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空大師身為少林寺住持,諸事纏身,早已仙蹤無跡。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和尚惠明按禮留了下來,同戒省一道接待玄清教眾人。


    天王殿內檀香嫋嫋,花薑百無聊賴地跟著雲翊翻看著桌案上的佛經。


    惠明看見少年打開了那本《大佛頂首楞嚴經》,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道長也研習我教經書?”


    小和尚一襲青絛玉色袈裟,眉目之間盡是舒朗澄明之氣,雲翊也不禁心生好感,“不敢說研習,心境不穩之時讀一讀罷了。”


    “小僧觀道長為人,一舉一動皆是如清風霽月,不似不通透世俗之人。”


    雲翊搖了搖頭,真真假假道:“世事險惡,人心叵測,有時不知如何自處。”


    惠明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佛經,正色道:“此經有一言,‘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複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世間萬象多變,道長當知己心不變,便可立於世。”


    靜靜揣摩了一下他話中含義,雲翊也有些感慨,“不錯,本心不變,這世事萬變又能如何。”


    花薑在一旁被兩人文縐縐的話說得一愣一愣,腦袋瓜子一轉,逐漸警惕起來:這小和尚說的一套套的,哥哥不會想不開要遁入空門吧?


    不成,花薑又往雲翊站立之處擠了擠,堅定的想道:可得把哥哥看好了,居然連和尚都要跟我搶!


    ……


    一行人參觀完了天王殿,便被少林寺一些外門弟子領著去了後山早已準備好的廂房。


    花薑來到廂房附近,便看到了熙熙攘攘進駐的江湖中人。


    她自打從小接觸的人大多是雲氏族人,不論好壞皆是端著的一派仙風道骨之風。而今出門在外,見到了穿著各異、舉止不同的各類人,花薑不免好奇心大動,坐在自己的廂房門口托著腮看了起來。


    她長得一張白白嫩嫩的小圓臉,看起來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來來往往的人有的因為她的玄清教道袍多看兩眼,大多還是不甚在意她的。


    嘉月和小胖子此時正巧從少林寺的齋堂打探回來,瞧見她坐在門口,小胖子樂嗬嗬道:“薑花兒,你不去黏著翊哥,在這看什麽呢?”


    “我在想……”花薑晃了晃小腦袋,盯著路過的幾個袒胸露背的長須大漢“原來江湖上的人……長得都是不怎麽好看的呢!”


    小胖子湊過去,沉重道:“說起來這也沒法子,誰讓你是同我和翊哥一起長大的呢?看慣了我們這種美男子,再去看別人……嘖,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啊!”


    花薑仰頭望天,“……”


    嘉月習慣性無視了小胖子的渾話,攬著花薑的肩膀就開始倒苦水,“你剛才就應該和我倆去少林寺的齋堂看一看,我本來以為玄清教的齋飯夠難吃了,沒想到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我和死胖子準備去山下看看有沒有什麽酒樓,要不要一起……”


    幾人勾肩搭背地就要往外走去,卻迎麵碰上了往這邊過來的雲亭。


    花薑有些僵硬地放慢了腳步,冷著臉看了過去。


    這一個多月還是自己過得太平靜了,以至於自己都快忘了玄清教內還有這一號天天盼著自己去死的人物。


    雲亭向來在人前從不吝嗇自己虛偽的笑容,主動上前衝他們點頭示意,給他身側的青年介紹道:“這三位是我師弟師妹,年紀小還有些頑劣,真是讓餘兄見笑了。”


    那青年一身黑色道袍打扮,五官清清爽爽,唇角一抿帶出幾分笑意來,“在下青城派大弟子餘澈,見過各位小道友。”


    聲音悅耳清脆,其人也容貌上佳,真真是劈開了花薑眼前那片混沌黑暗,讓人眼前一亮。


    青城派也屬道教,雖同玄清教比起來差了很多,但到底是一方大派,這些年也不乏高手。像眼前這人,應當就是近期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青年才俊,“虛無劍”餘澈無疑。


    “家師常提起玄清教眾位道長在江湖上除魔衛道的英勇事跡,更是對貴教的武功讚不絕口,今日得見諸位道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說起這話時滿麵放光,似是流露出十分的敬佩之情。


    小胖子搶在眾人前麵,一甩衣袖,飄飄然開口道:“承讓承讓。”


    嘉月:“……”


    雲亭咳了兩聲,剛要順著餘澈的話謙讓幾句,便聽到右側廊邊傳來一聲輕笑。


    餘澈心中不禁一凜,連忙轉頭看去。


    廊邊的雲翊離幾人不過兩丈遠,但他卻毫無所覺,可見此人武功之高,竟是遠超自己。


    他觀察雲亭幾人,不過武功與自己相當;那個應答自己的小胖子,更是腳步虛浮、吐納紊亂。雖然嘴上逢迎著,實則心裏早已對這些玄清教弟子起了輕視之心。


    然而看到廊邊那人,餘澈的小算盤又劈裏啪啦地打了起來,急忙熱絡地上前道:“在下青城派餘澈,還不曾請教這位道友尊姓大名……”


    雲亭在一旁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這餘澈被自己三請五請,才肯賞臉同他一道出遊。跟自己說話時皆是公事公辦的客套,待見了雲翊卻是一副恨不能巴上去的樣子。


    雲翊,他暗恨道,你就是什麽都要壓我一頭才肯罷休!


    雖說此次江湖曆練也不過是個任務,雲翊再不喜餘澈的行事作風,卻也不好駁了人家青城派的臉麵,便禮遇道:“玄清教剛入門弟子而已,無名之人,說了道長也不知。”


    餘澈倒是一副提攜後輩的架勢,不依不饒道:“小道友話不能這麽說,看你年紀應當才十六七歲,在下今年二十有餘,占個便宜就自稱愚兄了。江湖相見即是有緣,日後有什麽困難,隻管告訴愚兄便可!”


    花薑本來因著此人容貌對他多看了幾眼,後來發覺乃是同雲亭一般虛偽之徒,本就有些不耐。


    此刻見他對哥哥不停地套近乎,便厭惡地走上前去,故意道:“愚兄啊,你來的時候帶了什麽東西嗎?”


    “東西?”餘澈微楞。


    “是這樣呢,”花薑眨眨眼睛,純真地指了指雲翊,道:“剛才來了好多別的門派哥哥姐姐什麽的,給了師兄一堆東西呢!”


    餘澈瞬間覺察到此地不宜久留,幹笑道:“來得倉促,考慮不周。”


    花薑眼巴巴道:“那愚兄你下次什麽時候再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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