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 人群散去之後,杜子騰身旁突然多出一人來, 杜子騰一怔,沒有想到這件會會驚動他, 卻又情不自禁展顏一笑,來人一身光華,卻在見到杜子騰的笑容之時,刹那光華皆化為溫柔星光。


    而此時,絕土之境,麵對著那團蠕動著的巨大之物,柳夜闌等眾多修士俱是焦灼無奈, 這種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越發強大而無能為力的情形真是太過糟糕, 叫人無法忍受。


    突然,所有人都收到了小助手的呼叫:“鑒於精英怪即將晉階為boss,戰力初步評估:即將超越此境所有用戶戰力範圍。周天交易係統將全麵接手此戰調度事宜,請問用戶xxx是否同意?”


    場中所有人幾乎都是選擇了同意。


    他們怎麽會不同意, 眼前這緊張的情況下, 並沒有更多的選擇,再者,先前一直是掌中寶在指引他們如何躲避仙麵母蛛的追殺,方才又是掌中寶提供了攻擊法器與飛行法器,他們才能前來救下柳夜闌、吳安與崔輕帆三人。


    此情此境下,對方肯再次出手,已然是恩德無數。


    而此時, 以柳夜闌為首,所有修士都在暗自揣測,眼前這場景下,那仙麵母蛛刀槍不入,即將變得更加強大而難以對付,這所謂的諸界交易係統還能變出什麽花樣來嗎?


    是更強大的攻擊法器?


    還是更強牛叉的陣法?


    甚至是那種強大得叫他們瞬間強力爆表的丹藥?


    這些七嘴八舌的討論yy在柳夜闌聽來都不甚靠譜,他不由搖頭。


    而吳安卻是問道:“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收拾這怪物……柳兄,你好像另有猜測嗎?說來聽聽唄。”


    柳夜闌卻是靜默了半晌之後道:“你方才不是聽到了嗎?這‘周天交易係統’要全麵接手的是‘調度事宜’而不是什麽別的東西。”


    崔輕帆點頭:“不錯,我也認為如此。”


    吳安眼前一亮:“調度事宜?!那豈不是說……”


    柳夜闌亦是眼中難掩興奮:“不錯,若我所料不錯,恐怕他們會派出一位大修士親自指導我等戰鬥……”


    吳安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從使用掌中寶開始,他的態度從懷疑到觀望再到驚奇到現在的欽佩敬仰……其實也不過都是在秘境中的短短時日內發生的,在先前,他絕不會相信,自己會對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東西這般全心全意地信賴。


    可現在,當他聽說,這法器背後的大修士會親自指導他們時,內心深處的激動簡直像又回到了年幼時,第一次見到修士飛天遁地的驚歎期盼。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識,到底是什麽樣的修士才能構思出掌中寶這般絕妙的法器?可以實現空間傳物的交易,可以想出“共享法器”的主意,甚至還能隨手賜下那樣的靈丹妙藥?


    這樣的修士到底是在什麽樣的情形下才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器幫助他們這些在修真界中無權無拋的一幫人?


    這個推測一出,前麵那些亂七八糟的討論終於停止,修士們的熱點都集中到了那位即將調度全場戰役的大修士身上。


    戰場時機寶貴,小助手的意見征集沒有花費太長時間,那位眾人期盼的大修士竟真的如期登場。


    “諸位,此戰必將十分艱難,想必各位亦心中有數。仙麵蛛、仙麵母蛛乃至這九嚎深淵中事並非升仙會明麵宣傳如此簡單,法器屬性錯位、玉蛛蘭與仙麵蛛的關係,名門大派必是心中有數,可他們還敢這般公然隱瞞,不過也是認為諸位無權無勢,知道了也無可奈何,甚至……他們恐怕認定諸位中沒有幾人能活著知道這一切。


    現下,既然諸位能夠走到這裏,那便請一直走下去!走到將這一切公諸於世,走到撕裂那一切麵具下的醜惡,走到堂堂正正再沒有什麽名門大派敢小覷之日!我在此地,恭候諸位凱旋!”


    這道年輕而清朗的聲音是柳夜闌他們三人聽過幾次的,對於這個聲音帶來的消息與激勵的一切,他們情不自禁便心懷敬慕而萬分激動。


    他們當真甘心死在這秘境之中,將遭遇的一切盡皆懷在這黃沙之中,好叫那些欺世盜名之輩繼續頂著光環去欺騙其他的修士,叫別人也落入和他們一樣的陷阱之中嗎?


