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見杜子騰麵上殊無喜色, 甚至沒有半點因為蕩平鎖菁行雲而有半點輕鬆,眉宇間反而越加顯得沉重, 對於自己的道侶,他還是知道一二的, 便低頭撫慰道:“蕩平此地,挽救了多少生靈。你已然做得十分好了,不必多想。”


    蕩平這鎖菁行雲救了眼下這麽多的煉器師,甚至避免了多少人重複這悲劇,這本是一件極好的事情,他的道侶不該為此背上沉重的負擔。


    杜子騰卻是看著這片黑暗中翻湧著熔漿與血腥的土地:“蕩平此地?”他搖頭道:“你我皆知,此地伏誅的修士皆非首惡, 不過隻是隨大流而已。”


    真正的罪惡又哪裏隻在這鎖菁行雲一界之中, 放眼看去,整個斬梧盟後方還有多少這樣借一方勢力為所欲為、壓榨無數人的血淚隻為一派之私、乃至一己之私的地方?


    鎖菁行雲豈是特例?整個斬梧盟、甚至整個萬妖軍中,這哪裏是特例,幾乎遍地皆是!


    從前, 在沒有修真聯盟之前, 或者聯盟中的修士從來不會去細想,因為這樣似曾相識的一幕幕那樣普遍地發生在修□□中,所有人已經當成了司空見慣的正常去處置。


    可是,當習慣了修真聯盟之中,不論修為高下,不論種族出身,人人都可以自由追逐自己的理想時, 進入這周天諸界,他們才發現原本那修真界中的一切有多麽變態,多麽血腥。


    修為不過是先天、後天的一切累積而成,它可以象征一個修士在修行上取得的成就,可是,它並不能完全囊括一個生命的價值。


    難道一個人眼前修為低下,就可以否認他身而為人的所有權利了嗎?他的一切就可以任由其餘高階修士壓榨、奪取嗎?


    甚至在修真界中,那些連修行都無法進行的凡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價值嗎?


    如果沒有他們,修真聯盟怎麽可能以一界之力生產出供應整個周天諸界的法器丹藥?如果沒有他們,修真聯盟怎麽可能在短短時間內人口激增、進而修士數目翻了無數倍?


    看看眼前這威嚴整肅的橫霄軍容,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來自於凡間,是妖魔大戰中,橫霄劍派在西荒廣開山門招募凡間出身的靈根子弟培養而成?他們身後沒有修真宗族牽累,對橫霄劍派最是忠心耿耿,對於修真聯盟的理念亦是最是認同不過,所以才能形成這般強大的戰力。


    歸根到底,凡人本就是修士的根基。


    同樣的道理,小修士亦是大修士的源頭。


    沒有根基何來參天巨木?


    若無源頭何來百川成海?


    沒有小修士,何來的大修士?又怎麽會有強大修士支撐而成的繁榮修真社會?


    修真聯盟用一個在短短時間之內創造出來的繁盛強大證明了這一點,一個良性的修真社會中,不論強弱,當所有人都各盡其職的時候,整個社會的繁盛昌盛指日可待。


    更何況,撇開生命價值不提,大修士便沒有小修士時嗎?


    他們明明也是從這些黑暗血腥、被壓榨中一步步掙紮攀爬出來,當身居高位之時,卻隻顧看向更高處,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將自己曾經走過的路視為塵埃,徹底蔑視,這是多麽諷刺的一幕,可這些大修士身在其中,卻隻覺得天經地義,從不曾反省,否則周天諸界何來這麽多鎖菁行雲的悲劇!


