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界壁, 便是弘宇因為守一軒首席弟子的身份見識過周天諸界不少的強界堅壁,但看到這樣的鎖菁行雲, 還是忍不住感到棘手。


    “此界在曉林洞占據之前,上古時便被大能煉製過, 界壁凝結一體,若是不經傳送陣,怕是不易進入。”他便將自己的擔憂道來。


    上古之前,早有大能發現此地赤煞熔漿對於煉器、煉丹的極大作用,於是不惜耗費光陰,將此地界壁進行煉製封鎖,隻由傳送陣進出, 以期能實現對於赤煞熔漿的控製。畢竟是諸界中不多的洞天福地, 這鎖菁行雲後來又曆經轉手數道,而曆任擁有者都對其進行了層層加固,及至曉林洞將這鎖菁行雲弄上手的時候,便已然是這副冰牆雪壁、幾乎不可能越過界壁入內的情形。


    杜子騰卻是手一揮:“沒事的, 我們有盟主!”


    弘宇:……


    白澍:……


    其餘追隨在身後的眾人:……


    說實話, 對於杜子騰這位禦獸宗宗主的手腕,弘宇是十分欽佩的,不論是漩鏡界的發展、還是斬梧盟、萬妖軍後的手段,莫說尋常修士難及,放眼望去,整個周天諸界中,算上人族妖族又有幾人能及?


    可這僅限於在發展宏圖與謀略手段上, 眼下攻破界壁之事,與手腕謀略無關,而杜子騰這笑眯眯的模樣,實在是弘宇興不起半點信任的態度。他眼神情不自禁往修真聯盟的盟主身上瞟去,對方神情始終澹然,對於身旁道侶胡鬧一樣的“放蕭辰”之說亦不予以糾正,似乎對於道侶這模樣十足的放縱,縱然眉宇間沉著大器,一時間也叫弘宇不知道該不該全然相信。


    看到這界壁越來越近、已然快接近鎖菁行雲大陣的偵測範疇時,弘宇終於忍不住向杜子騰傳音道:“宗主,敢問我們稍後要如何進入鎖菁行雲?”


    誰知道杜子騰轉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道:“我不知道呀。”


    弘宇一口老血悶在胸口,臥槽,你不知道那你還一臉自信滿滿!!!!


    杜子騰振振有辭地道:“我與蕭盟主各自分工,他負責進入鎖菁行雲,我負責進入鎖菁行雲之後的事情呀!”


    言下之意,既然不是我負責,我怎麽會需要知道怎麽進去。


    媽的,說的好有道理,弘宇淚流滿麵地發現,自己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然後他看一眼身邊的白澍,竟然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老兄,你真是辛苦了。


    如果換成是自己,一心關懷之人的營救要交給這樣不靠譜的家夥,恐怕早就跳將起來了吧,可憐自己身旁這位白妖聖恐怕還蒙在鼓裏,全不知道這位拍著胸脯信誓旦旦說要救王七的杜宗主是何等不靠譜的家夥。


    白澍隻瞥了杜子騰一眼,看著神情竟然還是十分鎮定。


    杜子騰看到這情形,抬起胳膊懟了懟旁邊的蕭辰:“唉唉唉,你看,大家都不相信你能進得去哦。”


    蕭辰:“嗬嗬。”


    白澍:我怎麽覺得有點涼呢。


    弘宇後退一步:臥槽!杜宗主害我!


    杜子騰哈哈大笑,隨即手一揮:“走吧,我們把場地讓給蕭大盟主吧。”


    弘宇:?


    這又是哪一出?


    然而不待他做出什麽反應,幾艘漩鏡艦已經在杜子騰的命令之下,調轉了方向,緩緩後退,蕭辰人早已在漩鏡艦外,虛空之處,他腳步方丈之地赤金光芒閃耀翻騰,似有什麽極可怕的力量躍躍欲出。


