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三少鄭重其事地行禮,道:“神君大人在上,我……易君浩在此起誓,南風相約,花期不誤。吾願窮極一生,竭盡所能讓丫頭忘記以前所有傷痛。餘生,唯有幸福與快樂。此生與她一心、兩人、三餐、四季,年年歲歲永不相負。若違此誓,便讓我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就在這一刻,衣上雲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此情此景……可為什麽卻是他?”


    “四季花開皆有時,唯卻歸期無人問,花落堆滿地。來年若是重開時,此花還似彼花,然此情……卻非彼意!”


    她黯然悲傷,心裏默默地道。


    不知不覺間,淚水早已噙滿了眼眶,默默打轉了許久,終究還是不爭氣地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滑落而下。


    易三少起身走到她的身旁,替其將淚水輕輕拭去,複又用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麵向自己,緊握住她的肩頭。


    眼神溫柔又尤為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柔聲說:“丫頭,相信我,我一定會做到,此生絕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哪怕隻是一絲一毫,都不會。”


    衣上雲抬頭對視著他那雙滿是真摯而迷人的眼睛,鼻子忽然一酸,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起來。


    “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天生就是一副生性瀟灑不羈,慣不被約束的存在。卻唯獨待我總是那樣溫柔體貼,如此百般地好。他尊貴的身份和地位,明明,這應該便就是世間所有女子皆都會認為很不錯的良人選擇。可是一次次,我到底在猶豫什麽?”


    她的心裏著實感動之至,可卻在最終清醒之後還是淚眼汪汪地拒絕了他。


    “三少,對不起,我不能,我不值得你這樣待我。”


    說完,便扭頭轉身一邊抹淚,一邊逃跑了出去。


    雨過天青。


    峽穀裏,到處飄散著初夏的暖風,盡是裹挾著江河草木清香的味道。


    流水潺潺,與山為伴。


    蜜蜂與彩蝶,再一次飛出巢穴,開始了各自在花間辛勞的忙碌。


    眼前所有,一種儼然與眾不同富有靈動的醇美氣息。


    這裏的一切,仿佛從未被人打擾過一般,是那樣的安靜、祥和。


    仿佛每一個生命的出現,都是恰好。


    衣上雲從月老廟逃出來後,漫無目的地走在一條山間的小路上。


    事實上,他至今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恨軒轅翰。


    卻是清晰地不能再清晰地知道,自己斷不能接受易三少。


    這對易三少很不公平,也非自己本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變得如此這般的猶豫不決,讓自己一次又一次陷入進退兩難之間。


    她本以為與軒轅翰的最後一次見麵後,自己是時候卸下所有軟肋全身而退,可以孑然一身地離開西秦,也遠離東寧。


    天大地大,去哪裏都好,尋一隅棲身之地,無一相識的人,做什麽都行……


    可現在,卻得知因為自己而連累了整個衣府,於是又添羈絆。


    這一生,這一世,仿佛永遠都不可能再由著自己的內心去活了。


    想著想著,恍恍惚惚間,忽然似是聽到周圍有人在發出斷斷續續,且極為孱弱的呼救聲:“救命,救命……”


    於是,她緩緩回過神來,抹了抹臉龐的淚水,左顧右盼起來。


    這才發現前麵不遠處有一片小樹林,那求救聲隱隱約約似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


    於是,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急急循聲探去,一邊尋覓,一邊呐喊:


    “有人嗎?”


    “有沒有人?”


    ……


    伴隨著自己所聽到的求救聲距離自己愈來愈近,終於在樹林裏的一個小土坡下的溪邊岩石旁發現了一位倒地的花甲老人。


    於是,她急急朝其奔了過去,蹲身將其扶起來背靠在一大岩石上,詢問道:“老伯,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會一個人倒在這裏?”


    老人臉上表情痛苦異常,隻奄奄一息地指向自己的一條腿,吃力極了地道:“姑娘,幫幫我,我的腿……”


    “腿……腿可是哪裏受了傷?”


    衣上雲心急如焚,急急替其檢查起腿部。


    一掀開褲腿,才見老人的小腿現出一大片又紅又腫脹的皮膚來。


    衣上雲略一思考,頓驚看向老人的臉,詢問道:“難道是……百足蟲?”