    更叫修真聯盟所有人覺得寒意重重的是,整個周天諸界,不論是現在的斬梧盟還是萬妖軍,這般為了利益枉顧生命不擇手段的窮凶極惡全都重重掩蓋在所謂“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所謂修□□本應如此的邏輯之下。


    就好像,踏上所謂的修真大道他們便可以枉顧一切道德,便可以肆意欺淩那些比他們弱小的生命,就可以為自己不擇手段追逐利益套上一層理所應當的麵紗,將這一切暴力血腥、殘酷黑暗用所謂的修真邏輯修飾之後便變得所有人應當接受的理所當然。


    更可怕的是,其餘的所有人,包括一些被壓迫的低階修士竟然也接受了一切,認為自己被壓迫、被榨取價值,皆是因為自己修為太低,所以也應當不擇手段向上攀爬,待這些修士以極小的概率爬上去之後,重複的便也是這套邏輯,用盡一切手段壓榨著其餘的小修士。


    這是正確的嗎?


    在這般的氛圍之中,所有修士彼此之間除了利益再難有任何相交。整個修士的結構之中,低階修士以驚人的比例在折損,能夠有機會向上晉升的修士數目十分稀少,或者說,能成功逃過這麽多血腥壓迫、這麽多重重屠戮的小修士實在太過稀少。哪怕就是投靠在了某一門派之中,門派中亦是層層壓迫、重重壓榨,叫他們喘不過氣來。


    於是,整個修□□便形成了“唯修為論”。


    一切的一切都以修為為核心,修士的所有追求是為了它,有了它就有了權勢,有了一切。


    甚至還有修士大言不慚地道,這樣的弱肉強食的森林法則推動了修士們向上攀登,是更好地培養大修士的環境。


    可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在這樣的環境中,人人隻顧自己,隻顧眼前,絕不會考慮長遠。


    那些千萬年一現的先天靈物甫一出現就被采摘奪取,用最粗暴的方式吞食利用,隻因為獲得它的小修士知道,如果自己不立即吞食,它將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於是,在千萬年之後,這些靈物將永遠不複見,它們將永永遠遠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所謂的末法時代並非戲言,在這樣掠奪性的發展狀態下,它是一個必然。


    而在修真聯盟中,這些珍稀的靈物完全可以用貢獻度/禦獸幣的方式結算給修士,帶給他們個人比獨自吞食更大的價值,安全可靠,這些靈物被研究、被培育、被充分培育,最後變成批量產出的靈物或者是研究產生新的技術,給整個社會帶來更大的價值,推動文明整體前進,沒有人的得益受到損害,隻是讓所有人都獲利,從更長遠的曆史角度來看,它的繁榮強大是一個必然。


    這還表現在對於低階修士的利用上,在傳統的修士文明中,似鎖菁行雲這般粗暴的奴役看似最大程度地壓榨了低階修士的價值,可事實上,這些被奴役的低階修士中,很有可能誕生出未來的煉器大師,如果條件允許,他們甚至能設計出精巧不壓於當世大師的作品,但在那所謂的赤煞蜂采陣中,一切的一切都被湮滅。


    當你把低階修士當奴隸看的時候,他們也隻能貢獻出奴隸的價值,在黑暗中無聲無息的湮滅,最後隨之而來的,是整個文明的湮滅。


    至少修真聯盟方才已經用血一樣的事實證明,在兩種不同的文明方式碰撞的時候,修真聯盟全然不會處在下風。


    因為,在靳寶而下的劍修身上,嚴明的軍紀、堅定的道心是因為他們心有信念,為了心中守護的一切而戰,整齊劃一的舉止、強悍的彼此配合是因為他們彼此相信、萬人如一,而強大的個人戰力卻是他們勤奮修行的結果,卻又不隻是勤奮修行的結果。


    橫霄劍派的弟子修行過程中所需的資源俱是由禦獸宗自己門派業務供養,這一點劃分得非常清晰,與禦獸宗涉及支持其他門派的業務全無關係,事實上,修行是一筆極其高昂的開銷,但橫霄劍派的弟子從來不必為此而發愁,因為禦獸宗的支持叫他們可以一心一意地修行,而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而禦獸宗的靈石從何而來?這得益於整個修真聯盟良好的商業氛圍,隻要對於整體得益有貢獻的組織都可以從中賺取靈石/禦獸幣,比如貢獻出技術、整合好資源、輸出好產品,都能獲益,不要太容易。