    憑什麽?


    凡間有惡諺曾雲:修路鋪橋屍骨寒,殺人放火金腰帶。


    可憑什麽?!


    他們這些人,或是一心一意為了在道途上走得更遠,或是為了身後無數期盼的目光,才會明知秘境有危險也一頭紮了進來,隻為追尋一個踏上更高仙門的資格。


    可這難道就是他們的追求、他們的努力活該被踐踏、活該被輕視的原因嗎?憑什麽?!


    就憑他們那些名門大派高高在上,就憑他們擁有更多的在修士,就憑他們實力更強嗎?


    可是,縱然命賤卑微如螻蟻,眾誌成城亦可吞象!那便叫那些名門大派的尊貴弟子看一看他們這些低賤之人能做到什麽程度吧!


    緊接著,另一道更加低沉冷峻的聲音響起,那語氣比之前麵那位修士亦更加威嚴凜冽,哪怕僅僅隻是聲音,亦叫人不敢輕犯。


    “我是此戰調度者,蕭辰。”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這法器背後修士的名字,俱是不由心中一震,既驚且敬。


    不過報上名字而已……可真的隻是名字嗎?


    對方這樣堂堂正正光明堂皇地報上姓名,竟是對因為這法器帶來的一切風險、因為這法器可能觸怒斬梧盟帶來的一切後果……都有種全然未放在眼中的瀟灑大氣,這般堂皇肆恣揮斥方遒的風範,未曾謀麵便已令人心折。


    蕭辰接下來交待的一切,諸修士亦是恭恭敬敬地聆聽服從。


    “眼前此物乃是魂獸之一,魂獸,顧名思義,以神魂為食,賴神魂晉階,目下,這隻魂獸便是借助汲取低階同族身上的神魂之力而強行晉階。這般的晉階與我人族修士一般,後患無窮,恐怕支撐不過片刻便會自爆而亡。這隻魂獸,必是已經存了與我等同歸於盡的心思!”


    短短一番話,已經為眾人將仙麵母蛛揭露得淋漓盡致。更重要的是,此戰的艱難與凶險,也已經昭然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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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拚著晉階就殞命的魂獸……晉階之後哪怕隻能維持短短時間,但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它的瘋狂、它的殘暴、它的不顧一切……他們都已經可以想像,心中最後那一點僥幸全部蕩然無存。


    這一戰,必須要拚盡全力去爭那一縷生機。


    “戰法有雲,勝者有三。如今,此地乃魂獸屬地,受其統禦,此一不利。魂獸晉階,懷抱必死之心,敵心不可用,此二不利。諸位彼此間全無相交,配合有礙,極難形成統一戰力,此三不利。此戰,極艱,極險。若有怯戰者,亦屬人之常情,可於此時退戰。三息之內,退戰者可自行離去。”


    “一。”


    “二。”


    “三。”


    有幾個身影猶豫著還是飛離了小舟,他們肯冒著性命風險前來營救柳夜闌等人,也並非全然都是什麽自私自利之輩,隻是,眼前這局勢……明擺著就是有去無回。


    這蕭真人都已經擺明了利害,明知必敗之局,還留下來……實屬不智。他們並不想為不值得的東西搭上性命。


    眾多修士看著那幾個離去的身影,一語不發。神情中沒有太多遺憾,也沒有太多鄙夷。


    他們中有些人甚至現在都有些動搖後悔,可是,看到那蠕動著快要成型的恐怖怪物,又不由一咬牙,自己若是這般轉頭離去,將這樣的東西留給其他修士……留給這群方才還和自己並肩而戰、前來救人的家夥……難道不怕今後道心有瑕,日夜難安嗎?


    他們當初肯為了一個不知結果的熱血衝動而前來營救柳夜闌等人,此時便再豁出去一次搏一個結局又如何!


    更何況,他們環顧周遭,還有這麽多人,這麽多人都與他們一般留了下來!


    人群之中當即就有修士大聲道:“蕭真人!方才那位大修士說得再明白不過,我們這群人在那些名門大派眼中什麽屁都不是!所以他們才敢明目張膽地欺騙哄瞞我們!我才不想叫他們繼續得意!殺了眼前這隻怪物!不敢他們有什麽陰謀詭計,殺將過去!踏上去!碾過去!叫他們看看我們都能做些什麽!”


