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裏?”


    “我怎麽了?”


    “頭好痛……”


    “身子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好像沒有一丁點兒力氣……”


    “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衣上雲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三日過去。


    就在其剛剛蘇醒,意識尚還迷迷糊糊,嘴裏也似是在斷斷續續地發出一些如夢魘般的喃喃之音時,屋內忽然傳出一男子的聲音來。


    “你終於醒了!”


    聞聲,衣上雲努力嚐試掙紮著想要坐起身來,並本能一般地呼喚道:“殿下,是你嗎?”


    可當那個人的模樣霎時間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時,衣上雲整個人瞬間近乎如同白日見鬼了一般,驚訝地欲言又止收起了聲:“我……”


    用力擠了擠剛睜開的眼睛,可眼前的模樣依舊不變。


    稍一思量,轉而更是連連吃驚。


    “是你?”


    “你怎麽……”


    “你竟然……”


    “這怎麽可能?”


    可明顯尚未等她反應過來,很快,其無邊思緒便被眼前所出現的這個男人先開口打斷。


    “怎麽?好久不見,沒想到本皇子竟然還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上,很吃驚對不對!”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收起正高高翹起的二郎腿:“還是,應該說……你心中的失望更多一些呢?”


    遂將手裏握著的一隻琉璃茶盞亦輕輕地放了下來,兀自從屋內的茶幾邊立起身,踱步緩緩朝衣上雲的榻邊走了過來。


    隱忍著身上此刻極度不適的痛楚終於強坐起身來,衣上雲這才環顧了周圍一眼。


    看到自己完全陌生的環境,心裏暗暗回想著:“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兒?”


    一念至此,她連連質問男子道:“這是哪裏?拓跋澤,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拓跋澤的確沒想到,跟著那個小丫頭居然真的捉住了衣上雲。


    於是悠悠道:“沒錯,是我帶你來這裏的,可眼下這是哪裏並不重要,不過,倒是當初本皇子還真是小瞧你了。”


    頓了頓,他再次打量了一番衣上雲,緊接著說:“不知我現在應該是叫你衣大小姐呢?還是叫你東寧國嫡出尊貴的永寧公主?亦或者……該稱你一聲秦王妃呢?”


    衣上雲聽了,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他一聲:“哼……”


    繼而扭過了頭去,似是永遠都不屑再多看他一眼。


    遂嘴上毫不客氣地道:“廢話少說,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


    拓跋澤重複了一句,繼而嘴角一斜,勾出一抹弧度來,道:“怎麽?你是故意裝糊塗呢,還是真的這麽快便忘了是誰害的本皇子成了如今這般一個國破家亡的亡命之徒了麽?”


    說著,竟俯身下去將兩隻手撐在了衣上雲的榻邊,並將臉湊近了過去到其鼻子邊上,一副輕佻至極的模樣。


    “我想做什麽,你不妨猜上一猜?江山,美人,我怎可皆都辜負!”


    霎時之間,衣上雲被他如此近距離地貼上來的眼裏所透露出的明顯不懷好意欲望,驚嚇地幾乎使出了僅有的全身力氣來將他一把推開,大聲喝道:“拓跋澤,你敢……”


    拓跋澤受力後,出乎意料地頓直起身來後退了兩步,然很快便定住。


    臉上轉而露出一抹極具玩味的笑來。


    許是因為太過於緊張,一時又用力過猛,衣上雲忽覺腹部傳來一陣陣痛。


    於是忙附手上去按住痛處,然緊接著卻覺下身似是有不明液體在緩緩流出。


    遂心下裏一想,之前屢屢覺得身體隱隱有些什麽不對勁。


    一念至此,她忽然有種極不好的感覺,於是著急地問:“我到底怎麽了?我的孩子……”


    拓跋澤一副雲淡風輕地說:“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腹中的孽種沒了而已,如此反倒更好……”


    未及其將話說完,衣上雲頓直覺晴天乍出一道霹靂,驚聲將其打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說:“你說什麽?沒了?”


    拓跋澤看著她的眼睛,忽然認真地說:“對,沒了。婦科聖手來過,本皇子親眼所見,是個已經初具人形的男嬰。”


    衣上雲怔望了他許久,對此難以置信,更無法接受。


    可身上的不適感告訴她,她的確已經失去了這個孩子。


    過了會兒,她默默垂首下去凝視著自己的腹部,想想與其雖素未蒙麵,這短短幾個月相依為命的日子。


    衣上雲不禁潸然淚下,喃喃低語:“不可能,這不可能……我的孩子……怎麽會……怎麽會……”


    百思不得其解。


    忽看向拓跋澤的臉,憤憤質問其:“是不是你……”


    麵對她滿是質疑忿忿的眼神,拓跋澤嚴肅地道:“不是本皇子做的。”


    “不是你?”衣上雲眼裏含淚,冷冷地道。


    拓跋澤見她此時此刻實在可憐,亦不知被誰算計了。


    索性便告訴了她真相,道:“蠢女人,被人灌下了落子湯都不知道。”


    “什麽,落子湯?”聞此,衣上雲頓時驚呆了。


    遂一細想,很快心裏便明白了過來:“難怪自己覺得這幾日所服用的藥湯似是與往日的不同,竟是落子湯!”