    事實上,整個修真聯盟中,不隻是禦獸宗,除了那些極其懶惰的門派,還從沒有聽說過哪個門派會為修士的修行靈石而發愁,繁榮強大的貿易極大地促進了修真技術的發展,反過來促進了修士們修行,所以,在修真聯盟中,修士們隻要肯付出努力認真工作換取修行資源,修行的結果絕不會太差。


    而整個修真聯盟良好的商業氛圍除了杜子騰一手規劃的良好市場之外,不得不承認,橫霄劍派以代表的強大武力的震懾亦是重要的原因,一個社會體係之中,總有些不願意遵守規則的家夥存在,而似橫霄劍派這般的強大戰力便是對這些家夥的最大威懾,想挑戰規則,想顛覆和平?先掂量一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吧。


    除了修行資源的保證之外,橫霄劍派的修士那一身的裝備,還有交手之時周身保證靈氣供應的強大法器……俱是他們戰力的一部分,亦是修真聯盟高端技術的結晶。那法器中不但自帶靈力供應源,可以源源不絕地為劍修提供靈力,還能夠抹去戰鬥痕跡,甚至另有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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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技術,都是修真聯盟百年來安靜穩定的環境中,公開透明平等良好的學術氛圍中,百家爭鳴而產生,《修真》學術期刊中的多樣成果都在橫霄劍派弟子這一身的行頭中得到展現。


    歸根到底,修真勢力間的武力之爭也是綜合實力之爭。


    一方信奉弱肉強食,不擇手段壓榨低階修士,一方尊重生命的價值,希望激勵所有生命為強大的文明做出貢獻,兩個不同類型的勢力間的碰撞結果就是這般,斬梧盟一方完敗。


    今日這一場大戰,是修真聯盟處心積慮、以弱勝強,在充分的準備之下所打一戰,在體量上,修真聯盟距離斬梧盟還有距離,可是這場大勝隻是一個開始,一個修真聯盟清洗罪惡的開端。


    杜子騰看著眼前的鎖菁行雲,他知道這一個小世界背後還有更深更遠的惡行在上演,雖然從在仙緣鎮睜開眼睛的第一天起,隨後的三年間他早已經徹底體會了整個修□□信奉的主流文明中對於底層修士的惡毒摧殘,可是親眼看到鎖菁行雲這樣的存在時,還是叫他心緒難平。


    這是一個已經存在了太久太久的黑暗世界,現在整個修真聯盟不過在其中燃起了第一道光,未來的道路還很漫長,可今日之舉與未來曲折之路卻是叫他心中信念更加強大,絕不會輕易動搖。


    看到道侶重新平靜下來的清秀麵孔,那雙清澈眼神中似乎又多了些什麽堅定的東西,百折不撓一往無前,蕭辰忍不住微笑,他知道杜子騰已然邁過了方才那道坎,前方縱有再多黑暗艱險也不能輕易叫他低頭。


    杜子騰感覺到身旁人的心緒,亦是忍不住回頭一笑,這般艱難漫長之路,如果身旁沒有你,一個人要怎麽才能走下去?


    而此時,在幽暗的蜂巢中,隨著一個又一個的煉器師被救出,整個赤煞大陣便就此慢慢空了出來。


    最後,當白澍抱著懷中的王七出來之時,杜子騰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痛。


    形銷骨立的青年蜷縮在白澍懷中,彷佛像個嬰孩般陷入沉睡。


    白澍的表情之下似有無數暗流湧動,杜子騰上前的腳步一滯,彼時是他於白澍有過承諾,如今的王七這般模樣,他責任難逃。


    蕭辰卻隻是攬著自己的道侶上前,杜子騰不由自主被推到白澍身前,走到近前才發現王七確實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胸膛中那銀色心髒之旁亦無數深重傷痕,顯是因為這異於人族之處而受過不少虐待,在沉睡中都不時麵部抽搐,似乎在夢境中都在經曆著折磨,這一刹那,杜子騰覺得自己彷佛都有些難以呼吸。


    ――權利越大,責任越大。


    當你一步步越走越高時,所背負的東西會越來越多,你,真的能承擔起這一切而沒有絲毫惶恐害怕嗎?不會因為自己來得太晚而感到悔愧難當,被這悔愧壓倒在半途之中嗎?