    “對!不過就是一幫自覺得高高在上的玩意兒!什麽東西!我也不服氣!蕭真人,隻要能帶著我們殺過去!我們什麽都聽你的!”


    “哪怕是付出性命的代價?”低沉的聲音冰冷的問道。


    那修士一猶豫,卻隨即毅然道:“是!哪怕叫我付出性命我也願意!在這般的名門正派統率下,我們又有多少活路!與其最後被他們利用榨幹而亡,還不如用老子的性命狠狠叫他們吃個教訓!老子樂意!”


    “不錯!叫他們好好看看!”


    “給他們點顏色!”


    “絕不能叫他們小瞧了去!”


    “媽的,反正老子本來就是混不下去了才進來的!如今正好!”


    “哈哈,我反正也不能再進一步了,剩下幾十年壽元也是無聊,要是能用幾址年壽元換下那些大能們的麵具看看他們吃驚發愣的滑稽麵孔……也是很劃算的!”


    ……


    蕭辰隨即道:“既如此,我便明白了。”


    “諸位,聽令!”


    所有修士靜默下來,隻聽蕭辰下令道:“敞開神識!迎接你們的同袍吧!”


    下一瞬間,所有小舟上亮起明亮光華,飛行法器之上隱隱浮動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冷冽肅殺之氣,在場的每一個修士都有一種隱約的錯覺,就好像識海中又多了一個陌生人,極其陌生,又極其親近。


    啊,這是另一個人在自己識海中的意識投映!


    明明這個人的氣息自己那樣陌生,卻偏偏知道對方絕不會加害自己,甚至,還有種要與對方並肩為戰的渴望與興奮之情!


    識海之內、神魂之間,一切皆無法隱藏,對方那強大的戰意幾乎令他們俱都神魂戰栗。


    “吾乃修真聯盟劍修靳寶!願與道友並肩為戰!汝之法器即為吾劍!”


    “吾乃修真聯盟劍修孔雲!願與道友並肩為戰!汝之道心所向即吾劍之所往!”


    “我是修真聯盟修士夏侯煜明!敢與道友斬盡眼前之敵!不勝不歸!”


    “我乃修真聯盟修士公羊炎光!得與道友並肩為戰,此生之幸!”


    ……


    他們耳邊響起一個個或堅強鋒銳、或豪爽明朗、又或親近溫雅的聲音,一個個名字令他們彷佛當真在眼前見到了那一個個或灑然奔放、或一往無前、或犀利強大的身影。


    隨即,蕭辰的聲音響起:“聯盟諸修士,第一輪實戰演習開始,請務必守護好神魂降臨的修士!”


    “是!”高低錯落、或低沉或粗啞的聲音齊聲應是,卻莫名有種整齊劃一的肅殺與鐵律。


    所有秘境修士都覺得恍如在夢境之中,識海中多出來的這一縷意識投映,刹那間折映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那是一種萬人如一的堅定信念、偏偏又有令行禁止的鐵律加身、還有牢牢約束著的沸騰戰意!


    此時,地麵之上,再也看不到仙麵蛛的屍體痕跡,眼前那隻巨大的仙麵母蛛已經漸漸完成了對於所有仙麵蛛屍體的吸收,那些長長的惡心觸須也漸漸收攏,可出乎秘境修士們的預料,那些長須收攏之後,非但沒有回到仙麵母蛛體內,反倒是一一紮進了那些幸存的仙麵蛛體內――竟是連最後殘存的同族也不打算放過!


    蕭辰冰冷的聲音響起:“魂獸晉階未畢,列陣!出擊!”


    這一刹那,所有秘境修士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動彈了起來,那些原本笨拙得彼此撞擊的小舟上,亮起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彷佛突然有了真正的生命一般,靈巧如遊魚飛鳥般在半空中蹁躚,當數十隻遊魚集結成陣,便可在深海中擊穿潛流;當數十隻飛鳥聚攏成列,便敢於風暴中衝擊長空!


    哪怕是操縱了這小舟這麽久,眼前這場景還是叫他們目瞪口呆,原來一模一樣的飛行法器,在自己這位“同袍”手中,竟還能如斯玩耍,能與其他修士施展出這樣強大而沒有任何花巧的無間配合!


    這不是天上地下所有修士推崇的任何一種力量,它不是什麽無上功法,能令靈力加倍,也不是什麽無上法器,提升攻擊威能……它隻是同袍間戰意凝結如臂使指萬眾如一爆發出來的不可思議的強大戰力!


