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覺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


    遊戲裏的肺是不會炸的, 持續的劇烈運動隻會讓她的遊戲界麵不停震動著“體力不支”的提示,同時扣除等量的生存值, 不過這個時候她已經忘記了這還是在遊戲中,她感覺快要窒息了, 可她還是不能停下奔跑。


    爆炸,還是爆炸。


    腳步還是稍稍慢了一些,身後的熱浪襲上了她的後背,一陣爆炸產生的推力將她整個人往前推去,後背火燒火燎的感覺中,她隻覺得天旋地轉地翻滾著,然後撞上了牆壁, 手機從口袋裏被摔了出來, 屏幕碎成了蛛網。


    短暫的暈眩後,她恢複了意識。


    透過火光和層層煙霧,一個人影朝她走來。


    這是個很強的玩家,一上來沒有廢話沒有挑釁, 一見麵就開始對著她狂轟濫炸, 這架勢讓她想起了那些大電影,炸飛機、炸隧道、炸首都,什麽破壞力大就拍什麽,不來點兒炸彈就渾身難受。


    她認識這個玩家,id是遊神,在上次“黑暗幻想夜”副本中屬於中立陣營,介紹技能的時候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爆炸鬼才”, 一個任意支配爆炸物的技能,被編在後方的隊伍裏丟丟炸彈,當時看起來貌不驚人,隻有麵對他時才察覺到竟然如此強大。


    如果不是碰上她這樣一個把敏捷堆到逆天但其他數值都是渣渣的奇葩,恐怕還真沒什麽玩家能從這種範圍aoe下活下來。


    事實上麵對這種遠程攻擊的玩家,最好的克製方法就是近身,遠程都是脆皮,一貼身就死了,這是大部分遊戲玩家都有的常識。可剛剛那個位置離餐廳太近了,這層樓都會被他炸成平地,她可不想在遊戲裏體會給二老送終的感覺――那也太膈應人了,所以她隻能選擇將這家夥往遠了引。


    現在她的策略已經成功了,他們的位置離餐廳隔了三層樓的距離,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隻要樓不塌就不會波及餐廳,不過為此她也付出了被炸得半死的代價。


    她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慢慢地站了起來,手中的銀色薔薇已經上膛。


    到了白刃戰的時候了。


    她深吸一口氣,身形即掠而出,轉瞬間已經來到了煙霧中的人影所在之處,手中槍身抬起槍口微壓,子彈出膛,卻沒有聽到任何命中物體的聲音。


    是影□□?


    她下意識往後閃躲,耳旁卻聽到“滴滴”幾聲微弱的電子聲,電光火石間,她硬生生止住了身形,往前撲去,隨後“轟”地一聲,她的耳中嗡嗡作響,爆炸的震蕩和熱浪就在身後。


    打不過。


    這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


    不愧是總決賽,一個個的都跟開了掛似的,要是不給她再配個金手指的話實力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跑。


    大腦做出了判斷,安凝顧不上渾身上下無處不痛的身體,咬著牙跌跌撞撞往前跑,煙幕短暫阻隔了對方的視線,為她爭取了十秒鍾左右的時間,她跑到了走廊的盡頭,踹開了消防通道的門,順著樓梯往上跑去。


    至於為什麽往上跑,完全是出於她的習慣。


    如果她的技能“蝶影之舞”沒被鎖上的話,她完全能在頂樓往下一跳就能逃生。


    “砰砰”幾聲,子彈打穿了通向頂樓天台的門鎖,寒冷的夜風瞬間撲麵而來,黑夜與萬家霓虹像是一台巨幕電影將她緊緊包圍,她的右手緊緊握著槍,左手捂著不停淌血的右肩,輕輕鬆了一口氣,緩緩地走到天台的邊緣。


    有些發懵的腦袋慢慢清醒了下來,她自己隻剩下15%的生存值,完全不知道楚燁這家夥什麽時候能來救駕。


    身後傳來腳步聲。


    安凝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這條命隨時可能會掛掉的準備。


    腳步聲停了下來。


    一個略顯緊張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你好,安凝。”


    安凝原本醞釀了滿腔的絕望瞬間變成了一頭的問號,她有些愕然地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眼熟的青年,“呃,你認識我?”


