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亮起,蛋糕被切開,香檳噴射,彩帶漫天飛舞,在一片歡騰中,秦梵音拿起手機,給邵墨欽發了一條信息。


    “我們分開吧。”


    很簡單的五個字,卻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為什麽要不顧一切的愛上一個人?


    毫不保留,不留退路,隻恨不能把一顆心掏出來給他……


    如果早知道被愛所傷是這麽痛苦,她會不會懂得收斂克製,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


    廳內開始了午夜狂歡,燈光迷離,音樂勁爆,人影重重疊疊。秦梵音頭暈目眩,站起身,繞著邊緣往廳外走去。


    一個蹦蹦跳跳的人不停往一邊旋轉,眼看著就要撞到秦梵音,邵時暉瞬間出現在秦梵音身邊,為她擋開差點撞到她身上的人。


    秦梵音轉頭看他,說了聲,“謝謝。”


    邵時暉陪在她身邊,一路護著她出了大廳。眼見他還要跟著她,秦梵音停住步道:“我沒事了,想回去休息。你進去玩吧,壽星還在裏麵。”


    這句話意思很明顯,他該陪的不是她,是另一個人。


    邵時暉眼神一黯,點下頭,叮囑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秦梵音轉身離去,邵時暉看著她的背影,心中起起伏伏。


    想到的得不到,真的能甘心嗎?


    顧旭冉被妹妹拉著玩了一會兒就不行了,擺擺手道:“年紀大了,老骨頭跳不動。我先休息。”


    一旁的朋友取笑他,“旭冉哥,你這是怎麽了?調戲哪家婦女被人給教訓了啊?”


    顧旭冉眼角和嘴角上有明顯的淤青紅腫,聞言他嗬嗬笑道,“被野狼咬的。咬傷了,得好好休息。”


    臉上的傷倒是小事,他胸悶骨頭疼,看樣子明天得去醫院一趟。


    一個小時前,他在外麵看到獨自坐在噴泉邊喝酒的邵墨欽。


    他知道他心裏難受,每年的這個日子對他來說無異於在潰爛的傷口上再狠狠割一刀。而今年的慶祝宴辦的格外隆重盛大,顧心願還得到了10%的股份。


    顧旭冉坐到邵墨欽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墨欽,別這樣。”


    邵墨欽倏地站起身,將手上那瓶酒朝顧旭冉砸去。顧旭冉急忙閃身避開,酒瓶子還是擦過額角,他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邵墨欽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的盯著他,像是在控訴什麽。


    顧旭冉被他逼得連連後退,“你在不滿什麽?10%的股份還是她要嫁給時暉?”


    邵墨欽揮拳,顧旭冉沒躲過,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一股腥氣由喉嚨裏湧上,顧旭冉徹底火了,“你TM有完沒完!心願在我們家養了20年,就算沒血緣關係,她也是我們的親人了!”


    邵墨欽又是一拳揍去,顧旭冉躲過,回敬了他一拳,“混球!你把我妹妹弄丟,你還要我們家家破人亡才高興?!要不是她出現,我媽扛不過去!我們家就徹底毀了!你犯的錯,逼我們修補,你有什麽資格責怪我們!悲劇的始作俑者是你!混球!”


    邵墨欽的拳頭失去了力氣,麵對顧旭冉的控訴,他就像被戳到了骨頭。


    顧旭冉翻過身,由被動變為主動,推搡著邵墨欽,“你TM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拖我家人下水!不要妄圖所有人陪你一起受罪!他們已經是無辜的受害者了!你還想怎麽樣!”


