不自禁地鬆開了手,那符飄落地麵,他手中那枚通行到庫房的令牌卻驀然一燙,可杜子騰看到那妖族之時,發現對方竟然也是個熟人,他心中不由一驚,沒有來得及去看那麵令牌上的異狀。


    “蕭大師,別來無恙啊。”


    這是杜子騰在短短時間內聽到的第二句這樣的問候,但他心中唯有苦笑:“七尾天心狐……”然後他目光一頓:“或者你現在……已經不隻七尾了?”


    胡清眸光流轉,嫣然笑道:“難怪自大祭司以下,連白妖聖那樣的人物都一直對您讚不絕口,果然是目光如炬、敏銳至極!”


    跨越了數個大境界還能隱隱窺探到對方的進步,可不是目光如炬嗎?


    這卻並沒有令杜子騰感到安慰,他隻冷冷道:“勞貴族上下一直惦念到現在,我可真是深感榮幸。”


    上次他遇到這隻天心狐時還可以憑借陣法符與對方周旋喚來援兵,現在卻全然奈何不了,或者杜子騰心中有數,在沒有弄清楚對方來意之時,他也不想將自己的最終底牌掀開。


    胡清笑得暢快:“蕭大師,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費那麽多事了,這人族中多少桎梏,你這樣的人物出行竟然還有人監視在側,其他不敢說,若你跟我回了妖族,大祭司之下你便可與諸位妖聖平起平坐,誰敢這般約束於你?!”


    說實話,這樣的承諾,連杜子騰都有刹那動心。


    胡清彷佛知道杜子騰顧慮什麽,再次笑道:“大祭司現今已經一統各族,他的承諾你大可以相信,而且我臨行之前,大祭司亦有言,蕭大師你既然對人族亦非那麽赤膽忠心,又何必拘泥於這區區種族之見,大祭司曾道,們這般的人物探究天地至理,所謂的種族在浩蕩諸界渺小若塵,何必多費心力!我是不能明白大祭司之言的,但他說你一定明白。”


    杜子騰心中此時真是驚濤駭浪,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對於人妖二族交戰之時他沒有盡全力是真,否則以他的能耐,符陣法絕不會是現在的效率,可妖族是怎麽知道的?!這位莫名其妙的大祭司……是如何連他在符陣上的真實實力都這般清楚的?


    杜子騰腦海中無數念頭紛至遝來,但看著眼前這對自己勢在必得的狐妖,他的意念終於無比清晰:“我對人族是沒有那麽忠肝義膽,可你們妖族的行事更令我不恥!想我臣服,然後為你們所用為虎作倀?做夢!”


    胡清嘖了一聲道:“大祭司說,可以允你不參加二族戰事。”


    聽到這裏,不隻是杜子騰,就是一旁默默忍耐的弘宇都忍不住大吃一驚。


    在他們看來,妖族這般處心積慮要挖走蕭大師,無非就是看重他在符陣道上的能力,希望能通過這能力更快打擊人族……可現在,妖族竟然說他不必參戰?


    杜子騰皺眉道:“哦?這實在是叫我不解了,我一個金丹修士,修為低戰力弱,自問能讓貴族大祭司看在眼中的,也就那點在符陣上的能耐……但據我觀察,貴族中亦有符陣上不弱於我的人才吧,又何必這般費力來找我?”


    杜子騰不動聲色地套著胡清的話,對方明明是隻狐狸,卻彷佛一無所覺地撇了撇嘴道:“說實話,我也這般認為。不過,大祭司是這麽認為的,他老人家學究天人,我卻是不知道他的想法的。”


    這言下之意,是沒有否認妖族在符陣上的建樹!


    間接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卻沒有讓杜子騰更開心一點,因為他同時也證實了妖族對自己的莫名執著。而且,他隱隱有種焦躁,妖族冒著這樣大的幹係,抓到庫房這麽一個幾乎隻有弘宇才有可能穿越過來的寶貴機會……這樣處心積慮,如果他再拒絕,對方定有後手。


    果然,不待杜子騰想出對策,胡清已經冷笑道:“好了,蕭大師你也不必故意拖延時間,實話說,大祭司的安排,我還從未見過落空的時候,你還是跟我們走一趟吧!”


    杜子騰目光朝屋外看去,方才孔素素就守在外麵,他這麽久沒有出去,剛剛雖然符沒有成功激發,但神識已經觸動,以孔素素的機靈,奔往帥營來回的時間也夠了吧?


    胡清卻彷佛知道杜子騰在想什麽一樣,咯咯地笑了起來,竟然揚聲朝屋外喚道:“喂!”


    杜子騰和弘宇吃驚地朝屋外看去,卻見孔素素一臉焦急地進來,看到胡清之後,她惡狠狠地道:“人已經交給你們了!還耽擱什麽?!若是驚動這陣中大修士,你有十條尾巴也絕無幸理!”


    到得此時,再不明白原委那就是蠢了。杜子騰隻是不明白,孔素素堂堂部領、一部部首之徒,怎麽會甘願為妖族賣命?


    胡清哼了一聲,沒去向孔素素辯解十尾天心狐乃是大妖聖位,又豈是這些人族能夠奈何的,隻看著杜子騰那驚訝又轉瞬平靜到看不出表情的麵孔,心中有些不太舒服:“怎麽樣?蕭大師,你一舉一動皆在我族眼中,別掙紮了,乖乖跟我走吧?”


    杜子騰不語,麵孔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毅沉靜,他之所以想逃離這個漩渦,便是厭惡這種身處其中又身不由己的感覺,妖族……不過是個更大的牢籠,對方的許多做法他根本不讚同,又怎麽願意前往?


    人生在世,有許多事情不去努力又怎麽知道不可能,杜子騰手中握著令牌與玉簡,心中的意願越來越清晰。


    胡清妖異的眼眸中藍光一閃而逝:“嘖,既然不願意聽這好言相勸,那我也隻能說些不中聽的了。”


    他點了點空中突然出現的一道水鏡:“蕭大師,如果那些大修士此時看到,他們派去修整大陣的人與妖族的人同處一室會說什麽?”


    水鏡中赫然記載著方才杜子騰與胡清的交談,因為麵容的平靜自製,從那角度看起來,雙方竟是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叫人不誤解也難。


    “而且,蕭大師,你恐怕不知道吧?”他伸出鮮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你身上……可是附著著我族的氣息呢。”


    水鏡驀然一變,那上麵投映出一個年輕的修士隱沒在一片黑暗中,低頭輕輕撫摸著袖中突然伸出來的一個灰色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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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驀然起身,尋靈鼠……當初明竹為了討明梅歡心而買的尋靈鼠!


    明明情誼已斷,他卻竟然還敢在這樣的風口浪尖、在人族與妖族交戰之時偷偷留著這隻尋靈鼠!難怪他變化那麽劇烈,在氣息上卻沒有太多改變,分明就是一直用著遮掩妖氣的符!


    杜子騰深吸一口氣,如果孔素素將水鏡向帥營一交,再加上明竹身邊這隻尋靈鼠,他又曾指定明竹要幫忙調研大陣……就算有八百張嘴他也解釋不清了!


    從孔素素到明竹,他一步步走進對方縝密的陷阱中,敗得不算冤枉。


    胡清展顏露出個清俊至極的笑容來:“怎麽樣?蕭大師,現在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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