    “上次副本的時候……我、我見到你了,不,我是說我們見過。”遊神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快速地瞟了她一眼然後又很快移開了視線,“當時開會商議的時候,我就坐在你的對麵……”


    “哦……”安凝有些摸不著情況。


    “然後……打boss的時候,我看見你了,你可能沒看見我,我在很後麵……你當時特別厲害,特別帥氣……”說到這裏,遊神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隨後他又自我鼓勵似的握了握拳,終於鼓足了勇氣抬起頭與安凝對視,“我……一直關注你很久了。”


    “呃。”聽他說完,安凝遲疑了大概有五秒鍾,才有些不確定地問,“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把我錘得半死以後才開始的表白嗎?”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遊神慌亂地擺了擺手,剛鼓起的勇氣又煙消雲散了,“要是我直接來找你,你肯定會逃跑,再說你這麽厲害,我也怕你把我幹掉了,所以……所以我想這樣你才會心平氣和地和我說說話。”


    安凝心說我哪有那實力啊大哥,上個副本大發神威純屬意外,不過眼下這樣的情況她也樂見其成,立刻捂著傷口哀怨地看著遊神,“……這麽說你不會殺我了?”


    “當然不會當然不會!”看見安凝渾身上下血淋淋的模樣,遊神滿臉脹得通紅,緊張地在衣服上蹭著手心的汗,“我有很多生存藥水,我可以交易給你,我們可以結盟,組隊……我是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的實力不算很強,也不擅長智謀解密……”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沒有任何問題!”麵對這種情況安凝也有些尷尬,本來都打得頭破血流準備英勇就義了,敵人忽然麵露嬌羞之色來了個真情告白這叫什麽事兒,不過她並沒有立刻放鬆警惕,而是問道,“不過在這之前,你必須告訴我……是誰告訴了你我的位置?”


    “好的好的。”遊神連忙點頭,一副你問什麽我都會好好回答的乖巧模樣,“我也不知道是誰,他是通過遊戲內的郵件和我聯絡的,不過郵件那欄發件人是空的,我本來以為是陷阱,但是經過探測器的查探後的確隻有一個人……對了,那個郵件下方還有一個附件,是個奇怪的圖桉……”


    “什麽樣的圖桉?”


    “是――”


    他的後半句話被巨大的轟鳴聲所吞沒,安凝瞪大了眼睛抬起頭,看見漆黑的夜空中,一架純黑色的直升機盤旋著駛來,槳葉攪動的狂風吹得安凝差點從樓頂上摔下去,看模樣似乎正要在這棟大樓的天台上降落。


    “看來動靜太大被發現了,有人想來個黃雀在後。”遊神麵色一冷,彷佛與剛才局促害羞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從虛空中取出一個玻璃瓶,向著空氣中拋灑,那些奇異的液體在半空中凝固著,他的雙手虛抬,空氣中彷佛有無數能量向他手中凝聚,光線在他手中產生了奇異的扭曲,然後“轟”地一聲,整個天台的四周燃起了熊熊烈火!


    原本已經開始降落的直升機立刻拉升,避開灼熱的火焰。


    安凝退到天台中央沒有被火焰波及的地方,遊神連忙上前拉住她,焦急地說,“他沒法降落,我們快走,離開這裏。”


    “等一等……”安凝下意識掙脫他的手。


    “等不了了。”遊神扯著她往樓道入口走去,“戰力探測器顯示是個超級強的家夥……我們加起來都打不過……”說話間,他抬起頭往半空中盤旋的直升機望去,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幕驚人的畫麵――


    漆黑的夜空中,直升機的機艙被猛地打開,艙門口是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手中提著一把刀,就在獵獵狂風中俯視著被火焰包圍中的兩人,狂卷的颶風與熾熱的火光交織在他眼前,那一瞬間遊神彷佛能看見他平靜如深潭的瞳孔同樣望著自己,然後……他縱身一躍,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


    彷佛攜著萬鈞之力,又彷佛是輕若鴻毛。


    他落在了火焰中央的空地,頂樓地麵巨大的“h”型標誌外圈已經完全被火焰所吞噬。


    “楚燁!”安凝對他從天而降的出場方式感到很意外,又覺得習以為常,她朝著楚燁走過去,身後的遊神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他見過楚燁,上個副本裏單槍匹馬扛了boss十分鍾的人,他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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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燁看著安凝朝他走來,她一身禮裙已經被鮮血染透,露出的肌膚上滿是傷痕,黑發在風中飄舞著,吹開了劉海露出額頭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可她的眼眸看起來還是亮晶晶的,她用手背抹了抹額頭上淌下的血,好奇地打量著他,“你這是從哪兒來啊。”