    “噗通——”一聲,不斷後退的邵墨欽往下一栽,身體倒進了噴泉池裏。


    池水不停漫上,在耳邊汩汩作響。


    你犯的錯,逼我們修補……


    你有什麽資格責怪我們……


    悲劇的始作俑者是你……


    是他,都是他。


    他沒有權利譴責任何人。


    他們遺忘,他們放棄,他們給一個替代品萬千寵愛。


    他們想從悲劇中解脫。


    隻有他……


    他沉湎痛苦,困在噩夢裏,這是他的罪……


    邵墨欽閉上眼,任由水流不斷壓迫他,侵襲他。


    胸腔裏喘不上氣,他不掙紮,不逃離。


    水池外的顧旭冉抹了一把臉,緩過憋在心裏的那口氣,好半晌,還不見邵墨欽從水池裏出來。他臉色一變,低罵:“艸!”從池邊跳了下去。


    顧旭冉把邵墨欽從水裏撈起來,氣的狠狠揍了他一拳,“你TM清醒點!你現在是有家的人!你要你老婆守寡嗎!”


    邵墨欽被他打的差點又栽水裏去,顧旭冉及時拉住他,拖著他到池邊。他將他放到地上,擠壓他的胸腔。積水噴出來。邵墨欽幽幽睜開眼,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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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精,暴力,溺水,徹底將邵墨欽折騰的昏過去。


    顧旭冉坐在他身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向昏迷的邵墨欽,苦澀的扯動唇角,“你以為我不想我妹妹?那時候她天天跟在我們屁股後頭叫著,哥哥抱……”


    顧旭冉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他仰起臉,看向夜空中的那輪圓月,眼眶裏蓄滿了濕潤,“不能想啊,太難受……她走丟的時候還那麽小,那麽可愛……她的人生會遭遇什麽,不敢想……二十年了,沒找回來……”


    淚水從眼眶裏滾落,顧旭冉馬上低下頭,用力拭淚,自言自語道:“說不定她已經重新投胎,托生在一個好人家,有了新的人生……”


    兜裏手機響起,顧心願來電話了。


    “哥,你在哪兒呀?都沒看到你人!”女孩子撒嬌的聲音響起。


    “在外麵,就來。”顧旭冉掛電話後,叫來酒店工作人員,指示他們把邵墨欽送回別墅休息。


    顧旭冉整理情緒,往宴會廳走去。


    悲劇已成定局,他隻想家人好過點。


    他母親身體不好,精神也不太好,受不了刺激。他父親深愛著母親,一旦母親出事,對他是致命的打擊。那一年的噩夢混亂,不能再重現了。


    就算家破人亡,離開的妹妹也回不來。


    活著的人總得好好活下去。


    .


