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蕭辰這樣隨處挖坑的心機帝, 大衍所推測的確實離事實不遠。所謂的留給這些修士妖族的思考時間,不過隻是蕭真人他老人家冷眼旁觀的又一個借口罷了。


    因此, 當遇到大衍這般不識趣的人當場點破、讓這場“考驗”完全失效之時,蕭辰亦不猶豫, 果斷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相信諸位已經有決斷了吧。”


    那些猶豫的修士在看到蕭辰出現的時機這般巧妙,皆是麵色一變,不約而同看向大衍,看來大衍真人所說竟是真的,這位蕭真人一直沒有走遠,一直遠遠看著!他們方才猶豫的一切恐怕早就落到這位大能眼中!


    其他不說,他們這些人皆是在絕境中被蕭辰所救, 不論內心深處是否感激, 但是,這位蕭真人的強大已是確實烙印在心間,如今他們的安危皆需仰仗對方庇佑,所謂的自由選擇……其實從一開始根本就不存在, 隻可惜, 腦子這種東西,並不是人人有。


    於是,在一眾驚疑的人之中,蕭辰衣袖一拂,那眼神最為猶豫的幾人已經消失在原地,剩下的人皆是麵色大變,蕭辰澹澹道:“那些道友既然對我修真聯盟無意, 為了聯盟安全,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將他們送走了。”


    隻是送走了啊,剩下的人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他們互相打量了一下,他們確實是從一開始就想著要留下來的人族與妖族,少了那些首尾兩端、搖擺不定的人,剩下的眾人卻覺得心中更加安定,如今他們麵前就隻有修真聯盟一個選擇,不必猶豫,不必遲疑,隻要跟著眼前這位蕭真人往前走就行。


    而杜子騰卻是暗自搖頭,這些人畢竟對蕭辰不夠了解,他方才問過了包子,所謂的“送走”……其實不過是哪裏來的哪裏去,想想吧,那些修士中有些人可是斬梧盟欲除之而後快之人,先前是幸運被蕭辰所救,現在又被蕭辰送回原地,那些地盤可都是斬梧盟之地,那些人的下場簡直不必懷疑。


    可蕭辰的做法,杜子騰卻沒有半點阻攔,杜子騰的想法十分簡單:蕭辰救過那些人,現在不過將曾經救命的恩情收回、讓那些人回到原本的命運之中而已,大家本就是萍水相逢,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現在不過又歸於互不相欠而已,這是十分蕭辰的做法。


    更何況那些人中還有些心懷不軌之輩,還想著將修真聯盟的消息傳出去呢,隻可惜,蕭辰此人,在斬梧盟與萬妖軍的情報之中都不存在,而這無名之界,那些人被蕭辰帶到這裏又怎麽會知道方位,不過一個模糊普通的名字,斬梧盟與萬妖軍是瘋了才會相信他們的話,這些人消失又出現在原地的舉動,倒不如懷疑他們身懷某些特異的空間藏匿類法器來得靠譜。


    想明白這些,杜子騰暗笑,以蕭辰的縝密,何曾出過漏子,他哂笑一聲,便亦不去管蕭辰對這幫新人的“調.教”,反倒是舉步向弘宇走去,他直視弘宇雙眼:“弘宇道友,可否借一步說話。”


    弘宇一怔,他轉頭看到蕭真人正與餘人說話,既然已經決定加入修真聯盟,這些人所問所想,自然都是聯盟的問題,杜子騰聽了一耳朵,便覺得蕭辰真是壞――


    “蕭真人,敢問修真聯盟位於何處?”


    “地處偏僻,從古至今從未有界域商隊抵達過。”


    界域商隊那是橫跨諸界做買賣的人,這些人諸界中都有蹤跡,像原來的守一軒便可以看做是天下最大的界域商隊,連分號都遍布諸界,可現在……那地方居然連界域商人都沒有去過!這得偏僻成什麽模樣!


    “那敢問真人,修真聯盟實力如何?大乘幾人?合道多少?分神幾何?”


    “皆無。”


    眾人登時嘩然,大乘、合道、分神都沒有!那問話的修士心裏都在打著哆嗦,這不是意味著那裏修士最高就是化神……化神,這在周天諸界恐怕連個小界主都混不上,這他娘的是上了賊船了吧?!吧!吧!!!


    有那心思機敏的妖族想到另一種可能,機靈地問道:“可有妖聖、大妖聖級別的大妖?”