    白澍與弘宇等人俱是定睛凝視,不知道這位蕭盟主要發出怎樣驚天動地的招式來破這鎖菁行雲凝結若斯的冰界雪壁。


    背對著眾人的蕭辰似是沒有耗費什麽力氣,隻輕抬右臂,刹那間,他右臂之前,劇烈的光芒猶如火山噴發,又深淵漩渦傾吐金芒,直接照亮這一方虛空,震撼之處叫人心神為之奪。


    杜子騰亦與眾人一道,看著那道猛然間光芒萬丈的身影,卻微微有些失神,那赤金光芒流轉間,似有萬千強大玄奧的符文奔騰躍動,幾艘漩鏡艦不由自主發出尖銳的警報之聲,似是空間之力受到強大的幹擾,艦載主陣自動激發出了級別最高的防護大陣。


    看到這一幕,漩鏡艦上的眾人俱是十分震撼,盟主……到底是什麽位階?怎麽招未發,僅是這樣簡單抬手就有這樣的威勢,似乎連規則都為之震顫!


    不待他們回過神來,蕭辰身前那噴湧的金光中,露出尖尖的一點虛影,然後,這些金光彷佛因為這點虛影的出現而越發活躍激蕩,光芒不再奪目,卻越發活潑起來,眾人俱是凝神看向那點虛影,雖不知道那到底是何物,卻俱都知道,連出現的聲勢都這麽駭人,必是什麽了不得的強大存在。


    隨著那點虛影漸漸露出頭角,漩鏡艦上的防護大陣竟不由自主被拉伸、扭曲、變形,就像那新出現的存在似乎含著太過恐怖的吸力,連漩鏡艦這樣穿越諸界無礙的強大飛行法器都開始為之顫抖臣服。


    白澍與弘宇不由自主提升自身氣勢欲要與之抗衡時,突然敏銳聽到身側傳來一陣嗡嗡輕鳴,然後幾艘漩鏡艦上所有人俱是同時發出長長出氣之聲――卻是那股恐怖強大的吸力突然之間消失了。


    而白澍眼中銀色豎瞳閃了閃,不,並非消失,感知到周遭空間強力的扭曲,他心中駭然,非但沒有消失,那金光中的存在反而越來越強大,對規則的影響也越來越恐怖!


    不隻是白澍覺察到了這一點,就是操縱漩鏡艦的眾人也覺察到了這一點,情不自禁看向漩鏡艦的防護大陣,隻見不知何時起,原本透明的防護大陣上多了點點紫光,就好像突然飄起了紫色的雪花般,美麗動人,可其強大卻是那樣震撼,竟直接抵住了方才股令空間震蕩的強大力量!


    前方的蕭辰似是感知到身後一切,嘴邊露出一個淺淺笑意,早知道會是如此,有那個人在,他的力量或許也能肆無忌憚地發揮,而不必顧慮傷及什麽。


    同一時刻,漩鏡艦上監測到的空間之力的扭曲好像猛然發威一般,竟然再上台階,叫眾人再也掩不住麵上的駭然,盟主的力量好可怕……竟然像沒有極限一般!剛剛就好像隻是一個熱身,或者說隻是在顧忌著什麽,沒有火力全開,現在這樣的攀升速度,才是他的常態!


    而此時的白澍與弘宇卻是情不自禁看向身旁的杜子騰,尤其是弘宇,他的眼睛沒有看向蕭辰的方向,而是定定看著杜子騰身前那根懸浮著遊走不定的小木棍。


    隨著弘宇的視線,白澍的神情中亦出現了一點明悟與了然。


    他們身後的修士中,漸漸也有更多的人隨之看向這根其貌不揚的小木棍,明明模樣沒有半點特別,甚至氣息亦覺察不出什麽異常,可是,看看這根小木棍上深邃神秘的紫光,再瞅瞅外麵防護大陣上的紫色光點……很難叫人相信這二者間沒有關係啊。


    難道,方才是宗主出手抵出了那股恐怖的吸力?同時叫幾艘漩鏡艦的防護大陣都上了好幾個級別……宗主,沒有想到你也是這樣的宗主。


    盟主向來悶騷腹黑,他深不可測也就算了,大家很能接受這個人設。


    可是,宗主,你是那樣的宗主,歡脫奔放有點小逗逼,隻是有時候喜歡挖挖坑,但什麽時候,宗主你成了這樣的宗主,居然也開始深藏不露了!宗主,你跟著盟主學壞了啊!!!


