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以一敵六?


    看到這樣魔幻的場景, 鴻蒙簡直要笑出聲來,這什麽修真聯盟的盟主, 不過乳臭未幹的小兒,便是鴻蒙自己遇到其中之一都未敢托大, 這小子倒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竟敢這般張狂,就看他到底是個什麽下場吧!年紀輕輕就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修行時日如此之短,這小子到底是從哪裏知道那些涉及上古之事的?


    想到那個兩族中大乘修士亦有三位數、渡劫大能才是真正盤踞在金字塔頂端的恐怖年代,光芒漸漸陰沉,陰翳籠罩心頭,鴻蒙隻冷笑一聲, 先前有個修為低微的修士曾鬼鬼祟祟遍尋上古道跡, 最後……似是消失在那什麽修真聯盟世界左近?這小子,莫不是當真走了什麽狗.屎運,得到了萬載前哪位大能的衣缽傳承?


    想到這裏,鴻蒙覷向蕭辰的神識越發凝結精微, 試圖從對戰中捕捉到對方傳承的蛛絲馬跡。


    然而, 鴻蒙真君注定是要失望的。


    無數修士為蕭辰此時對戰而高高懸起一顆心,哪怕是知曉蕭辰此番對戰有必勝把握的杜子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這般走向。


    那六個象征著妖族巔.峰時代至強戰力的大妖,舉手投足間的妖力外露都能令界域變幻規則逆寫,被他們包圍在中央的蕭辰卻神情自若,待那隻玉狻猊仰天發出一聲咆哮, 冰雪洪流筆直如刀直直朝蕭辰劈去時,彷佛喚醒了其餘五位大妖的戰意,毀天滅地的紫色雷霆、惑人心誌的妖嬈舞曲、吞噬血肉的瘋狂之意、無盡的空間裂縫……


    一時間,六位大妖的道則之擊竟同時而至,不隻是眼前世界,若是外泄出去,怕是諸界都要被夷平一角!


    麵對這洶湧的規則之力,蕭辰卻隻是靜靜立在原地,看著這六位上古大妖,不知為何,杜子騰竟從他的神情捕捉到一縷與激烈戰局全然不符的哀傷黯然。


    然後,他隻伸出一指,輕輕一點。


    冰流劈過,大地茫茫無痕。


    雷霆閃過,天際平靜如故。


    舞曲悠揚之後,世間平靜一如萬載間的每一個刹那。


    密密麻麻的黑色空間裂縫洶湧而來,在那一指麵前,猶如世間最悲憫的垂目,撫平一切傷痕。


    當一椏血紅藤蔓悄無聲息蜿蜒到他腳邊,卻猛然暴起,猶如毒蛇昂頭,赤紅葉片宛若鋒利巨齒,夾著無盡的暴虐屠戮之意狠狠朝蕭辰紮去之時,那一指、那一點,便叫一切血紅盡褪,嫩綠重又浮現。


    而後藤蔓青翠、其上的葉片一朵朵圓潤可愛,連一秒鍾的迷茫遲疑都沒有,它主動伸出最細幼的茸茸新葉,輕輕、輕輕地蹭了蹭蕭辰的指尖,彷佛久別重逢卻毫無生疏的親密嬉戲,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道則之力,那樣驚人若斯,卻在這一指之下,刹那間彷佛光陰逆轉、時光無痕,就像天青無雨、大雪無跡。


    這驚天動地卻寂靜無聲的一指,卻在那輕輕的葉片拂動下,微不可察的一顫,嫩綠可愛的翠藤便輕輕搭他長袖一角上,圓潤可愛的葉片無風搖擺,好似隻是這樣,就已經心滿意足。


    蕭辰從容自若的眸光抬向周遭,雷霆之後,紫色鱗甲下,晶瑩若水晶的眼眸怯怯茫然;原來那黑色華羽的中央,鋒利瞳眸竟是燦然金色,就是他最為喜歡的那種赤金之色,絢爛得全不在他周身華羽之下;九隻長尾搖晃如扇的青狐竟有一雙煙雨朦朧的媚瞳……杜子騰才發現,原來這些妖族的眼睛這般絢麗多彩,不隻有那血紅腥色。


    而當雪白如玉的玉狻猊昂起頭時,一雙猩紅瞳眸竟變得湛藍若萬裏晴空,流露出茫然、驚喜……再至惘然,他踏出一足,腳邊紛紛揚揚綻放出細小晶瑩的雪蓮花,然後,一步又一步,足下密密麻麻的雪蓮花蜿蜒出一條聖潔無比的大道。


    雪白巨獸昂然身形威武又優雅,竟叫聯盟無數民眾都神為之奪,可看在無數大修士眼中,卻是驚駭絕倫――早先那位鴻蒙真君的道則泄露也不過是天有歌繁花落,一閃而逝……可是這隻玉狻猊踏出的雪蓮之路,綻放的,卻是真正的九品聖雪蓮!