    這話雖然叫一眾修士心中不悅,卻也情不自禁升起另一種可能:對啊,看這蕭真人對人族、妖族都來者不拒的樣子,也許,那修真聯盟中坐鎮是位絕世大妖,畢竟,修真聯盟這名字如此大氣,怎麽可能是一個偏僻小界。


    然後,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中,那位蕭真人竟流露出思索的表情,眾人眼神都亮了起來,卻聽那位蕭真人回答道:“妖族……應該有一個。”


    先前那問話的妖族都傻了:“一……一個???”


    這世上還有獨自一隻在一界的妖嗎?


    然後這妖族想著,難道是那種傳說中諸界隻一隻的絕世血脈?!


    杜子騰差點笑出了聲,想到那有點笨拙的小丫頭,還是他看著她從實驗田裏出生的呢,沒想到會被蕭辰用來戲耍這幫家夥。


    蕭辰點頭肯定地回答道:“沒錯,我離開時應該隻有一隻,修為麽……大概相當於人族煉氣八九層的模樣?”


    撲咚一聲,那妖族直接昏倒在地,煉氣八九層………………萬妖軍中那些強大的妖族後裔生下來都有築基修為,煉氣……你妹啊!


    然後,現場再也沒有任何問題,蕭辰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來諸位疑惑盡釋……”


    釋你妹,眾人都心中有氣無力的os,好後悔剛剛沒有申請離開哦,現在都上了賊船,還有什麽可說的,欲哭無淚。


    “……那便輪到我向諸位申明一下聯盟的紀律。”蕭辰表情一斂,刹那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猶如山巒般當頭而下的壓力:“第一,我修真聯盟絕不容忍背叛,不信的大可以試試;第二,修真聯盟成員之間嚴禁任何形式的互相傷害,包括凡人……”


    聽到這裏,杜子騰便知道蕭辰要交待的差不多,基本都是聯盟律令,聽說他說完之後,杜子騰才對弘宇道:“弘宇道友,走吧。”


    弘宇猶自沉浸在修真聯盟帶來的震撼中,偏僻到連界域商人都未到過,修為最高者不超過化神,全界隻有一個煉氣八九層的小妖……卻有著這般森嚴到苛刻的律條,連凡人都不能碰!


    弘宇簡直想像不到那是一個怎樣神奇的世界。


    見弘宇這魂不守舍的模樣,杜子騰失笑:“弘宇道友,多想無益,反正不日便將前往,界時你看了就知道。”


    弘宇和他那十師叔葉重以及一眾守一軒的弟子聞言皆是忍不住問道:“蕭大師,您與蕭真人關係匪淺,莫不是也出身修真聯盟?”


    杜子騰點頭,不知道是在肯定前半句話還是在回答後半句。


    不待他們好奇地追問,杜子騰便抬手笑道:“請相信在下,修真聯盟絕不會叫諸位失望的,尤其是幾位出身守一軒的,修真聯盟定會令你們興奮。”


    再多的,杜子騰便笑著不說了,守一軒的這些修士十分好奇地不斷推想著修真聯盟的模樣,那些並非守一軒出身的修士卻是心中有些不以為然,曾經的守一軒那是何等龐然大物,分舵橫跨諸界,龐大的界域商隊穿梭在諸多界壁之中,手中掌握的財富可敵諸界……豈是那什麽修真聯盟可比的?蕭大師這麽說也許不過是為了安撫這幾個守一軒的遺孑罷了。


    杜子騰卻不會在此時專門為這些人心中的疑惑而過多解釋,他說的再多,在這些出身周天諸界的人族與妖族心目中,修真聯盟不過亦隻是個蠻荒之地的小玩意兒,他們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杜子騰有信心,定能叫這些家夥眼珠掉下來。


    想到那一幕,杜子騰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起來,他隻笑道:“弘宇道友,這邊請吧。”


    弘宇對蕭辰不熟悉,對杜子騰的行事作風卻是知道的,這位蕭大師自進入周天諸界之時起,便從來不做那等空口白話之事,難道那修真聯盟真有什麽特異之處,甚至叫他們這些守一軒的弟子都能驚異?