    秦梵音離開宴會廳,回了別墅。


    她發的信息,他一直沒有回複。想到他之前酒氣沉沉的模樣,料想他在某個角落醉死過去了。


    秦梵音不打算管他,明天她就會收拾東西回自己的家。


    然而,秦梵音進了別墅,一眼就看到躺在地毯上的男人,而且渾身濕透。


    秦梵音繞過他身邊,往樓上的臥室去。


    走到樓梯,她又頓住步,折回。


    去浴室拿臉盆和毛巾,接熱水。一盆熱水有點重,導致她的腳受力,疼痛再次逼來,她小心翼翼的挪動著痛腳,將臉盆在他身邊放下,蹲下身,去脫他身上的衣服。


    脫完後,將他全身擦了遍,為他蓋上薄毯。


    秦梵音正要起身,邵墨欽幽幽轉醒,睜開眼。


    女人的臉映入視線,老婆……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將她拉入懷裏。


    “啊……疼……”粗暴的拉扯,秦梵音的腳又扭了下,疼的她低叫出聲。半昏半醒的邵墨欽完全沒感覺到她的痛楚,他摟住她,翻個身,將她壓在懷裏,找到她的唇,親上去。


    冰涼的唇貼上,秦梵音眼淚猛地湧出。


    他撬開她的牙齒,在她口中盡情索取。秦梵音推不開他,眼淚越流越急。


    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不要貪圖這個人的吻……


    邵墨欽吻了個夠,腦袋壓在她肩膀上,帶著濃濃的酒氣沉沉睡去。


    秦梵音躺在地上沒動,任由他抱著她,眼淚不停往外流。


    次日,邵墨欽是被邵瓔瓔叫醒的,他睜開朦朧的眼,腦袋還帶著宿醉後的頭疼。


    邵瓔瓔昨晚早早睡了,早上醒來發現爸爸穿著浴袍蓋著毯子躺在地上睡覺。


    “爸爸,睡在地上會感冒的……”邵瓔瓔推搡著爸爸。


    邵墨欽撐著身體坐起身。


    “爸爸,你跟人打架了?”邵瓔瓔發現爸爸臉上有一塊青腫,急忙問道。


    邵墨欽伸手去摸臉上的痛處,在腦子裏搜尋昨晚的事。


    顧心願的生日宴讓他很壓抑,他一個人出去喝酒,喝了很多,後來……


    梵音出現了……顧旭冉跟他打架……


    邵墨欽隻記得一些很零碎的片斷,無法拚湊完整。


    他站起身,目光四下環視,邵瓔瓔說:“媽媽不在。”


    不在?


    邵墨欽在樓上樓下找了一遍,真不見秦梵音的身影,他敏銳的發現,連她的旅行包都不見了。


    邵墨欽找出手機,準備給秦梵音發信息。點開微信,她的消息在最上麵。


    “我們分開吧。”


    邵墨欽額角猛地跳了下。


    他迅速給秦梵音打電話,打通了,被掛斷。


    他給她發信息:“你什麽意思?你人在哪兒?”


    此時,秦梵音已經在邵家收拾自己的東西了。她天沒亮就出發回程。


    她把自己結婚前買的衣服裙子包包都裝進箱子裏,小心翼翼的把她的琴裝好。背著琴,拖著箱子離開這棟別墅時,她回頭看了一眼。


    結婚不到半個月……


    認識不到兩個月……


    是她錯了。


    閃婚的結果,是閃離。


    那時候的她,無知者無畏。如今的她,害怕了,退縮了。


    秦梵音搬著東西上車,上了駕駛座。拿起手機,看到邵墨欽發的微信。


    現在才反應過來,看來是酒醒了。


    她回複:“我會盡快把離婚協議給你,好聚好散。”


    她放下手機,開車。


    車子一路朝南區開,去她原來的住宅區。還好結婚的日子不長,那裏還沒來得及退租。


    每當腦子裏有雜念冒出,每當那個人試圖出現,都被秦梵音狠狠壓下去。她在開車,不能流淚,不能分神,不然會出事。沒了愛情,她還有家人,還有這條必須珍惜的命。


    秦梵音在家裏安頓好時,腳酸痛的不行,她坐在沙發上,給自己揉著腳。


    經紀人來了電話,“梵音啊,我們這邊合同擬好了,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過來簽啊?”


    秦梵音沉默片刻,回道:“明天上午過去。”


    “好勒,明天見哦,寶貝!”


    剛放下手機,門外響起門鈴聲。


    秦梵音惦著腳來到門邊,準備開門前,她打開貓眼往外看。


    一臉陰沉的邵墨欽,站在門外。


    秦梵音沒有開門,回到了沙發上。


    門鈴持續響了一段時間,她始終沒有開門。


    手機來微信了,“出來,當麵把話說清楚。”


    秦梵音輸入:“當麵說什麽?你是個啞巴,說不了話,不是嗎?”


    寂靜了。門鈴沒再響起,也沒有回複。


    秦梵音疲憊的閉上眼。


    她不怨他,她理解他的行為,憐惜他的痛苦,心疼他受的罪。


    因為太了解他的痛,甚至不忍心再強求。


    她願意繼續為他分擔,但不是以妻子的身份。


    他走不出他的世界,她也走不進去他的世界。


    做個朋友,關心他,幫助他,就夠了。


    婚姻太沉重,無法寄托在他身上。他已經很艱難了。


    她的夢想,她的祈求,她對婚姻的美好期盼,不能在他身上尋找。這樣他們倆都會很累,累到被壓垮。


    秦梵音閉眼昏昏沉沉的睡去。昨晚一夜未眠,她腦袋很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邊有了開鎖的動靜。


    門突然被推開,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躺在沙發上的秦梵音被驚醒,微抬起頭。邵墨欽陰沉著臉大步邁入,手一伸,將她從沙發上提起來,動作粗暴,就像一頭發怒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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