    一個於道則的影響若風拂水麵,漣漪過後重歸平靜;


    一個……卻能將自己對道則的影響永久刻印於世界之上;


    不可同日而語。


    這般驚人的境界,竟比這玉狻猊方才赤眸狂暴之時還要駭人!


    而現在,這隻恢複神誌之後境界再上一重的恐怖巨獸,腳下的雪蓮之路竟筆直指向蕭辰!


    沒有人知道,方才能一指製服這些上古大妖的蕭辰此時要如何去麵對道則之境如此恐怖的玉狻猊,便是杜子騰在台階之上,也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形。


    這隻龐大雪獸在蕭辰身前站定,雪白芬芳的聖蓮蔓延開來,湛藍瞳眸靜靜俯視著眼前這個身形渺小的存在,然後,若冰玉般雪白的巨大頭顱在蕭辰低了下來――難道這隻巨獸要用最凶猛的恐怖撕咬來對付蕭辰?


    可是,那巨大的頭顱隻是緩緩下垂,垂到蕭辰的腳下,無比莊嚴地閉上了湛藍瞳眸。蕭辰緩緩伸出手,在巨大的額頭上輕輕一撫,交織遺憾與釋然的長嘯響徹天際,雪白如玉的巨獸身形漸漸變得飄渺晶瑩,最後化為一朵雪蓮消失在斬梧淵的如獄深淵之中……


    杜子騰再次看到了那不可思議的一幕,那朵雪蓮消失之處,眼前被鴻蒙真君重塑出來的斬梧淵中,那號稱埋葬了妖族至高聖物的深淵中,一棵參天巨木隱約浮現,它是那樣高大,彷佛直抵諸界盡頭,萬道垂嵐瑞靄環繞氤氳……


    眼前幾叫人辨不清是真是幻,若是真,斬梧淵中何曾有過這樣近乎神跡的存在?若是幻,什麽樣的手筆才能幻化出這樣的神物?


    華羽沉沉的黑色巨禽輕輕振翅,以與那龐大身形截然不符的輕靈落下,又或是因為太過莊重而格外放輕了下落之勢,第一次收斂了那可撕裂一切空間、傾覆道則的巨翼,與玉狻猊一般,向著眼前這身形渺小到幾乎不計的修士俯下了頭。


    蕭辰再撫頂,漫天飄落起黑色細雪,杜子騰伸出手去,卻是一支又一支細小的黑色華羽,美麗得叫人心驚,辨不清真幻的巨木上,伴著歎息似的最後一道唳叫,黑色身影一閃而過,終是消逝。


    再然後,紫色雷霆化作甘霖,青色舞曲成了渺渺之音。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這一隻又一隻萬載前的妖族,如那玉狻猊,如那無人叫得出名字的恐怖華羽巨禽,還有方才那紫麒麟,眼前這隻九尾青狐……都會在蕭辰麵前低下那高高在上的頭顱,彷佛心甘情願,隻為等他伸手一撫,而後,便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杜子騰也看得呆住,然後他曲起膝蓋、托著下巴,靜靜看著蕭辰以那樣莊重肅穆的撫頂儀式送走他們一個又一個,然後輪到那在整個儀式、都靜靜搭在蕭辰衣袍一角的青翠藤蔓輕輕蹭了蹭他的衣袖,依依眷戀、萬分不舍,就是五次撫頂的蕭辰,在這一次,伸出去的手再難掩顫.抖,停在中途。


    青翠的藤蔓晃了晃枝葉,它悉悉索索地收攏起藤葉、團成可愛的球形,然後頑皮地蹦了起來,蹭了蹭蕭辰僵硬卻顫.抖的掌心,好像微風拂過樹梢,傳來好似輕聲笑語的枝葉之聲,碧綠流光亦消失在參天巨木間,雲霧隱約裏,杜子騰彷佛看到那一根慵懶散漫的藤蔓搭在巨木枝椏上,好似發現了杜子騰的注視,還朝他頑皮地晃了晃枝葉。


    杜子騰驀然自台階上站起,竟是久久失神,那根藤蔓,不,那個樣子的藤蔓,他是見過的!