    看似剛剛已經想清楚了一切,可是,當這一切以這般血淋淋的麵目將前路的荊棘展現在眼前時,杜子騰還是止不住的麵色蒼白,蕭辰卻隻是牢牢攬住他,沒有說一個字,杜子騰卻漸漸從那溫暖有力的懷抱中汲取到了力量,他漸漸站直身形,強迫自己低頭看著那些傷痕,彷佛要一道道刻入眼中,彷佛要讓自己牢牢記住自己一言一行每個決定會給身後追隨的人帶來何等影響。


    如果你因為軟弱愧疚而倒下,如果不繼續前進,還有多少人會像王七一般倒在這所謂弱肉強食的修真規則之下,怎麽可以軟弱,怎麽可以退讓,怎麽可以因為愧疚而停止前進?


    他應該做的,是將心中一切的內疚痛楚變成更加強大的動力,叫更多的人免於這般的災厄!否則又怎麽對得起王七這一番痛楚?


    蕭辰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看到杜子騰複又堅定平靜下來的麵容,他心中竟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多少修士,沒有被強大的惡念所擊倒,卻反而倒在了因為善念而起的軟弱情緒上,他的道侶卻沒有令他失望。


    而後,蕭辰低頭一看王七,並指在他眉心一點:“神識亦曾受創,還是令他好好休息吧。”


    這一指之下,王七奇異般地表情平靜,好像真的陷入了安眠之中。


    白澍麵孔上的表情亦是略緩,這素來高傲的妖聖竟也情不自禁朝蕭辰頷首致謝。


    而蕭辰卻是再次開口道:“既然已經救回了這孩子,那重塑之事亦可重提了。”


    白澍表情一顫,不可置信地看向蕭辰:“你說的是……”


    蕭辰點頭:“我說過,你所做的一切早已經超越當初約定的範疇,不必再按約定行事,可我當初承諾的一切,自會兌現。”


    當初,蕭辰要白澍效命,是以答應了一件事作為代價:抽離王z神魂、為他重塑肉身。


    白澍此時抱著懷中的王七,雙臂都有些顫抖,那為了他不惜在黑暗絕陣中苦熬歲月、甚至為了籌謀他的複活而苦苦利用妖族骸骨構思出妖靈器這樣逆天之物的……他的道侶。


    白澍仰頭緊緊閉上眼睛,咬緊牙關。


    漫長的歲月中,最初的甜蜜時光那樣短暫,簡直如冬日暖陽般稍縱即逝,更漫長的光陰裏,他們之間更多的是隔閡、分歧、割裂、甚至是寂靜黑暗的生離死別。


    如果當初知道這冗長淒離的結局,他們還會因為最初那不經意的一場甜蜜際遇而輕易許下生死契闊的誓言,甚至將這誓言牢牢銘記、甚至不敢或有一刻相忘嗎?


    明知後麵有這樣長的別離淒苦,天道又會叫他們有那樣一場交錯相逢?


    在獨自醒過來的漫長時日中,白澍沒有一日不反複問過自己這些問題,可如同他被拖上斬妖台之日一般,沒有任何答桉。


    嬉戲雲水山野間那樣偶然的一次對望,竟然就此刻骨銘心……天道於他們,實在太過殘酷。


    不論是他,亦或是王z,隻要一人能夠澹忘,或許便不會這般痛楚。


    可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如何能忘?


    甚至還有懷中這個氣息微弱睡顏安詳的孩子……如何能忘?


    看到這樣痛楚傷神的白妖聖,杜子騰忍不住道:“源本木已然結果,其果於分離神魂有奇效……”否則當初蕭辰不會將它特意移栽到漩鏡塔中:“重塑神魂之事定然會成功的!”