    一邊跟著杜子騰到了石室中,弘宇心中卻是期盼起修真聯盟之行來。


    杜子騰沉吟許久,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叫弘宇從那些心思中馬上清醒了過來:“這件東西,我想應該歸還於守一軒。”


    弘宇心間一跳,情不自禁地看向杜子騰,卻見這位蕭大師眉宇間一片沉肅,沒有平日裏的半分戲謔,叫他也不禁慎重起來:“敢問……”


    弘宇話還未說完,便已經呆在了原地,杜子騰的手中赫然握著一根竹籌,一根看起來普普通通、平凡無奇的竹片所製的算籌。


    那竹子便是天下隨處可見的青竹,杜子騰叫不出名字來,可弘宇一看到這根竹籌,竟是雙手顫抖,紅了眼眶:“師祖……”


    看來,他是知道此物的。


    杜子騰聲音低沉:“當日苗真人尋我之時,將此物交予我,彼時我在諸界籍籍無名,守一軒卻肯為那偵妖符與破妖符多多破費……便是蒼寒真君與苗真人亦對我有賞識知遇之恩,如今這般局勢之下,此物恐怕還是歸於你手中更為妥當。”


    弘宇好半晌才甕聲道:“此物既是師叔所贈,還請蕭大師您收好,我並不好收下……”


    杜子騰卻是正色道:“我曾讀到過諸界修真史中所載,蒼寒真君亦不過出身於一普通修真小族,家中靠著販賣最低賤的小妖為生,恰逢萬載之前第一次斬梧盟誓,真君於那亂世之中崛起於微末,一手立下守一軒偌大基業,如今他下落不明,弘宇道友你身為守一軒首徒,繼道統,興門派乃是你肩頭重任,此物既已經贈予我,便是我之物,如今我將它回贈予你亦是我的選擇,唯願你覺得前路艱險之時,看到此物不忘師門、不失道心!”


    這番話令弘宇眼眶一酸,終於淚濕衣襟,好半晌,他才收拾好情緒低聲道:“叫蕭大師見笑了,”然後杜子騰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恭而肅之地向杜子騰行了一個大禮:“請蕭大師賜予師門聖物。”


    杜子騰一歎,終於沒有避開這禮,他知道這一禮於弘宇、於如今的守一軒而言,神聖無比,不隻是感謝他杜子騰將此物回贈,更是在以一種朝聖般的心情一點點尋回曾經那個橫跨諸界的守一軒,這枚算籌便是一個全新的開始,這樣神聖的心意,叫杜子騰沒有辦法拒絕,沒有辦法避開這一禮。


    他於是亦端肅了表情,雙手將這枚輕若鴻羽卻重如山嶽的算籌交到了弘宇手中。


    弘宇握著這枚算籌,便像是重新握回了丟失許久的東西,竟是再次向杜子騰一禮:“今日大恩,守一軒上下永世不忘!”


    一枚小小的算籌,於如今的守一軒而言,卻是重新找回了精神支柱,找回了那被打斷的脊梁。


    這一禮杜子騰卻是避了開去,連忙將弘宇扶起,便在這一刹那,弘宇麵上的神情突然一片空白,然後他便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向杜子騰,麵上神情似喜似悲:“師祖……竟然已經算到了今日。”


    杜子騰滿麵疑惑:“算到了今日?”


    “我守一軒一脈,其實功法傳承十分怪異,師祖所修乃是卜算之訣,師祖曾言這門功法威能平平,我諸位師叔伯所習皆非它,唯有我幼時蒙師祖一見之下便道我可承襲這門功法……”


    杜子騰恍然:“你乃是八星之首,諸界傳聞你最擅長望氣之術!難道便是那卜算心法的功用?”


    弘宇點頭,大乘真君的心法傳承這已經是門派的無上機密了,但此時因為杜子騰把那枚算籌回贈於守一軒,更因為那枚算籌中的信息,弘宇全然沒有任何保留地將自己所知道了出來:


    “師祖曾言,卜算之訣到得極致可知過去未來數萬載,可測種族興衰……我修為低微,現今亦隻可到望而測氣之境,隻可依據現世的情形推算不遠的未來、或是征兆極其明顯、極其確定的未來。”


    杜子騰心中卻有一個極大的疑惑,終於還是問了出來:“蒼寒真君修為冠世,若他來看,定能推算出守一軒之劫……為何……”


    這個問題極其重要,如果說萬妖軍或者斬梧盟有能蒙蔽蒼寒真君的手段,那恐怕他們對於敵人的實力還要再上調。


    杜子騰這個問題卻叫弘宇情不自禁閉了閉眼睛,好半晌才答道:“因為有一些事情即使看到,亦無法去更改。”


    “我曾經在初習此術之時曾發生過一件事,我以望氣之術看到師兄身上要發生血光之災,便告誡他近日絕不可與人動手,結果最後師兄數日之後被抬回門派,因為他聽了我的告誡在秘境中一再忍讓卻叫人誤以為他好欺,做了圈套害他……血光之災,”弘宇苦笑:“是我看到了血光之災還是因為我一番話叫師兄有這番血光之災?”