    杜子騰霍然看向一旁金光燦然的包子,他這才發現,這個素來最聒噪、最沒心沒肺的器靈,竟然靜靜懸浮在半空中,凝望著方才那一幕,杜子騰從它身上竟荒謬地看到了儀式般莊嚴肅穆的意味,叫人不忍打破。


    巨木上雲霧浮動,宛若簾幕最終落下,那一片頑皮的枝葉身影終於徹底消失不見。


    包子才發出低低一聲歎息,靜靜“坐”到了台階上。


    這種悵然神情出現在一隻包子身上,杜子騰真心覺得很荒唐。


    不待杜子騰問些什麽,包子已經低聲道:“那根破棍子呢?叫它出來嘮兩句……”


    杜子騰:……


    他敢肯定,這句台詞出自無憂集團史詩巨著《帝王風雲》,曆經血雨腥風、最終獨掌大權的宰相坐在先帝陵墓前:“真想叫您出來嘮幾句呀,畢竟,天下也就隻有您能懂我了……”


    難不成,眼前這隻包子竟也有那人間權相一般無法言說的孤寂?


    而杜子騰最後,隻是放飛了自家的本命法器,看著一根頂著稀稀拉拉幾片葉子的小木棍、一顆十八褶兒的金色包子並肩,靜靜地坐在璀璨絢爛的赤金台階上,遠遠凝視著那雲霧深處、諸界盡頭的參天巨木,不知為何,這一幕明明雋永,卻叫他感覺森森的蛋疼,隻好把曾在漩鏡塔中見過藤蔓的問題咽回了心中。


    而送走六位大妖,蕭辰不知為何,亦在原地靜靜仰望那株參天巨木,那背影莫名叫所有人覺得十分孤寂。


    好半晌,他才一振袖,那株參天巨木便如煙雲消散,隻留下巨大的深淵,猶如大地上永遠也不會愈合的創口,緊接著,便是這斬梧淵的場景彷佛都難以為繼,一個狼狽的光芒身影自消失的斬梧淵中跌落出來。


    蕭辰嘲諷地笑道:“你還有多少魂力可以驅使七池之水?”


    鴻蒙此時震驚得難以複加,他看不破蕭辰的傳承,識不穿對方的來曆,可現在自己的老底卻被對方一口道破,叫他如何不驚駭。


    隨即,他強辯道:“汝懂什麽!那是人族億萬生靈托付於吾的期盼!大道在肩,何敢推卻!汝等邪魔,背叛人族期盼,絕無什麽好下場……”


    蕭辰拂了拂衣袍:“你這些話騙騙那些無知者便罷了,若無魂力,便你竊取人族氣運,又怎麽可能驅使得動大妖精魄凝結而成的七池之水?”


    蕭辰這一番寡澹口氣下驚心動魄的事實卻叫斬梧盟一方的修士都不得不信服,大妖精魄凝結而成……如果不是這般,怎麽能解釋七池之後可以提升修為的秘境?如果不是這般,身為人族大能,鴻蒙如何能喚出那樣恐怖的六個大妖?


    鴻蒙冷笑道:“汝等螻蟻又如何能知曉一族氣運之事,何等玄妙,便是魂力……那亦是為一族命運必須為之!”


    竟這般將收集魂力這般倒行逆施之舉幹脆認了下來!


    想到魂力背後那些惡心之事,所有修士,不論修真聯盟還是斬梧盟的,皆是不寒而栗,這樣的舉動,打著人族的大旗,卻與邪魔何異!這位鴻蒙真君口口聲聲說蕭辰與杜子騰勾結妖族、背叛人族,乃是邪魔,可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邪魔?


    蕭辰卻懶得再同此人廢話:“先竊氣運,再借魂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如今你既已將魂力揮霍一空,也該輪到我了吧?”


    下一瞬間,不待那團七彩光芒再使出什麽詭計,蕭辰居然猱身而上,堂堂大乘修士的正麵交鋒,他竟是如同凡間武夫一般,拋開一切道則、一切力量、一切無上妙法,狠狠一掌劈下,再一腿回旋踢去,側身肘擊……


    令人眼花繚亂的漂亮招式幹淨利落,那團七彩光芒猶如一個七彩沙包被蕭辰連踢帶打,不斷發出沉悶的響聲,在劈裏啪啦的節奏裏,所有修士目瞪口呆,今日的交戰……實在是別開生麵,叫他們大開眼界,原來,大乘打架……是這樣的,不,應該說,大乘打架還能這樣。


    而此時,斬梧淵的一眾修士看著這一幕,明明此時天地道則已經恢複平靜,再無半分波瀾,他們最大的生存危機已經過去,而蕪菁真人等一眾部首還是口中泛苦,別人不知,他們這等已經隱隱摸到道則門檻的修士還能不知嗎?