    那可是秦王軒轅翰親自讓樂太醫準備的。


    終究是她大意了,怎麽都沒想到會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算計。


    一念至此,萬念俱灰。


    傷心地嘴裏喃喃說道:“難道他終是不信我,當真以為那孩子是三少的?”


    再一細想:“所以,想要趕在大婚之前拿掉這個孩子。”


    一室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衣上雲忽然揚聲朝拓跋澤咆哮了起來:“你給我出去,出去……立刻滾出去!”


    情急之下,就連手邊的枕頭也被狠狠地砸了出去。


    拓跋澤望著其忽然像是瘋魔了一樣的模樣大驚,震撼明明這般瘦小的身軀怎會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來。


    “出去!”


    就在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可見她再次發怒尖叫了一聲,不得已隻得先讓她獨自冷靜下來。


    於是,便揮了揮衣袖,罵罵咧咧著亦憤憤離開了屋子:“哼……蠢女人……蠢的簡直無藥可救!”


    拓跋澤離開後,衣上雲終於嚎啕大哭了出來。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對我?”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夜。


    踏著月色,紫蘇心情沉重,忐忑不安地回到了百草穀裏。


    這幾日,發生在衣府門前,以及拓跋澤的隱秘處所的所有事情,前前後後均被其看在了眼裏。


    原來那夜在秦王府門前,燕兒所說一點不虛,衣上雲的這個孩子,終究是沒能保住。


    然此刻令她所震驚的,是為了保住衣上雲的性命,秦王軒轅翰竟會親自動手扼殺了自己尚未來到世間的親骨肉。


    如此看來,世人口中所傳說的天下最冰冷無情的戰神秦王,卻是世間當真最癡情的男人。


    一路一邊往回走,一邊若有所思著。


    直到看到前方燭火照耀下,“逍遙閣”的匾額現了出來,方才駐足深深地吸了口氣,朝其繼續過去。


    剛一踏上台階,附手上去推開了逍遙閣的門,忽見易三少獨自坐在裏麵。


    紫蘇頓回過神來,驚詫地道:“三少,你何時回來了?”


    易三少正在獨自自斟自飲著,見紫蘇回來,看了其一眼,兀自繼續手裏的動作。


    隻道:“我一收到你的飛鴿傳書,便調轉船頭趕了回來。”


    紫蘇有些心虛,然仍故作鎮定地上前去問:“三少可是也擔心北烈大皇子和東寧永樂公主,以及西秦學院大小姐三人聯合起來,是有什麽陰謀?”


    易三少灌下一口酒,卻說:“這三人心術頗為不正,平日裏又與丫頭結怨甚深,我隻怕他們三人結盟,欲對丫頭不利。”


    原來易三少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始終隻是衣上雲一人而已。


    紫蘇心裏黯然默想著,轉而又問:“那國君那邊,三少又該作何解釋?”


    “我已命人稍回了親筆書信,告知父皇晚幾日回國,不礙事。”易三少道。


    “那便好,那便好……”紫蘇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地道。


    見紫蘇打從進門起便似神情恍惚,像有什麽難言之隱一般,易三少試探著問:“紫蘇,這幾日,沒發生什麽事吧?”


    聞聲,紫蘇忽然朝其眼睛怔愣住。


    片刻後,繼而吞吞吐吐道:“這幾日……”


    見易三少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紫蘇說:“能有什麽事,沒什麽事,都很好……很好!”


    可話一說完,終是心虛地垂首了下去,不敢再看易三少的臉,怕自己的心事很快便被其識破。


    易三少越看越不對勁,索性立起身來踱步到紫蘇的身旁。


    雙手附後,繞著她周身不經意地轉了一圈,又將其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方才停下腳步,說:“不對,你一定還有什麽其他事情瞞著我,是不是?除了那三人的消息之外,還有一些消息沒有告訴我。”


    聞此,紫蘇心裏忽然著急了起來,忙抱起拳來,嘴上卻依舊對其說:“紫蘇不敢,請三少明察。”


    易三少隱隱覺得一定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於是隱忍著心裏的焦急,再次耐下心來問:“跟隨我左右多年,你一向都不會對我撒謊。所以,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霎時間,一室寂靜,仿佛就連空氣都靜止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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