    白澍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亦有感激動容。


    杜子騰卻隻覺得這是蕭辰早就答應白澍之事,實在是不需要白澍感激,他知道,重塑王z神魂肉身於白澍亦有極大消耗,白澍心神波動太過劇烈的話,恐怕不利於彼時施法。他當即很快吩咐漩鏡艦上空出房間:“您先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王七這裏,我會好生照料的。”


    白澍沒有推辭,而是認真點了頭,道了謝。


    杜子騰看著白澍形單影隻的背影遠去,再看著身旁蕭辰,突然心有餘悸地道:“還好還好。”


    蕭辰微微一笑,他知道道侶是看到王z與白澍的過往而感同身受,慶幸他們不必經曆這般的痛楚別離,可是蕭辰麵孔上沒有絲毫慶幸,隻有清淺的笑容和凝視身旁道侶的認真眼神,似乎隻有抓住此刻身旁的道侶才是真實。


    杜子騰認真地再次重複道:“重塑神魂之事一定會成功。”


    天道已經給了這對道侶這般多的磨礪,期望他們自今而後,一切順遂。


    蕭辰隻攬著道侶,微笑著靜默不言。


    靳寶很快收攏了一身血腥殺氣朝蕭辰躬身一禮:“掌門,此界已經蕩滌幹淨,幸不辱命。”


    感覺到靳寶身上那股哪怕啟動了遮掩用的法器亦能隱隱感知到的強大死氣,杜子騰心中忍不住嘀咕,蕭辰對這些橫霄劍派的修士進行過長久的秘密培訓之後,將令行禁止貫徹到了極致,隱隱有了職業軍人的風範就不說了,怎麽似靳寶身上這死氣似是更劇烈了些呢?


    杜子騰未闖蕩周末諸界之前,修為並不高,對於這些氣息亦並不敏感,可是,此時當他細細感覺那死氣之時,卻不由得大為蹙眉,這死氣截然不同於修真界的靈氣,其中蘊含著極為深沉、叫修士不舒服的氣息,甚至與妖族身上那些妖氣也截然不同,似是自成一派,隱隱與當年那些入侵修真聯盟的妖魔之氣有隱約的關聯,叫杜子騰不由得大為困惑。


    要知道不論靈氣、妖氣,甚至那些妖魔身上混雜斑駁的氣息,本質上來說都是一種能量波動,在杜子騰看來,不同類型的能量波動不同,這種波動,他腦海中有一個詞,叫做頻率,可以非常精準地描述能量的本質不同,不論是靈氣、還是妖氣,皆是能量,隻是頻率不同,它們的氣息,都是能量因為頻率不同而產生的不同波動被神識感知而產生不同感受而已,神識中察覺到的氣息相近,必然說明頻率相近。


    靳寶身上的能量與妖魔必然存在著某種隱形的關聯。可那些妖魔的來曆……據蕭辰先前所說,甚至不是來源於周天諸界任何一界,且諸界通往其所在之處的路途都已經阻斷,還需要時機才能開啟去尋回雲橫峰,靳寶這一身越來越明顯的死氣到底是如何形成的?真是叫杜子騰百思不解。


    杜子騰瞄了一眼身旁的蕭辰,對方彷佛對靳寶身上那股異乎尋常的死氣渾然不覺,隻神情自若地與對方商討著方才的“清理”事宜,全然不覺他們所說的是多麽強大暴力之事。


    而弘宇方才過來回稟,杜子騰亦要去漩鏡艦上巡查那些煉器師安排的情況,這些修士亦是苦命人,遭遇這般大劫,合該好好休息一二,漩鏡艦內的靈氣深度調整亦需要依舊他們恢複的情況緩慢調整,甚至個別修士心神受創過劇的,也要像王七那樣,亦需要借助外力來進行安眠,恢複心神。