    眼看著老人弱弱地點頭,此時也已經出現身體乏力,甚至已有些抽搐的現象。


    再見這裏四處無人,怕是已經中毒求援許久了。


    見其中毒至深,如果再不及時施救,怕是就性命難保了。


    顯然,她此時尋不到其他可以用來吸毒的工具。


    情況危急來不及再多做思考,她深吸了口氣後便忙俯身下去用嘴替其吸起毒來。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終於,那大片紅腫開始慢慢消退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


    迷迷糊糊中的老人,也已經開始漸漸睜開眼睛,重新恢複了意識。


    他流著淚,泣不成聲地道:“姑娘,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呀。這峽穀裏的百足蟲奇毒無比,我老漢命不值錢,可姑娘你年紀輕輕,若是因此中了毒,你我素不相識,這讓老漢如何是好啊?”


    然衣上雲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隻自顧著低頭替其認真排毒。


    老人感動地直落淚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衣上雲終於在吐掉最後一口汙血後停了下來。


    再次認真替其檢查了一下傷口,露出笑容來道:“好了,應該已經無礙了。”


    老人見她終於停下,忙關切地問:“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放心吧,老伯。”衣上雲安慰其道。


    老人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依舊道:“姑娘啊,你這……姑娘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讓我老漢如何報答你呢?”


    “老伯快別這樣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老伯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衣上雲說著,起身朝身旁的雜草叢裏走了過去。


    很快,她再次返回來一邊將一些草藥搗爛,一邊解釋道:“把這些蒲公英搗爛後外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有助於幫老伯您清除傷口裏殘留的毒素。”


    “今日真是幸虧遇到姑娘了,否則,老漢我怕是就要曝屍這荒郊野外了……”


    老人說著,又一次情不自禁地默默落起了淚來。


    衣上雲撕下自己的裙擺一角來,一邊替其敷藥包紮,笑著安慰他:“老伯您福大命大著呢,可不敢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老人看著她的臉,深深被其善良打動,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衣上雲替其包紮好傷口,見他行動不便,便道:“老伯,您家住在哪裏,我送您回去吧!”


    老人想想,確實自己這情況眼下也獨自回不了家,便答應道:“如此,那就有勞姑娘了。”


    於是,在衣上雲的攙扶下,倆人沿著溪邊,一道踏上了歸途。


    走走停停大約半個時辰不到,剛拐了個彎不久,老人忽然停下了腳步,指向前方的石門:“衣姑娘,前麵就到了。”


    衣上雲往前望去,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老人住的地方是自己曾經來過的地方。


    難怪一路上,自己隱隱約約總覺得此地有些熟悉。


    於是,她驚訝地道:“原來老伯您是西秦學院的?”


    老人吃驚地道:“衣姑娘也知道西秦學院?”


    衣上雲點了點頭。


    老人便邀請她,道:“既然是到了故地,衣姑娘便應同老漢一道進去瞧一瞧才是!”


    衣上雲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忽然想起了上次與軒轅玥來時的情景。


    那時,她們在宮中剛認識不久,卻也都是最單純的時候。


    那日,天氣很好,馬蹄聲響起,笑聲不斷……


    “衣姑娘……衣姑娘……”


    忽然,一陣呼喚聲將她從思緒裏拉了回來。


    老人驚問道:“衣姑娘好端端地怎麽哭了?”


    衣上雲趕忙拭去眼淚,解釋道:“沒什麽,我隻是……隻是一時想起了一位故人。”


    老人問:“衣姑娘的那位故人,莫非是在學院裏?如此,為何不進去見上一見,敘敘舊?”


    衣上雲隱忍著思念,道:“不……那位故人,她現在……並不在學院裏,她現在千裏之外。或許,這一生,再也見不著了。”


    老人歎了口氣,安慰她道:“物是人非,亦是極平常的世間常態,姑娘也不要太難過了。倆個人,若是真有緣份,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一定還會再見的。”


    人生若隻如初見……可若知會有今日,倒不如不要遇見……


    終究,衣上雲的淚水還是不聽使喚地再一次溢滿了眼眶。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隱藏,忽然想起了軒轅翰曾經教過自己:“難過,就抬頭看看天空。”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趕忙高高抬起頭來,想著將淚水全部倒回去,怎料一想起軒轅翰來,淚水便再也難以隱藏。


    於是,她急急開口告辭:“既然老伯已經安全到家了,那雲兒就此別過,老伯保重,後會有期!”


    老人還想再說些什麽,怎料衣上雲卻似一溜煙似的溜走了去,在拐了個彎後,便再也不見了身影。


    望著其突然消失不見的背影,老人無奈,卻又心裏忽然納悶起來:“這姑娘,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


    “嗒嗒……嗒嗒……”


    就在這時,一陣緊急的馬蹄聲傳來,打亂了老人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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