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來所有名門正道,千裏迢迢、不遠萬裏去鏟除邪教,一向隻有一個結局。


    眾俠士不費吹灰之力將妖人全部斬殺。


    大獲全勝,各回各家。


    接著,江湖上就會傳頌這次各大門派可歌可泣的豐功偉績。


    然而這種情節,大概隻會出現在小胖子愛讀的話本裏。


    事實上是,正派和邪教在貴平山頂上開始了緊張的對峙。


    小胖子將傳信的煙花一放,山腳下守著的人便立刻運起輕功飛奔上來救援。


    少林玄清屹立江湖、多年不倒,慕容鈞的那些陰謀詭計,其實他們又怎麽會沒有防備?


    馭獸門身負可馭百獸之術,卻隻敢龜縮在西楚的一個窮山惡水之地,究其緣由,不過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武功不濟,隻能靠各種邪術為害作亂。


    所以對付他們,眾人很是默契地直接衝了上去,近身搏鬥。


    嘉月拎著小胖子的衣領,一個旋身躲過飛來的蠱蟲,馬鞭靈動如蛇,直直打飛了幾個門人手裏的竹笛。


    “姑奶奶倒是看你們沒了笛子,還有什麽能耐?!”


    山間的野獸被幾個離得遠的馭獸門人引了過來,不過還沒走近,吹笛之人便被一劍穿了心脈。


    一時間刀光劍影,呼喝殺戮之聲不絕於耳。


    伏屍百計,流血千裏,放在當下其實也並不為過。


    這一戰,就是整整兩個時辰。


    馭獸門門人將近九cd被拿下,唯有一個武功最高的霍嬌嬌還在與雲修文纏鬥。


    雲修文怕是惱她當眾扇自己耳光,招招狠厲絕情,想要將她斬於劍下。


    雲逍一隻腳重重踏在慕容鈞胸口,看了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嘲諷道:“十多年前敢來雲氏放肆,你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老東西……”


    “師兄。”雲姿見局麵已經穩定,便緩步走了過來,“慕容鈞,能否交給我來處置?”


    雲逍見她神情異樣,就沉吟著點了頭。


    長劍毫不猶豫地狠狠砍下,血珠迸濺之後,淋漓的頭顱咕嚕嚕地滾了出去。


    戒空大師在一邊閉了閉眼,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善惡皆有因果。”


    雲姿顫抖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大塊黑疤,久久難以平複。


    這麽多年,我終於替自己報了仇……


    “師妹,”雲逍看向她,“雲翊怕是在山下有危。”


    他從衣襟裏拿出了一隻傳信蠱遞過去,“這樣,你帶一些人速速去營救。我同戒空大師等人再深入馭獸門腹地,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是,師兄!”雲姿回過神來,立刻躬身領命,點了數十個武功高強的弟子便匆匆往山下奔去。


    傳信蠱的顫動越來越微弱,她攥緊了手心,心頭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雲逍說得冠冕堂皇,隻是暗裏告訴她一件事:人是雲修文陷害的,你們夫妻一體,若是救不回來的話,你也不必回來了。


    修文,你到底還是動了手……


    也罷,我這一條命苟延殘喘,若能將孩子們換回來,倒也很值……


    山間的雜樹被冷風吹的萋萋迷迷,天色也暗了下來。


    窮山惡水之地,最是意難平。


    ……


    這場曆練,好像過了很久。


    從碧葉萬頃的炎夏,到了如今輕飄細雪的三冬末。


    花薑套了個淡碧色的夾襖,拎著小食盒又來到了歡兒的院子。


    孩子將近三歲了,正坐在有著軟靠背的梨花椅上,咿咿呀呀地拍著手。眼睛上蒙著一條稍寬的錦帶,身上穿著石榴色的紅襖,整個人都透出年間的喜氣來。


    年幼的小丫鬟青黛笑著附和他,手上不停地在飯桌上布置。


    多好啊,花薑心裏暖了起來,輕輕扣了扣門。


    “小姐來了!”青黛迎了上來,一邊幫她拍著肩上的細雪,一邊樂嗬嗬道:“小少爺在這都等急了,你們先吃著,我去膳房裏再去煲個甜湯來!”


    “你去罷。”花薑拍了拍她的手,溫柔道。


    這青黛剛入雲氏不足半年,待自己、待歡兒向來恭恭敬敬,周全細致。有她一直照顧著歡兒,自己也該放心了。


    孩子聽見說話聲,歪著腦袋含糊不清道:“姐、姐……”


    “對呀,是姐姐。”


    掀開食盒,將兩碗長壽麵取了出來。


    她端起那個麵條細碎的小碗,輕輕夾起,往孩子嘴裏一口一口地送著。


    “今日是姐姐的生辰,姐姐請歡兒吃長壽麵。我們歡兒啊,以後一定要康健福澤、長壽如意!”


    “壽、壽壽麵!”


    吃到好吃的,孩子咿咿呀呀地更開心了。


    一碗麵喂完,青黛也端著湯碗進了屋。


    花薑看著她笑道:“給你也留了碗麵,在桌上呢!你們先吃,我想出去透透氣。”


    青黛想出聲挽留,見她神色不似平日,話到嘴邊又變成,“那小姐明日還過來嗎?”


    “明日啊,怕是不來了。”


    雪落到石板路上,頃刻即溶,點點化作水漬。


    花薑走到了雲翊的竹舍外,便頓住了腳步。


    雲蒼正在廊外和一名端著湯藥的婢女說著話,方正的臉上滿是嚴肅。


    “我看他身上好了些,這湯藥一日可減少一次,外敷的草藥還是按例按量,一次不可少。聽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小婢女恭敬地福了福身。


    “行了,進去把這湯藥給他喂進去,一會涼了。”


    “是,家主。”


    半晌,雲蒼歎了口氣,步履穩健地往外走了過來。


    老爺子一抬頭便瞧見了杵在大門外的花薑,眯起眼睛看了她兩眼。


    “家主!”花薑攔在了他前方,擔憂道:“懇請家主告知,哥哥如今是否無事了?”


    雲蒼冷哼了一聲,不愉道:“整整十日昏迷不醒,你說是否無事?!”


    花薑動了動嘴唇,小臉霎時間慘白幾分。


    “況且……”老爺子神色不明地盯著她,“我記得我吩咐過,不準你來到此地!你是記不記得?”


    “家主!”花薑“咚”一聲跪了下來,臉上一片誠懇,“今日前來,是為求家主一事。”


    老爺子看著她沒有吭聲。


    “懇求家主準許花薑入禁門修習!”


    “你可知,禁門是什麽地方?”雲蒼感到有些詫異,“雲氏禁門,乃是培養密探之所。入禁門修習者,五年與世隔絕,日日都有危險的曆練。向來禁門出師時,十人未必有一人生還。”


    “花薑都知道。”她的聲音利落堅決,毫不猶疑,“求家主準許!”


    雲蒼看了她半晌,輕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罷!生死之間,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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