    “很遠的地方。”他說,伸手摸了摸安凝的頭發,低頭看著她,“走吧,我帶你離開。”


    直升機找了個避風的位置放下繩梯,楚燁拉住繩梯,示意她先上去,安凝有些意外他突如其來的親密,“你怎麽了?對了,旁邊那個人不是敵人,至少剛才他沒想殺我,如果可以的話帶上他組隊也行……”


    “直升機沒位置了。”楚燁麵無表情。


    “那好吧。”安凝聳了聳肩,爬上繩梯,繩梯在半空中搖晃著,她望著腳下燈火如海的城市,一棟棟高樓大廈好像是微縮世界裏的樂高玩具,這讓她恍惚了一下,然後爬上了直升機。


    楚燁跟著她後麵上了直升機,關上了艙門。


    他拿出耳機戴到安凝的頭上,安凝問他,“我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楚燁拿出止血繃帶和噴霧,為她處理著身上的傷口,這樣可以加快傷口的愈合,他處理得很細致,就連她的額頭上也被貼上了膠布。


    “肚子餓了,想吃東西,然後睡一覺。”安凝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放鬆了緊繃的身體,明明是嘈雜的直升機內,她卻隻覺得安心,還有經過跌宕起伏的一天後澹澹的疲倦,“但現在還不能睡,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明白。”


    “休息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楚燁看了一眼時間,第一次安全區刷新將在六個小時候來臨,到時候世界將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或許是他們最後的休息時間了。


    “嗯。”安凝應了一聲,縮進椅子裏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就在楚燁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她輕輕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楚燁,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你們”。


    這兩個字眼彷佛將空氣都凝住。


    楚燁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該解釋些什麽,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自從上個副本他看見安凝死在他麵前,他就想起了很多事,很多過去的事,可越是清楚,他就越開不了口。


    “你可以相信我。”楚燁的語氣有些生澀,昏暗的光線中,隻有電子儀表發出黯澹的光,“我會保護你,無論多少次,無論我是誰。”


    機艙內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楚燁低頭看著手裏的長刀,等待著安凝的回答,像是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片刻後,安凝終於開口。


    “我想吃小龍蝦。”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高興,“很辣的那種。”


    楚燁愣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回答:“變態辣都可以。”


    ……


    ……


    大樓樓頂上,烈火還在燃燒。


    遊神看著漸漸消失在天際的直升機,歎了一口氣。他有一種和女神表白並邀請她一起去圖書館結果女神中途被一輛寶馬接走的挫敗感。


    他真的很喜歡安凝,他記得在那個中世紀的灰暗世界裏,她渾身彷佛都在發光,自信、聰明、雙眼比誰都要閃閃發亮,無時無刻都吸引著他的注意力,有時甚至讓躲在後方的他感到自慚形穢。而今天機緣巧合下終於能說出心裏埋藏了許久的話,他也不由有幾分釋然和輕鬆。


    或許能問她要個好友位……


    遊神摸了摸腦袋,又歎了口氣,拉開樓道的門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他身後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


    一張黑桃k撲克牌悄無聲息地劃過了他的脖頸。


    遊神驚愕地捂著脖頸,血水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他的氣管被切斷了,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然後他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擊致命。


    噠、噠、噠。


    鞋跟在地麵發出敲擊聲,一雙黑皮鞋緩緩走到他的麵前。


    “哎呀,真抱歉,見過那封郵件的人都要死。”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不然,係統那邊的漏子可就兜不住了,做得太明目張膽的話,神可是會生氣的哦。”


    “你……是……誰……”遊神瞪大著眼睛,發出嘶啞的含糊不清的聲音,他拚命地翻過身子,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黑色馬甲,白色手套,亞麻色的頭發――可是,他是誰?


    他可以肯定,進入總決賽的二十個選手中絕沒有這樣一個人!


    這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啊,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奇怪,我是誰。”年輕人蹲下身,笑眯眯地看著他,可是眼眸中卻沒有任何笑意,“嗯……在這個遊戲中,我應該隻能算一個npc吧?不過,你真的以為這隻是個遊戲麽?”


    遊神抽搐著的身軀終於再也沒有動彈過了,他最後的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與恐懼中,然後緩緩被火焰吞沒。


    “對了,現在可以告訴你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扔進火焰中,目光帶著澹澹的憂傷,“我叫萊因哈特……曾經,我也是一個玩家。”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台之上。


    火焰中,一枚逆十字的徽章正在燃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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