    那些凡間史章裏曾用無盡華美的言辭、隔著久遠光陰也投注過無數凝視的……就是這般意誌如鐵氣吞山河的堅銳之師!


    那是無數心底堅定的信念、那是對於統帥對於同袍無盡的信賴、經曆熔鑄日日澆灌才可成形的鋼鐵之師!


    修真界信奉力量至上,可如今這秘境中所有修士卻開始懷疑起這句話來,如果,當真信奉力量至上,為何他們所見所聞的那些大能們,盡皆去追尋那高不可及的境界之道,而從來沒有想過在修真界中再現這樣一股僅僅是氣勢便叫人膽寒的神降之師!


    這樣恐怖的力量……絕土之境的大地隱隱開始顫抖。


    漫漫沙漠之中,渾厚的塵雲一直厚厚地籠罩著,天地一片暗沉,可不知道是哪裏升起一道光,竟是連那厚密的無邊濃雲都無法遮擋,那光線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熾烈,最後,竟連那厚厚的塵雲都猶如簾幕被拉開般,在這般恐怖的力量之下不斷壓下,顯露出其後那不敢直視的恐怖光華,好似天上地下又多了一輪烈日,噴薄欲出!


    地麵之上蠕動的那團東西憤怒地尖叫起來,因為那輪熾烈的烈日竟直直朝它而來!


    它舉起千萬長須,將僅存的仙麵蛛牢牢將自己包裹,可那輪熾烈的烈日未至,劇烈的罡風便猶如絞肉機一般將僅存的仙麵蛛碾為一層層粉末,伸在外麵的長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短、變成飛沙,然後是背甲、然後是內髒、眼珠……


    晉階中的仙麵母蛛憤怒地尖叫起來!


    那股熾烈的烈日中央,操縱著小舟的修士激發出飛行法器強大的穿空之能,便要將這仙麵母蛛徹底洞穿,手舉長鞭的修士卻發現手中所握長鞭周遭激發出一層冰冷刺目的鋒銳光華――那是劍華,斬盡一切。


    仙麵母蛛對於這與自己一般、已經完成晉階進化的對手,既恨且懼,被剝離了周遭無數仙麵蛛,憤怒的仙麵母蛛突然伸出無數長須,竟是朝著那團烈日直直而來!


    那些長須張牙舞爪、數目眾多,長須未至,恐怖的神魂之刺已然先行降臨!


    蕭辰低沉的聲音響起:“此乃魂獸的天賦攻擊之能,觸之神魂即沒,分開誘敵!”


    刹那間,那集結成團的熾烈旭日在半空中四散而開,分布在天空各個角落,憤怒不已的長須不得不分頭追擊,小小的小舟在半空中靈巧地加速、變向、螺旋前進、急停掉頭……


    坐在小舟操作位前的各個修士俱是心跳加速,口幹舌燥,觸之神魂即沒……?想到那一隻隻被吸幹的仙麵蛛,他們突然意識到眼前這與他們一次次擦肩而過的長須是何等恐怖!


    可是,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操縱出這些匪夷所思的操作,眼睜睜地看著無數次那恐怖的長須與自己麵對麵地輕穿而過……如果是自己在操作,恐怕此時早就因為害怕心慌手中一抖而直接碰上了……


    還好不是自己在操作。


    這樣一想,才突然反應過來,靠啊!如果是自己操作,恐怕沒等長須貼近就已經追上了,還談什麽操作!


    然而,有些修士在這操作之後,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身後那些明明極其厲害的長須在這妙到毫巔的操作中竟自己打了幾十個死結,最後憤怒地伸展……卻又無力地垂落。


    而小舟卻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般,施施然放慢了速度,回旋、集結。


    好像方才在毫厘間戲耍了這樣致命的厲害敵人也不過隻是順手為之,絲毫不以為意。


    這些修士忍不住在心中揣測,是什麽樣的訓練才練出這樣堪稱神技的操作之能,又是什麽樣的鍛煉才能這般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識海之中,一切皆無法隱藏,他們這般揣測自然也無法隱瞞與他們識海投映的修士,個別活潑的,比如夏侯煜明這樣的家夥就哈哈大笑道:“啊呀,這什麽魂獸才不算什麽呢,蕭老大恐怕是因為第一次實戰演練才選了這麽一個級別比較低的讓我們練手,你是不知道我們訓練的時候,這魂獸已經算是溫柔的了……”