    再者,杜子騰答應了白澍要好好照顧王七,自然不是口頭說說,這也是他心中覺得應該擔負的責任,不看也放不下心事。


    靳寶身上這事、連同寰埏的來曆、蕭辰那一身莫名強大的修為,在杜子騰心中都列為蕭辰身上許許多多的秘密之一,反正從一開始,那混賬就不肯好好交待許多事情,杜子騰已經習慣了,他隻想著終一日他定會好好拷問的,哼哼。


    此外,既然劍修們對於此界的清掃已經差不多了,那麽就是該席卷收獲的時刻了。鎖菁行雲畢竟算是個富庶的小界,還有不少東西可以帶走,杜子騰可不會坐視浪費,漩鏡艦上未曾參與清掃之事的修士都被他派去仔細檢視,本著“浪費可恥”的精神去進行地毯式搜索了,要知道,這些混賬可是途經人妖兩族的血肉戰場都會順手撈些“生鮮”的主,又豈會兩手空空地離開?


    他們忙碌地去收割之時,杜子騰亦需要坐鎮漩鏡艦,杜絕意外,畢竟,此時無論發生什麽,漩鏡艦都是他們的退路,不能有失。杜子騰在漩鏡艦上忙碌檢視之時,蕭辰與靳寶商議得亦是差不多了,已經在列隊逐一點評一眾劍修在方才的表現。


    事實上,在杜子騰忙著折騰進軍周天諸界的大計,用種種商業手段不斷侵蝕著斬梧盟與萬妖軍,看起來無所事事的蕭大盟主除了提升他自己那已經深不可測的修為,也從來沒有閑著。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杜子騰腦子裏那些天馬行空的創想的威力,亦明白,沒有人比杜子騰更需要他的支持,為修真聯盟打造堪與兩族大軍相抗衡、甚至是更強大的武力,這便是對杜子騰那些奇跡般的商業計劃最有力的支持。


    蕭辰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看到,杜子騰現在在萬妖軍與斬梧盟身後偷偷摸摸的發展計劃收斂了這麽恐怖的海量財富,驚動,呃,應該說刺激到兩族大軍,隻是一個時間問題,待到那兩族反應過來,他們在周天諸界打得流血飄櫓、陳屍百萬、界壁破碎,付出這麽大代價爭奪地盤,最後成全的卻是修真聯盟這樣大發戰爭財的小家夥……那種暴怒,嘖嘖,想起來都覺得很痛快。


    像這般主宰一方的大勢力,既要講究地位顏麵,又要追求得益最大化,對上修真聯盟這樣既挖牆角又打臉的行為,自然絕不姑息,不發現則已,一旦被對方覺察到杜子騰這一切手段,必須迎來對方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報複。


    蕭辰,一直都在為這一天做著準備。


    杜子騰拚命撈取資源有多麽拚命,蕭辰消化這些資源就有多麽努力,所謂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一路花花花,說的就是他們兩口子。


    好在杜子騰隻是在禦獸宗立了一條規矩:蕭盟主的提款上限是沒有上限。至於花多少數字,每次禦獸宗賬單泄氣之時才會捂住胸口痛一下下,咳,好吧,劇痛好久,但是,杜子騰也從來沒有更改過這條規則,連念頭都沒有動過。


    禦獸宗沒有上限的靈石提取,這在早年的時候,還與妖魔相爭之時,這筆靈石或許還真的有限,禦獸宗隻在一界之內,本身的盈利就是那麽多;可是,當禦獸宗開始進軍周天諸界之時,所謂的沒有上限……幾乎等同於真正的沒有上限了。


    那麽多資源從修真聯盟、萬妖軍後方產出的資源前往斬梧盟換取到的利益,那些妖器直接在萬妖軍中換取到的利益……這是一筆那麽驚人的數字,即使是蕭辰那樣大手筆地在橫霄劍派選拔修士、以前所未有的嚴苛方式進行紀律培訓、劍陣訓練,也從來沒有過修行資源匱乏的時候。