    這些修士內心深處的os杜子騰是沒有聽到的,他此時用小木棍操縱著幾個防護大陣,未見分毫吃力,隻是一臉興趣盎然地看著蕭辰到底要怎麽破壁,就是他,在覺察到這樣浩大的聲勢時,也不免有些好奇呢。


    弘宇看到杜子騰對他自己方才給力max的表現無動於衷時,忍不住開口道:“杜宗主,你這法器……”


    杜子騰回過神來:“哦?這個啊,我本命法器。”


    語氣中十分漫不經心。


    弘宇皺眉:“如果我沒有看錯,這分明是萬載前就已經絕跡的建木……”


    出乎弘宇意料,杜子騰對這個稱呼隻是點了點頭,沒啥表示,他能有什麽表示,除了這個名字,他也是一無所知啊!


    而更出乎弘宇意料的是,杜子騰身後的白澍卻是點頭:“不錯,正是建木。”


    弘宇目光灼灼地看向白澍,白澍神情間也含著幾分詫異:“上次見到之時,好似還沒有這般……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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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在百城界初見小木棍時,白澍原本還想以小木棍的培育之法引誘杜子騰加入自己麾下,後來時移事遷,自然不會再提,隻是彼時,小木棍隻有一片可憐兮兮的葉子,現在麽……


    小木棍好像聽到了白澍與弘宇的話,竟然刷地飛到他們二人麵前,頭頂上三片葉子衝著他倆得意洋洋地左右搖擺,就好像在說:看吧,我長這麽大了,很了不起吧!


    白澍:……


    弘宇咳嗽一聲:“法器肖主,也是常事。”


    白澍提及此事,杜子騰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話說,到現在,他也還不知道小木棍的真正來曆呢,當初白澍提過之後,他自己隨著諸事繁雜,也忘記得差不多,今天舊事重提……


    白澍自然是心中明白,看到杜子騰那好奇靈動的眼神,忍不住好笑。


    弘宇也覺得好玩,沒有想到這位顛覆整個周天諸界格局的禦獸宗宗主,也有不知道之事,他便笑著解釋道:“杜宗主,我曾在門中典籍中讀到過。建木,百仞無枝,上有九葉,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可諸界萬載前便已經再無蹤跡,這典籍所述似與您手中這株還不相同,具體這建木是何由來……妖族素聞有種族傳承記憶之說,怕是白妖聖要更明了一些。”


    白澍點頭道:“我確是在傳承記憶中見到過,隻是,並非什麽文字記述,隻是一副副影像,無數紫色巨木參天而立,上接霄漢,下刺地泉,無數生靈在其下來去如風、躍動歡呼,我隱隱知道,這紫色巨木有支撐一方天地之能,其餘的,亦未能詳解。”


    杜子騰一臉“搞半天原來你也不知道詳細”的鄙視表情:“當初我就想到了,你多半是誆我的,還好當初沒答應跟你走。”不然豈不是顯得自己很蠢?


    白澍麵無表情,弘宇不知前因後果,聽身後妖族“悄悄”道來,竟也忍不住與其他人一樣笑出了聲,不論是彼時試圖誆人的白妖聖,還是堅決不上當的杜宗主,恐怕都沒有想到今時今日吧。


    小木棍洋洋得意地在艙內每個人麵前轉了一圈:看吧,本座如此稀有珍貴,你們竟都說不出詳細來!


    杜子騰嗤笑:“又不是t台賣騷,給我回來!”


    然後他皺了皺眉毛,嘖,又開始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呢,可是,與之前任何一次說莫名之語不同,這一次,他眼前真的出現了一副從來沒有見過的情景:那是一橫一豎兩個挨著的台子,有男男女女穿著古怪的衣著,緩緩走過,台下無數人圍觀著,不時亮起古怪的閃光……


    杜子騰搖頭,將這古怪的感覺揮去,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疑惑起來,這副場麵絕不可能是在漩鏡界、更不可能是在周天諸界見過,到底是在哪裏?在哪裏?