    與夏侯煜明配合的修士正是彭武,他此時內心是這樣的:……


    臥槽,有生之年可以聽到有人用“溫柔”來形容仙麵母蛛……看著前方那個張牙舞爪,因為攻擊全部落空而極度憤怒的蠕動肉.球,彭武打了一個寒戰,真是不虛此行。


    彭武的惡寒之感半點也沒有影響到夏侯煜明的心情,在他看來,相比蕭辰平時操練他們時選擇的那些“敵人”,這什麽魂獸簡直溫柔得跟家裏的貓咪似的,還可以玩耍一下,神識之刺也不過是如玩具般可以戲耍一二。


    自己的觸手被這般耍弄,仙麵母蛛憤恨難平,那些打了結的長須竟是直接鼓脹起來,然後發出劇烈的爆炸聲,濺起無數可怖的赤黃汁液,小舟再次以詭異的路線前進起來,卻終是難以完全避開那汁液,一旦碰到竟發出驚人的嗤嗤聲,在小舟上灼出一個個恐怖的大孔,可雖是看起來可怖,但因為小舟詭異的路線,竟沒有一滴沒到舟內修士身上,若非如此,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秘境修士盡皆後背濕透,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識海中,那些與他們並肩為戰的修士卻兀自如故,該談笑風聲的依舊笑聲自若,安靜沉默的依舊不動如山嶽,識海中連半點震蕩波動都沒有――顯是將這仙母母蛛自殘般的攻擊視若等閑。


    到底是什麽樣的陣仗才能曆練出這些怪物啊!


    是的,現在在這些秘境修士眼中,出身修真聯盟的修士已經和怪物沒什麽差別了。


    便在此時,蕭辰以彷佛漫不經心又好像不屑一顧的語氣道:“該出擊了。”


    “是!”


    識海中,所有秘境修士發現,原來剛才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酷炫技巧展示竟然都不過隻是簡單的展示而已,這一刻,隨著蕭真人的出擊指令,彷佛沉睡的戰獸終於驚醒,那些澎湃的戰意徹底點燃,連他們這些秘境修士的識海都情不自禁隨之沸騰!


    所有小舟飛快在半空中匯編成隊列,猶如握在戰神手中的長.槍,挾裹著秘境天地的無盡風雲雷霆無邊的殺戮戰意,直直朝著那團憤怒扭動的肉團狠狠紮去,那仙麵母蛛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重重長須一層層阻攔在長.槍之前!


    然後,所有手握長鞭的秘境修士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這一刻,他們彷佛已經成了這把長.槍的一部分,手中長鞭鋒銳劍芒與周遭同伴渾然一體,劍芒邊緣,隱隱看到無數細小裂縫生成又湮沒,那重重阻擋的長須在那小小的裂縫中直接消失,或是悄無聲息地斷裂――那竟空間在這鋒銳劍氣之下被不斷切割出的空間裂縫!


    夾著神魂攻擊的可怖長須,再如何恐怖,也終究隻是修真界之物,如何抵擋得過空間撕裂之力?


    遠遠看去,這根長.槍刺入長須之中,卻彷佛紮進嘎蹦脆的芝麻酥中,去勢沒有半點衰減,反倒是那重重長須猶如點心渣滓般紛紛揚揚地落了滿地……長.槍一往無前,再沒有什麽能夠阻攔,重重紮進了那團因為極度驚恐而拚命收縮成小小一團的血肉之中――


    彷佛進入另一個世界般,昏黃的天空、飛揚的沙塵悉數不見,甚至那隱約擾動神識的神魂刺痛都完全消失,晴空萬裏,藍天白雲之下,陽光燦爛,微風拂來,無數晶瑩剔透的植物閃爍著夢幻般的瑩光,一切紛擾都似已經遠去,直如夢境裏的仙界般。


    這一幕令無數秘境修士神魂為之奪,情不自禁就想在這般時光中永久徜徉,安靜祥和……與永恒之願,在一刹那交匯。


    道途的終點,也許最終想要追尋也不過就是如此吧。


    可下一瞬間,隨著清脆的碎裂聲,眼前這永恒美.妙的一幕便如鏡子被打碎身般,化為漫天紛紛揚揚的晶瑩粉末灑落下來,鏡麵之後,昏沉天地,無盡黃沙莽莽,又是那絕土之境。


    無數秘境修士猶如大夢初醒般紛紛四下張望,才驚覺方才那短短一刹,他們的道心竟都悉數動搖,差點便要永久困在那虛無的誘.惑幻境中!