    而蕭辰運用資源砸出來的橫霄諸修士確也不負這麽多靈石的消耗,戰力喜人。


    蕭辰也在這群劍修身上投注了相當的精力,這一場戰役算是對於這支初初成軍的劍修之軍的檢驗,他與靳寶這般的交流亦耗費了不短的時間,才將這一場戰役中出現的問題梳理完畢。


    似這般的戰後交流,劍修們早已經養成習慣,不隻是參與,更要為後麵的其他劍修之軍累積經驗,不錯,靳寶率領的劍修之軍不過隻是其中一支,因為在蕭辰預定的演練之中表現卓異,才得以在其餘劍修們豔羨的眼神中參與這一次的實戰,這是榮耀,也是責任。


    除了少部分似孔雲那般的劍修曾經在漩鏡艦上工作過,參與過諸界的戰鬥之外,大部分劍修是沒有與諸界修士交過手的,再者,結軍成陣,以整體建製與修士交手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們早早就知道此次交戰是對於他們劍修之軍,這樣的軍陣形式的檢驗,雖然大勝,便更應該反思總結。


    比如配合時需要兼顧的威能,比如麵向一界進行清掃之時,如何更高效地進行分兵分工,比如出劍時如果臨時有此次那額外法器加載的要求要如何迅速演練適應等等。


    而在這項重要繁雜的工作結束之後,靳寶卻另有事情要說:“此界尚布設有與那赤煞熔漿相連的大陣,方才自敵首而下,數個修士試圖啟動大陣自毀,是否稍後一並摧毀,不留隱患。”


    蕭辰沉吟思索時,他的袖中,一朵白白胖胖的小雲團有點捉急地扭動了一下,見主人居然無動於衷,一怒之下,這團白胖雲朵很生氣地跑了。


    而杜子騰安排好漩鏡諸艦的安全返航之事後,耳邊便突然傳來靳寶的聲音:“……是否稍後一並摧毀,不留隱患。”


    杜子騰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咦?”不留隱患是幾個意思???


    他隨即一低頭,抓住那團傳音之後試圖消失的雲團,眯了眯眼睛,雲團上也出現兩隻眼睛,大眼小眼互瞪之後,突然閃過同樣賊賊的精光。


    蕭辰思慮之後點頭:“那便如此罷。”


    杜宗主狂奔而至:“等等等等!!!!你們要摧毀什麽?”


    蕭辰奇道:“你為了遮掩痕跡,專門弄出那什麽法器,叫靳寶他們用劍之時都憑空生了許多麻煩,不就是不想叫他們知曉聯盟的存在嗎?方才這赤煞熔漿大陣你是動了手腳的吧?留在此處,徒生隱患。”


    杜子騰卻是瞪大了眼睛:“我們花了這麽大功夫,隻救人?”


    蕭辰:……


    靳寶:……


    那您還想怎樣?咱們可是救了這麽多煉器師,而且將斬梧盟一處盛產高階法器的小世界直接摧毀了,斷了別人一條財路呢,這樣一戰數凋地達成了戰略目的,您,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別說那些威風凜凜的劍修有點懵逼,不知道這位杜宗主要做什麽。就是弘宇這般跟隨杜子騰許久的修士亦是不解其意:“宗主,此地還是摧毀要安全些,否則難免留下痕跡啊,若是一個不慎叫斬梧盟覺察,未免太過冒險……”


    杜子騰睜大了眼睛,一臉“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沒有辦法溝通”的表情:“我沒有說不摧毀!”


    弘宇:……


    那請問人家劍修請求啟動大陣自毀有什麽問題???您老人家為什麽一臉“你們這些蠢貨”的表情?


    杜子騰一臉理直氣壯地把自己身後那團白白胖胖的雲團揪到身前,賣隊友賣得那叫一個順手:“都是它!是它說的不要這樣處理!”


    蕭辰:……


    看到自己的法器這麽愚蠢,主人的心情有點複雜。


    杜子騰壓低了聲音道:“喂~那可是赤煞熔漿哦,很值錢的呢!”然後他一臉道貌岸然的高貴表情:“摧毀嘛,也有好多種方式的~~~~”


    銷魂的波浪線中,蕭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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