    隨著修為日深,對於符陣之道的道境掌控進入前所未有的高度,杜子騰越發清楚地明白,他與周遭那些符陣師已經拉開了巨大的差距,不隻是原本看似與他不分軒輊的大衍,諸如海塵那樣的符陣大師亦在主力炮擊陣一事上被他耍弄得團團轉而不自知,有時候,杜子騰甚至覺得海塵他們不過是隻在井底的□□,他伸手堵住井口便可叫對方覺得是黑夜,隨手點盞燈便能叫對方以為那是太陽,道境差距一至於斯……甚至,杜子騰低頭看了看手上那一點墨跡,這曾經叫他覺得艱澀興奮的墨部傳承,也一點點吸收了十之七八,漸漸變得如同紙頁般透明起來。


    越是這樣,杜子騰越覺得困惑,他與蕭辰的情形越來越相似,明明越到高階越是困擾的道境進展,他卻進境越來越速,有時候叫他自己也覺得迷惘,而伴隨著這進境飛速發展的,是他腦海中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思緒,便如同剛剛那什麽t台一般,那些看似繁複難解的道境隨著這些思緒的複蘇,似乎都一層層抽絲剝繭,無比清晰,清晰得可怕。那些繁雜艱難的符陣計算,在他眼前亦是一道道莫名的公式,眨眼間便能得到結果。


    可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對於天地大道最本源的追溯,他卻猶如生而知之一般……可那些分明是周天諸界中沒有之物!就如同此次眼前那莫名其妙的場景一般,那些穿著古怪的人族……到底是哪裏的?


    不待杜子騰想明白,白澍突然低呼道:“啊!”那聲音中竟是難掩激動震顫。


    連白澍都這般失態,弘宇也是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在蕭辰掌中終於凝結成型的虛影,一個袖珍可愛的寶塔?


    明明體型微小,可是簷角勾錯、玲瓏華美的形態卻絕不容錯辨,更遑論那股磅礴浩大的聲勢中,其上繁複玄奧的符文,夾著隱隱的獵歌,彷佛每一道細如微塵的符文都在你眼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偏又無法記憶無法捕捉。


    這隻小塔他們中除了白澍,沒有一個說得出來曆,可它穩穩地待在蕭辰掌中,卻莫名叫人覺得心中震顫,不敢輕視。


    白澍更是已經單膝跪在地上,雙目緊閉、唇角翕動,神情間無比虔誠。


    白澍身後,無數妖族亦是跟著跪下,他們的神情間熱切又茫然,他們不知道那小塔到底是什麽來曆,可是,那隱約的歌聲,卻叫他們覺得心靈蕩滌,似乎流浪得太久的遊子終於回到故鄉,可以放鬆心神,可以盡情棲息……從來沒有一刻叫這些妖族覺得心神如此安詳,似乎萬載間悲慘的際遇,追隨妖聖顛沛流離的生涯中,心中一切的創傷、一切的疏離、一切的孤獨都已經被撫慰,那歌聲似在天際飄蕩,在他們的神魂間遊蕩,叫他們每一個都情不自禁要流下眼淚來。


    這副場麵嚇壞了其餘的人族,那隻小塔氣勢不凡是真的,可是,怎麽連白妖聖和這麽多妖族都跪下了???


    杜子騰手中小木棍嗡嗡作響,蘿莉音憤憤不平地道:“那隻混賬就知道出風頭!”


    杜子騰:……


    不知道剛剛在漩鏡艦每個人麵前搔首弄姿的是哪個?


    不過,對於寰埏的降臨,杜子騰心中有著許多疑惑,那空間扭曲之力太過恐怖,已經遠遠超過杜子騰上次見到的情形,寰埏……怎麽可能進步如此之快?


    弘宇突然麵色一變:“啊!”


    杜子騰與其餘人族修士皆是忍不住抬頭看去,白澍等一眾妖族依舊神情安詳,全然不為外物所擾,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似乎這些妖族的身上亦隱隱傳來相同的和歌,與塔上的歌聲呼應回旋,十分美妙,可這都不能掩飾一個事實,蕭辰抬起了掌心,然後那隻看起來就很美、很貴、很寶貝的小塔就“咻”地一聲,直接砸在了鎖菁行雲的界壁上。


    “――碰!”


    隨著一聲巨響,小塔非常苦逼地以塔尖朝裏的方式深深地嵌進了界壁裏。


    杜子騰 & 弘宇 &  其他人:……臥槽。


    弘宇有點恍惚地問道:“杜宗主,這……就是盟主破壁的方式?”