    沒有殺.戮,沒有紛爭,安寧之鄉,多麽美.妙的誘.惑,誰能夠拒絕!


    即使是現在回味起來,那甘甜奇妙與惆悵不舍都依舊在心間徘徊,可假的就是假的,回想起來亦是一片虛無。


    當他們回頭看去,仙麵母蛛血肉之軀之上,對穿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方才,他們便是自那裏通過……在那空洞周遭,灰黃.色漸漸蔓延,一聲轟然巨響,那龐大的身軀墜.落在地,化為滿地黃.色沙土,濺起無數沙塵。


    巨大的震蕩在整個秘境傳遞,天空之上,黃.色塵埃漸漸平息,緩慢下沉,一兩粒燦爛的陽光灑落下來,然後,就像被頑皮的小孩兒在惡作劇般,猝不及防就灑了他們滿身的絢麗驕陽,藍天白雲與正午烈日,在遍地黃沙中,那灼烈的陽光曬在皮膚上還有點點刺痛――這或許才是真正的世界,脫離了仙麵母蛛的絕土之境,並不完美,一樣有瑕疵有缺陷……卻依舊叫人舍不得閉眼。


    秘境修士們不知何時竟已經站在了藍天白雲之下、無盡黃沙之上,那些離開的小舟緩緩升空,伴著投映意識的抽離,半空中銀色的傳送光芒亮起,他們手中那一把把長鞭亦是漸漸虛化……


    他們突然意識到,仙麵母蛛已然伏誅,方才共度生死數刹的同袍竟要就此離開了。


    “夏侯道友!你……”


    “哈哈,老彭,有緣再會!”


    “得與道友並肩而戰,我之幸!願道友今後仙途通達!”


    ……


    他們耳邊再次響起一個個或堅強鋒銳、或豪爽明朗、又或親近溫雅的聲音,眼前彷佛又見到了那一個個或灑然奔放、或一往無前、或犀利強大的身影。再然後,識海便幹幹淨淨,再無一物。


    他們呆立原地,竟是惘然。


    絕土之境的危機已然完全解除……


    可為何內心深處猶覺悵然,彷若見過天際刹那華光,再見到周遭尋常風景之時……已是尋常。


    是啊,見識了那樣菁華的人物、那樣精彩的戰力、那樣驚.豔的一切……曾經那麽近那麽近……彷佛他們亦是他們中的一員,沒有隔閡,沒有疏離,沒有區別。


    是了,那些自稱來自修真聯盟的修士,從來沒有將他們看作外人,亦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強大而流露出半點鄙薄的神態……能與這樣的人物經曆這樣一戰,畢生之幸,終與這樣的人物擦肩而過,如何能不遺憾?


    可是,想到,或許這些修士就在周天諸界某個角落,也許終有一日能麵對麵相會、甚至把酒言歡之時,眼前這一切,又似乎顯得不那麽平凡乏味了。


    秘境修士們互相對視,隨即皆是相視一笑,能有這樣一番奇遇,同那樣驚.豔的修士們並肩而戰,斬殺過這樣可怖的凶獸,縱然數度凶險,卻也是不虛此行,最初所求的那什麽升仙名額倒是已經能夠視若無物澹然看開了。


    在見識過真正驚.豔的風采之後,名門大派的聲名光環如何還能有半點鼓惑之力?


    遠處,沒有參與此戰的秘境修士看到這變化時亦是可以推知:他們勝了。


    那些沒有逃離、選擇留下來一戰的曾經同伴們,終是勝了。


    而自己終究是錯過了這一戰的機會,錯過了見識什麽樣的戰力才能征服那樣恐怖的凶獸的機會……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的。


    柳夜闌長出了一口氣,修真聯盟嗎?