    “卜算之術至微至博,我不過窺其門徑,恐怕難以想像當初師祖所見的一切,可以師祖之能都未能令我守一軒幸免,其中無奈恐怕更不能想像。”


    杜子騰聽完亦是久久沉默,卜算之術,聽起來那樣強大的一門法術,卻有這樣近乎無奈的約束,堂堂大乘修士眼睜睜地看著門派覆滅而無法可想,其中掙紮,不必多想,隻聽到便覺痛楚,可何況當事之人。


    看到杜子騰的表情,弘宇便知蕭大師恐怕已然後悔問及方法的問題,此時,握著算籌,弘宇彷佛破繭成蝶般,蛻去曾經的沉鬱,竟是麵帶微笑朝杜子騰道:“蕭大師,師祖這卜算之術雖有千般無奈,我與十師叔等人能加入修真聯盟便也是師祖為守一軒留下的一線生機,若無這卜算之術又何來這一線生機?天道大公古來如此,你亦不必介懷。”


    看到這樣的弘宇,杜子騰終於忍不住想到,也許當日苗真人給自己那算籌便為的是今日,不是為傳遞一個枚算籌,一個消息,而是傳遞一種澹看天下風雲、笑對天道波折的精氣神,傳遞守一軒下一任領袖該有的心胸氣度。


    若真是如此,大乘修士之能,確是值得叫杜子騰感到敬畏欽佩,一線生機,是為整個門派的精神傳承,而不是簡簡單單的保存實力。有了精神,星星之火燎原,便有了可能,而不是頂著一個盛大的名聲名不符實地苟延殘喘。


    而弘宇略一思索之後,便又遞過了一枚玉簡。


    杜子騰疑惑:“這是?”


    弘宇道:“守一軒在諸界各處的庫房密鑰。”


    杜子騰此時才是真的震驚了,連忙拒絕道:“不可!”


    蕭辰雖然打過守一軒庫房的主意,但他們倆謀劃的不過是那些被萬妖軍與斬梧盟侵占的守一軒財產,那些東西失卻守一軒的庇佑,是無主之物,他們能夠奪回來用於修真聯盟的建設,縱然還是有些無恥,但於良心上卻是無礙。


    可現在弘宇交出來的這份庫房清單卻是兩回事,這份清單可以說是未來守一軒崛起要仰賴的最後資源,杜子騰如果收下,便是挾恩圖報,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弘宇卻是搖頭失笑:“這其中大部分恐怕已然為萬妖軍、斬梧盟所占,便是有個別未被侵占的……”弘宇頓了一頓才揚眉笑道:“我守一軒既然入了修真聯盟,自須有入門禮奉上,這些東西配得上我守一軒之名,蕭大師大可收下。”


    杜子騰並不應允,如果是大劫前的守一軒,這些東西自然算不上什麽,可今時不同往日。


    弘宇笑得全無陰霾:“您不必猶疑,昔年師祖能白手起家立下守一軒,今日的守一軒縱是散盡家財亦可恢複昔日榮光,這點東西……便當是師祖予以我等的最後庇佑,助我等加入修真聯盟便是他老人家能護我們的最後一程了。”


    弘宇的語氣傷感卻不落寞,顯是心中早就有了決斷。


    杜子騰還想拒絕,另一個聲音卻冷靜地道:“既如此,我修真聯盟便收下這份大禮,守一軒可位列聯盟一級門派之列!”


    杜子騰回頭,蕭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麵色中一派從容,杜子騰卻有些目瞪口呆,一級門派……整個修真聯盟認真講來,一級門派寥寥無幾,橫霄劍派、春山池,這是對修真聯盟貢獻卓著的門派,連那雲華山莊、妙思書院都不過列在一級修補之中,不能算正兒八經的一級門派,現在蕭辰卻直接給了隻剩下十幾個弟子的守一軒這樣的待遇!


    蕭辰隻向杜子騰溫柔一笑:“如今這形勢下,還敢以全副身家果斷一搏……守一軒這一級門派的名下無虛,隻是個時間問題。”


    杜子騰默然,卻不得不承認蕭辰說得對。


    在守一軒困頓如此的現在,弘宇還敢進行這樣大手筆的投入,顯是已經看準了修真聯盟,知道這筆資源於修真聯盟十分重要,同時,亦是對自己有著無比的信心,知道這些資源在修真聯盟換回的地位自己絕對能夠充分利用,在最短的時間內壯大門派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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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曆那許多之後,弘宇,這位守一軒的下任領袖已經開始展露鋒芒,想必離那位大乘真君的期望並不會太遠了。


    而捏著這枚玉簡,蕭辰與杜子騰亦是精神大振,有了這樣東西的注入,他們的買搶大計必是如虎添翼,衣錦還鄉,恐怕很快就要列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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