    蕭辰這看似最沒有技術含量、如同凡夫俗子一般的拳打腳踢,才是真正蘊含真正大道至理,每一次那團七彩光芒道則調動左衝右突,卻一次又一次落到空處,迎麵而來的,依舊是蠻不講理的拳腳,就好像那一次又一次的道則變幻都落到了不知哪個空間之中,終是無法生效。


    能將人族第一人壓著當沙包打……這樣的修真聯盟盟主,到底是什麽來曆?這樣的修真聯盟,要怎麽與之為敵?


    哪怕早早就已經意識到與修真聯盟在整體戰力上的巨大落差,但當他們一直仰望、一直倚仗的靠山也被對方一腳踏平、當成沙包踢來捶去時,那種一切幻滅的萬念俱灰叫斬梧盟一方徹底死寂。


    一次又一次道則突破失敗之後,終於那團七彩光芒彷佛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淩.辱:“汝到底要做什麽!做什麽!”


    若是殺了他,鴻蒙都不會如現下這般難受。


    萬載以來,他已經享盡在了人族高高在上的榮光,一切讚美、一切敬畏、一切榮耀、一切靈物……應有盡有,皆屬於他,何曾有這樣的時刻?


    而下一瞬間,在他開口之時,蕭辰麵無表情收了腿,鴻蒙略微喘息,心中竟是一時安定,隻要對方有所圖謀,不論是什麽樣的代價,隻要能夠周旋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一刻,自詡為人族金字塔尖、不肯沾染半點凡塵的大乘修士心中狠狠想著的,竟是一句凡俗諺語。


    而蕭辰卻是猛然伸出雙手,捏住那團七彩光芒狠狠一撕,隨著一聲淒厲尖叫,蕭辰將再沒有任何光芒加身的人踩在腳下,麵無表情道:“你怎麽敢?以魂力驅使他們的精魄……你也配?!”


    蕭辰腳底之下,那是一張鼻涕眼淚縱橫的扭曲麵孔,即使如此,所有斬梧盟的修士憑借著卓異目力,依舊能隱約辨認出那布滿鱗甲的五官、與人族一樣的瞳眸……這位用盡各種殘酷手段牢牢站在人族之巔、口口聲聲為了人族利益的,竟是一位人妖混血修士!


    而蕭辰連眉毛都未抬一下,彷佛壓根兒不曾在意腳下踩著的這顆頭顱有多麽詭異,他隻輕聲道:“梵古,蒼寒真君……是你所殺吧?嗬,人族如今凋弊至此,出世的大乘不過隻有你們二人,你為一己之私竊取氣運如此不擇手段……萬載前,你也是這般頂著道貌岸然的七彩華衣,巧言令色騙了妖族的信任,才能在他們最無防備的時候捅過去吧?”


    此時被蕭辰踩在腳底的鴻蒙真君,或者說是,梵古,再也顧不得什麽謀算與架子,內心深處最陰暗、最肮髒、最不可對人言說之事,猶如這七彩華衣被人撕下,猛然暴露在陽光之下,他淒厲地嘶嚎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啊啊啊啊啊!!!!!”


    為何能知曉萬載前之事!為何!!!


    蕭辰卻彷佛自言自語般低聲道:“嗬,畢竟,誰能想到,並肩為戰的盟友會突然回身給自己一刀呢?……雜子凶兆,原來如此。”


    梵古發出殺豬般的尖叫:“你是誰?你到底是誰?!”那尖叫中,竟是再也掩不住戰栗與顫.抖,“雜子凶兆”,這短短四字彷佛揭起一處無法觸碰的老傷疤,叫這堂堂大乘修士壯如癲狂。


    蕭辰卻是抬起腳,看著那張扭曲的醜惡麵容,他澹然道:“早就該結束了。”


    然後,他眼神中赤金光芒明滅不定,麵上流露出一種真正的嫌惡,彷佛要碾死一隻惡臭的蟲子般,便要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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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瀕死的境地下,梵古彷佛終於恢複一縷清明,他尖聲大叫道:“暾日――!暾日――!!!救我!救我!你要複活妖帝!我給你七池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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