    他握緊手中小小的法器,這樣一個普通平凡的組織名字,聽起來就像是幾個修士玩鬧著隨便取的名字,卻在重重經曆之後,變得意義非凡起來。


    強悍的法器、強力的丹藥、強盛的戰力……還有那種將普天下的修士平等相待的強大心態,原來它叫修真聯盟啊。


    心中所向之地,第一次有了一個明晰的名字。


    有生之年,他柳夜闌定要去看看,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擊殺仙麵母蛛之後,這個強大的組織留下的一切痕跡彷佛都在不動聲色間湮沒,好像它橫空出世強力相助不過隻是一場空幻的夢境,若非他們手中握著的小小法器安靜地昭示著真實,絕土之境的經曆簡直像一場編織得太過美好、叫人沉溺的夢境,叫他們夢醒之後都不由自主去回味、甚至忍不住想去追尋。


    隻是,有的人連他們的這點回味時間都要打破。


    半空之中,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猶如雷霆般轟隆隆響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看你們這群低賤的家夥幹了什麽好事!!!!”


    柳夜闌目光一冷,抬頭向天際看去,一個周身靈氣籠罩的年輕修士破空急急而來,隻是衣冠還有些狼狽痕跡,顯是匆忙中急.促趕來,神情中亦是掩不住的震驚焦慮。


    他憤怒的目光看著下麵這群修士:“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眾秘境修士俱都沉默,冷冷的目光看著他,一語不發。


    這修士負責監管此境,他方才不過與同來這升仙大會的其他同門爭奪四色法器利益的當口,竟忽然神魂動蕩,懷中絕土之境的空間刻印竟出現了巨大的裂紋,駭得他連忙趕來此地,卻發現此地鎮守的魂獸竟然沒有了半點蹤跡!


    那可是四境最值錢的寶貝!


    如果不是那仙麵母蛛生長實在太慢,不利於玉蛛蘭的培育,升仙大會根本向這些卑賤的修士開放如此級別的秘境!


    可這些蠢貨都幹了什麽?!


    魂獸呢?!


    連一隻魂獸都沒有了!


    他實在無法按捺住心頭的惶恐,隻希望是四境通道出了什麽故障,那些魂獸都跑丟了……而不是出了什麽無法挽回的差錯。


    焦灼之餘,再看到眼前這群修士麵對自己這樣的高階修士非但沒有半分恭敬、甚至還隱隱含著鄙夷怨憤的眼神,這位代表名門大派而來的監察修士憤怒地道:“你們參與升仙大會的考察之權可在我的手中!我現在乃是代表升仙大會諸大門派行使此境的考察之權!你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休怪我直接剝奪你們參與大會的資格!我再問一次,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些仙麵蛛呢?它們都去哪兒了?!你們給我老老實實想清楚了如實回答!”


    代表升仙大會諸大門派行使此境的考察之權?


    那也就是說絕土之境的一切……這位大修士全都知道嘍?


    仙麵蛛殺人之時,這位監察修士在哪兒?是不是遠遠看著,覺得他們死便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仙麵母蛛橫行秘境,濫殺無辜地搜捕眾人,這位監察修士又在哪兒?是不是還將他們逃跑時的驚慌視作什麽好笑之物,甚至還與同伴說笑取樂?


    現在對方倒是來和他們說什麽監察之權了……嗬嗬。


    這一瞬間,秘境修士們便對先前的猜測有了更加確切的看法。從頭到尾,這些名門大派的修士們都知道他們進入秘境要麵對的是什麽,可是從頭到尾,這些大修士們都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罷了。


    倒是那些怪物的消失反倒讓他們更加緊張,是的,在這些大修士的眼中,他們這群修士還不如幾隻怪物來得有價值,更值得他們注意……


    這便是這些名門大派召開這所謂什麽狗屁升仙會的真正真相。


    柳夜闌冷眼旁觀,冷不丁地開口反問道:“您是要問那隻仙麵母蛛吧?”


    這監察修士神情間不由一喜,終於有個肯開口了的!他急急問道:“你見過那隻仙麵母蛛了?!它在哪兒?”然後他怕柳夜闌不肯開口般,又急急說道:“隻要你告訴我它的下落,我是絕不會虧待你的!”然後,他高傲地目光掃過場中所有修士,顯然,是想叫那些不識好歹、不肯開口的家夥務必要後悔,要知道得罪他這監察修士的下場!


    柳夜闌微微一笑:“那我便在此謝過了。不過嘛,您恐怕是找不到它了。”


    這監察修士淩厲的目光看向柳夜闌:“找不到?到底是怎麽回事!它到底怎麽樣了!”


    說著就要動手將柳夜闌提溜過去,卻聽柳夜闌澹澹地開口:“被殺了。”


    然後在那監察修士大腦一片空白之際,他還補充道:“就是在您腳下那塊地方殺的,喏,這些、那些都是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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