    杜子騰想了想:“恩。”


    兩人同時沉默,身後一眾修士亦是保持著和諧的沉默木在原地,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然後,那隻小塔上傳來隱隱的碎裂聲,隨著“咻”的一聲響動,那隻小塔居然將自己從界壁上拔了出來,伴隨著它離開的響動,那猶如堅冰層層封鎖的界壁上傳來哢嚓聲響,幾道隱隱的裂紋交匯至中間那個小小的凹陷。


    弘宇:……好牛逼哦。


    不待他讚歎,那小塔往後退退退,然後“――咻――碰!”


    漩鏡艦上的修士已經木了。


    界壁上出現第二個凹陷。


    “哢嚓。”


    “――咻――碰!”


    “哢嚓哢嚓。”


    “――咻――碰!”


    “哢嚓哢嚓哢嚓。”


    除了地上那些妖族,一眾修士此時回過神來,俱是一臉嘖嘖稀奇的模樣,那界壁此時就猶如一個固定的沙包被小塔吊打,不過片刻之間,原本層層堅冰防護的界壁上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小坑,隨著前所未有的密集哢嚓聲,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杜子騰一揮手中小木棍,紫色光芒直直衝著那鎖菁行雲而去,然後他側著頭對弘宇一笑:“恩,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


    弘宇莫名覺得自己的臉有點腫。


    鎖菁行雲之中,正上演一場年度大戲。


    林海算是個有“先見之明”的人,他早就對這鎖菁行雲不抱期望,隻覺得這是艘將沉大船,自己必須要早早跳下才好,因此隻要是他能接觸到一切勢力,他俱是不惜一切代價想搭上。


    而一切也確實如他所料,不,甚至比他想的還要快,還要糟,倒下的不隻是鎖菁行雲這艘大船,而是整個曉林洞的龐大艦隊全軍覆沒,消息傳來的時候,整個鎖菁行雲立時炸了窩,無數修士驚惶地立時便想要通過傳送陣離開。


    他們這些在鎖菁行雲的修士聽命於曉林洞,源源不絕地為門中生產赤煞法器,雖說駐守此地清苦了些,可報酬從來都是不低的,哪怕是外出抓捕那些煉器師的辛苦活計也俱是回報豐厚,便是近日因為赤煞法器銷路不好有些壓力,那也俱是上麵的長老們背著,底下修士雖也心中不安,日複一日的修行、看守的任務還是接著做,可誰也沒有想到,消息就那樣傳來:背靠的大樹就那麽倒了!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一開始大家都是懵逼的,反應過來之後,還有人質疑消息真假,畢竟他們鎖菁行雲地處偏僻,素來消息滯後,這會兒才收到消息,各人都是瘋了一般開始聯係自己還在門派中的親朋好友,不一會兒便是各種傳聞滿天飛,有說是他們曉林洞得罪了人,斬梧淵大修士怒斬他們掌門的;有說是他們曉林洞身陷大陰謀中,被斬梧盟全體追殺的;有說是因為掌門長老們貪墨了斬梧盟太多靈石所以才被擊殺的……


    可不論是什麽樣的傳聞,曉林洞確實是倒了。


    無數的修士瘋了一般湧向傳送陣,他們所在的這艘船都要沉了,誰還會去管身上什麽職責!


    林海畢竟功課做得早,確切消息他早就收到了,也早知道曉林洞確實沒了。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湧向傳送陣,他極其鎮定地走向了反方向――庫房所在,借這混亂之機卷了些赤煞法器在身上,然後用那些赤煞法器裝了不少赤煞熔漿在身上。


    他這般天火靈根的修士,哪裏留不得,早走一會兒晚走一會兒有什麽打緊,倒是這赤煞法器不管在哪裏都是好東西,可以借機換些靈石支使,算是抵了這段時日他辛苦勞作門派沒有發的報酬,林海十分心安理得。


