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花薑沒有急著回到雲府,而是訂了一家客棧,將行李都放了進去。


    不,應當說從禁門出來後,她就再也沒想過要再回雲氏。


    青黛將衣物都給細細擺好,看著自家忙前忙後的大小姐,噘著嘴疑惑道:“小姐啊,前幾日奴婢坐在客棧大堂裏嗑瓜子兒,就見得那些舉人們啊經常聚在一起喝酒。小姐你為何不願同他們結交啊?奴婢倒是覺得人脈廣些,對日後總是好得。”


    “人脈廣不一定就好用,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小的鄉試。裏麵十有八九都是想渾水摸魚的,一旦你真的有事,他們隻會一哄而散,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青黛,”花薑拍了拍手,雙眼認真地盯著那小奴婢,“我且問你,若要你和歡兒脫離雲氏,同我住在一處,你可甘願?”


    小丫頭驚訝地張了張嘴,猛然“噗通”一聲重重跪了下來,喜不自勝道:“若、若能如此,青黛自然是千般萬般甘願!”


    沒有誰願意住在一個備受人白眼的地方,守著一畝三分地也不得自由安寧。


    花薑被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逗樂了,一邊扶她起來,一邊引著人往外走去。


    “我這幾年雖等於隔絕於世,卻委托堂主,幫我在北郊長寧後街置辦了一處宅院。宅院年歲久了,怕是要好好一番打理才能入住。你呀,就先隨我去街上置辦些東西,一會拿去放進宅子裏……”


    午後的集市委實不算熱鬧,兩人沿著街道挑挑揀揀了半個時辰,都沒能填滿整個順袋。


    前麵正好有一家賣筆墨的鋪子,花薑心心念念他家的狼毫筆,便疾步走了進去。


    青黛素來不懂這些,全被店門口趴著的一隻憨頭憨腦的黃白奶貓吸引了過去,小心翼翼跟在它後麵進了鋪子後麵的小巷。


    ……


    待走出店鋪,花薑突然被跑過來的青黛一把抓住,小丫頭臉色煞白道:“少爺,找個僻靜地方說話!”


    花薑見她神色大不同往日,便將人直接帶回了北郊的宅子。


    “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姐,當時我在筆墨鋪子的後巷裏,竟瞧見了巷頭一閃而過的北疆人!”


    “你確定自己未曾看錯?!”花薑麵色凝重了下來,“這可不是信口開河的小事!”


    北疆在起初被平定之時,舒誌做了實打實的惡人,將鬼戎皇室毒殺殆盡。


    而待到傳出逃逸左賢王刺殺太子的消息後,張太後雷霆一怒,北疆的所有遊牧民族盡數被充為奴隸,且被嚴格限製終生不得出北疆半步。


    所有妄圖逃出北疆的草原人,都會受得剮刑之苦,以儆效尤。


    這些年在舒誌的鐵血手腕下,從北疆連一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若真有北疆人來到了京都……


    花薑皺起了柳葉的眉尖,不是這幾人有何過人之處,就一定是背後有人在醞釀什麽陰謀。


    “回來之前,給哥哥送信了嗎?”


    青黛點了點頭,“送了的,大少爺身上還有傳信蠱,一定知道我們的方位!”


    窗外的雀鳥嘰嘰喳喳叫的正歡,花薑眯著眼出神地想,最近朝中並沒有聽聞有什麽大事……


    八月十五過後是……


    她猛然睜大眼睛,八月十五過後,是一年一度的國祭!


    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被雲翊推門而進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雖是幾日未見,卻是和青年走之前沒有差別的情形。


    他有些微惱地將攙扶了一路的太子殿下隨手扔在了榻上,看著爛醉如泥的人沉默不語。


    青黛立馬會意,機靈地以燒茶水為借口退了出去。


    “怎麽又喝成這樣?”花薑上前給橫在床榻的太子殿下擺好睡姿。


    雲翊難得不掩怒氣,沉沉道:“你看他現在什麽樣子,今日竟跑去了青樓!萬幸太後給我傳信的早,若是再遲一些被那些官員發現,我看他是要怎麽收場!”


    少年人白淨的臉上一派不安,躺在那裏像個無助的孩子。


    花薑不忍心責難他,便帶開了話題。


    “說起來,青黛今日在集市上,竟瞧見了北疆人。哥哥你可知曉此事?”


    “禁軍前幾日便來我這報備了,第一次是在渡口發現的,說行蹤甚是詭異,跟了幾次都跟丟了。”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雲翊沉吟著開口,“暗探來報,是左賢王。”


    這個消息也不算在意料之外,左賢王是唯一遺留的鬼戎皇室,處心積慮想來京都報仇,倒也說得過去……


    “但僅憑他一人之力,哪有這個膽子。”雲翊冷冷道:“怕又是寧王的陰謀!”


    花薑順著他的話想了下去,“依我之見,左賢王應當會利用半月之後的國祭。那時皇上和太後會出宮拜祭祖先,正是他們動手的好時機。”


    “未必。”雲翊給她分析道:“若是那時動手,事成之後,寧王勢必要和太子進行一場較量。但是京都所有兵力都在禁軍手裏,我在朝中,已經被他們定為太子一派,寧王這麽做,根本沒有贏得可能。”


    “那他們……”


    “很難說,這件事一時也看不出頭緒。我會讓禁軍和雲氏暗探加緊防範,至於其他的……先不要告訴太子。”


    花薑剛理解地點點頭,轉眼便瞧見了已經醒酒的君夙,正睜著眼睛沉默地盯著他們。


    她心頭一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翊哥……”他用著醉酒嘶啞的嗓音輕輕開口,“這一次不管怎樣,我們放左賢王一條生路,好不好?”


    雲翊皺起眉頭,“若是左賢王就是來取你性命的呢?你要怎樣,將性命賠給他?!”


    君夙昂著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賠給他也很好啊……”


    “啪!”


    一個巴掌重重將他的臉打偏,輕慢的麵容上霎時間浮現出觸目驚心的紅痕。


    花薑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說不出話來。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哥哥從來沒有對君夙有過半點不敬,雖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卻始終將他放在太子的位分上。


    如今這狠力的一巴掌,果真是已經氣急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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