    更何況,他便不取,也有的是人取,他去的時候那空了大半的庫房還叫他罵了聲娘呢,好在他畢竟地位不同,這鎖菁行雲中的隱秘庫存他可是知道不少的,最後確是滿載而歸。而當他準備離去之時,整個鎖菁行雲不隻是庫房這樣明顯的目標,就是平素眾修士聚居的洞府、鎖菁行雲中一切可以拿走的東西都被搬得幹幹淨淨,滿地狼籍中,如果不是那赤煞蜂采陣沒辦法挪動,恐怕都會有人打主意。


    林海摸了摸自己的儲物袋,隻覺得那些家夥都是蠢貨,赤煞熔漿才是此地最值錢之物,那些蠢貨偏偏挑些不值什麽靈石的去帶,嘖,真是難看。林海料到了一切,卻萬萬沒有想到,待他抵達傳送陣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這般場景。


    無數的修士瘋了一般地拍擊著傳送陣所在之處,那傳送陣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防護罩,這麽多的修士,竟是一個也無法近前。


    這些修士此時早被曉林洞破滅的消息嚇破了膽,他們偏居此地,收到的消息中,連掌門都死了有些時日,門派中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佬們都被整個斬梧盟追殺,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誰知道斬梧盟會不會對整個曉林洞進行大清洗,將他們也一並清洗掉?


    故此,這會兒這些修士俱是雙目赤紅,不需要任何人招呼,無數火係法術全然不顧涉及旁人便已然鋪天蓋地朝著那防護罩而去。


    無數慘叫聲中,看到這防護罩在如此頻繁劇烈的攻擊下紋絲不動,林海也變了臉色,即使他卷了那麽多財富,如果不能逃離此處,那又有何用?


    更何況,林海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鎖菁行雲中除了那赤煞熔漿之外,什麽也沒有,一應物資俱是依賴曉林洞傳送而來,若是這傳送陣被鎖死……這麽多修士困在此地,誰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麽!


    想到這裏,再看到那些因為誤傷而大打出手、彼此攻擊的瘋狂修士們,林海麵色冰寒。


    他毫不猶豫雙掌帶出鼎陽靈火,恐怖的烈焰猶如長長火舌向這些瘋狂的修士掃去,伴隨著無數淒厲的尖叫,他麵前掃出一條通路來。


    那些瘋狂又絕望的修士在看清林海之時,便是身受火焰灼傷痛苦不堪的也迅速將那慘叫生生咽下,生怕招來這酷烈大修士更殘忍的對待。


    林海沉著麵孔走到防護罩前,發現這防護罩的等階竟連他這分神修士也無法撼動,不由心中愈發沉怒,登時朝身後所有人道:“赤煞大陣!”


    登時有修士反應過來,對,他們還有赤煞熔漿!此乃天地間一等一的靈火,完全可以借這赤煞大陣之力!


    不需要林海多吩咐,人群自動讓開道路,洶湧的熔漿亦不去管那蜂采陣中“蜂兒”的死活,直接被引到了這防護罩之前,猶如憤怒的火龍便要朝防護罩噴去,就在此時,一聲怒喝響起:“誰給你們的膽子!”


    那火龍猶如被捏住逆麟般,登時不動。


    林海看去,卻防護罩中的傳送陣內突然多了一人,白發之下容顏蒼老,不是鎖菁行雲的執事長老秦如欒又是何人。


    積威之下,那控製赤煞大陣的修士畏畏縮縮便要跪下朝秦如欒見禮。


    林海心中卻是疑雲大起,他們欲擊破這防護罩而不得,這位秦長老為何能從傳送陣那頭出來?若是秦長老在外頭……豈不是早早就得到了曉林洞覆滅的消息,甚至應該比他們所有人都早,畢竟,他們收到消息亂起來的時候就壓根兒沒有見到這位執事長老前來鎮壓,那麽,這位秦長老去而複返又是因為什麽呢?


    林海眯起了眼睛,然後不動聲色間隱入眾修士中,並不出頭,全然看不出方才是誰威勢赫赫攻擊眾人祭出赤煞大陣的。


    似林海這般在電光火石間想明白一切的並不在多數,少數急紅了眼的修士看到那傳送陣上的秦如欒,怒急攻心道:“秦長老!你不用多說了!我們都知道曉林洞倒了!你自己能逃出去,為何不給大家留條生路!”


    “就是!”


    “不錯!”


    “平素壓榨我等做活你自己吃香喝辣便罷,難道最後連條生路也不給嗎?弟兄們!咱們一起上,大修士又如何,蟻多咬死象,咱們今日一定能逃出生天!”


    這句話猶如一把火扔在油中,登時激起無數連鎖反應,所有人此時赤紅著雙目,似是想起了平日裏那些苦逼的日子,又似是求生欲被徹底激發,無數修士再次祭出法術將要將那秦如欒淹沒。


    大修士的聲音猶如黃呂大鍾驀然間震在所有人耳邊:“夠了!!!”


    兩個字便令許多修士震得心神失守,坐倒在地。


    這明明是位壽元將終的執事長老,此時的威勢卻猶如猛獸冷冷盯著底下的螻蟻,說不出的駭人,蟻多……真的能咬死象嗎?眾修士兩股戰戰。眼前這可是執事長老,不是赤煞大陣中任他們處置的“蜂兒”……


    然後這秦如欒長老冷冷地道:“一群蠢貨,便是你們逃出去了又如何?不過是喪家之犬而已,如今斬梧盟已然對曉林洞展開圍剿,你們以為逃出去便有好日子?”


    秦如欒這翻話叫底下那些修士怔怔的,方才一聲怒喝加此時一番詰問,早有修士傻在了原地,他們在此時駐守已久,出去是個什麽樣的情形,許多人確是心中一片迷茫,在秦如欒說完之後,不少修士甚至忍不住抱頭痛哭:“那如何是好?那要如何是好!”


    看到這群自己奴役已久的螻蟻,秦如欒嘴邊露出一個盡在掌控又澹漠森冷的笑容:“你們以為本座是逃走麽?本座是去給這鎖菁行雲上上下下找出路!”


    他手腕一翻,一朵紫紅嬌花驀然出現在他指間,此花之色十分殊麗奪目,七重花瓣在他指間猶如紫焰綻放,華美異常,可偏偏秦同欒一副老朽模樣,連氣息中都夾著渾濁,似是不久人世,生機勃勃與風中殘燭,對比十分強烈又殘酷。


    登時有人驚訝道:“七重紫羅!”


    秦如欒滿意地點頭道:“不錯,正是七重紫羅!”


    無數修士投來豔羨的目光,紫羅花已是珍貴已極,七重紫羅更是極珍,這秦長老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


    彷佛嫌這刺激不夠,秦如欒竟是在防護罩之內,當眾吞服了這朵七重紫羅,甚至坐下開始調息,肉眼可見的,原本蒼老的肌膚慢慢變得緊致光滑,甚至那白發都開始脫落,新生烏發……不過眨眼間,這位生機無幾的大修士竟是容顏煥發神采奕奕,就像是突破了大境界,重獲了生命一般!


    七重紫羅功效之一,便是延長壽元。


    底下那些修士此時眼中的嫉妒都快滿溢。


    秦如欒起身拂了拂袖子,慢條斯理地道:“不必著急,你們人人都有機會可以得到這紫羅花。”


    底下那些熾烈的目光此時熱烈得彷若實質,幾乎可以與赤煞熔漿的熾烈相提並論!


    可人人都知道,這樣的奇珍又怎麽可能輕易到手,當場就有人叫嚷出來:“秦長老,您有何事盡請吩咐!”


    秦如欒陰柔一笑:“吩咐?不!我給咱們鎖菁行雲找到了新的出路!”


    林海恍然,竟是難以相信,在曉林洞倒下的時日中,秦如欒竟然真的攀上了新的靠山――紫羅門!


    一時間,他原本對此地的厭棄悉數抹去!


    鎖菁行雲先前日子難過無非是因為在那無用的曉林洞手上,赤煞法器越來越難賣!


    可是丹藥不一樣,紫羅門還有那麽多奇珍靈丹,若是能在赤煞蜂采陣中煉丹,那些丹藥又能化成源源不絕的靈石,那鎖菁行雲的輝煌甚至能更勝往昔!


    不過刹那間,林海已經開始謀劃起哪裏可以捕捉到新的“煉丹蜂兒”來了,至於現在那些占著地兒的“煉器蜂兒”,反□□器亦不值錢,扔到赤煞熔漿便是,林海不會為無用之物多花費半點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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