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


    很快,伴隨著老車夫勒馬停下。


    衣上雲再次抱起那個黑色的包袱,緩緩下車來。


    她看了看前麵的路,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憂鬱。


    卻依然從身上掏出一袋銀子,將其遞到了老車夫的手裏。


    感激地說:“老伯,這些日子以來真是辛苦你了。這些銀兩還請仔細收好,謝謝你這一路上的悉心照顧,咱們就此別過吧!”


    老車夫看著自己手裏接過來的那隻沉甸甸的錢袋,明顯遠遠超過自己該得的,頓時驚詫不已:“姑娘,這是何意?”


    僅僅隻是短短這幾日的路程,衣上雲已感到著實疲憊不堪。


    更何況,她知道接下去的路翻山越嶺,將會越走越難。


    但比起拓跋宏為自己所付出的,眼下這些又算什麽呢?


    此刻,她也很無奈:“這一路上太過於顛簸,我們所帶的食物和水遠遠不足,我一人尚還好對付些,可老伯你年齡大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定是吃不消的。等穿過了前麵這片樹林,我想應該就會有人家了吧,到時候我再想辦法。”


    衣上雲所說並不虛,老車夫畢竟已經年過五十,雖說替人趕了一輩子的馬車,如今早已不比壯年時期,況且眼下如此惡劣的環境,的確讓他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見衣上雲這般為自己著想,亦是感動不盡,心裏替其擔心極了地說:“可這去草原的路還遠著呢!萬一過了樹林並無人家居住,沒有了車子,姑娘你又有著身孕,接下來該如何繼續向前呢?”


    衣上雲想了想,最後默默地下定了決心。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想總會有辦法的。況且,老伯的妻子尚還患病臥床在家等著你回去照顧呢,莫讓她再替你擔心。”


    “我……”


    說起自己患病的妻子,老車夫便更加猶豫不定了。


    這時,衣上雲又拿出一個藥方,對老車夫說:“根據老伯您路上所描述的,我想您妻子的症型應屬於……肺鬱痰結,多因情誌不暢,氣機鬱滯,導致的痰濁內生,凝結於肺。”


    頓了頓,繼續說:“治療這種疾病,當以疏肝解鬱,化痰散結為主要方法。再輔以健脾益氣,養血安神之法,以調暢氣機,消散痰結。”


    說著,便一邊將那藥方遞到老車夫手中,一邊交待他:“這個方子,是我剛剛在車上所開,老伯您回去依照此方抓藥,約有月餘,您妻子一定會恢複如初的。”


    老車夫正在端詳著,衣上雲忽然似是又想起了什麽。


    “對了,為了更好的預防日後複發,我教老伯按揉您妻子身上的這三個散結穴吧!”


    “散結穴?”老車夫尚還未反應過來。


    衣上雲說著,便放下身上的包袱,手把手開始教了起來:“這第一個是尺澤穴,它在肘橫紋中肱二頭肌腱橈側凹陷處,需要您用大拇指彈撥這裏,就這樣……每天100次,可以舒筋活絡,清瀉肺熱。”


    緊接著,又托住老車夫的胳膊:“第二個是孔最穴,他在前臂掌麵撓側掌橫紋上七寸,我們用拇指呢,點按這個穴位,如此具有疏通肺部的經絡,調理肺氣的功效,可以輔助調理肺結節。”


    接著,她蹲身下去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及自己是個女子,脫掉鞋子朝向其演示:“這最後一個,叫地筋穴。將腳趾向上翻起,摸到腳底處梗起的那個硬筋,每天用力揉搓這裏,就能夠很好的散結消腫、疏肝理氣,能夠幫助結節的消散。”


    此時衣上雲越是對他好,老車夫越是不忍心棄她一人而去。


    衣上雲似是看出了他心裏的顧慮,便起身來說:“老伯您不必內疚與擔心,那夜在皇城裏傾盆大雨,寸步難行,我隻能躲在屋簷下避雨,若不是遇見老伯,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況且,老伯一路已經陪我至此,我已是感激不盡。”


    看著衣上雲明明弱小的肩膀上跨著一個包袱,懷裏又捧著一個,如此還怎麽趕路?


    老車夫便心疼地說:“這般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的姑娘,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啊?!”


    而衣上雲卻笑著安慰他說:“老伯放心,我可以的,我沒事。”


    話已至此,老車夫遂將手裏的錢袋緊忙打開,隻取了自己該得的那份揣了起來,將餘下的大半連同錢袋一起遞到了衣上雲的麵前。


    叮囑她說:“姑娘給的這也實在太多了,這些姑娘自己好好收著,一個人出遠門,盤纏一定得備足了才行!”


    衣上雲趕忙將他的手推了回去拒絕:“不不不,這一路上顛簸辛勞非比尋常,不比皇城裏的平坦大道,該給您的!”


    頃刻間,隻見老車夫的眼裏竟含起了淚水。


    衣上雲看見,心裏不禁怔了一下,鼻子亦酸了。


    這時,老車夫忽然問:“對了,還不知姑娘芳名叫什麽?”


    衣上雲脫口便道:“衣上雲,老伯叫我雲兒便可!”


    “衣……上……雲……我記住了!”


    說完這句,老車夫最後仍是將那錢袋緊緊按在了衣上雲的手裏,再也不容她推拒。


    繼而忍住悲傷轉身,疾步過去一跳上馬車,便調頭飛快地離去,揚起一陣沙塵。


    就在車子調頭的瞬間,衣上雲眼疾手快地上前兩步,將錢袋倏地從車窗外丟了進去。


    離開沒多久,老車夫忽然想起一事:“不好,忘了將幹糧和水囊給衣姑娘了!”


    於是,他趕忙停下了馬車,去車廂內取出已僅剩不多的食物與水。


    可剛一掀開車簾,便看到剛才那個熟悉的錢袋,頓怔愣住:“這……這是什麽時候放進來的?”


    待其不容有半絲遲疑,火速趕回到倆人剛剛分別的地方時,卻早已再不見衣上雲的身影。


    老車夫愣愣地站在那裏,手裏捧著食物與水,還有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卻是眼前一片茫茫前路,無從追起。


    望著眼前的樹林與層巒疊嶂的遠山,老車夫隻能默默地祈禱:“衣姑娘,這一路,可千萬要保重啊!”


    再次啟程往回趕路時,因為擔心衣上雲的安危,老車夫時不時地三步兩回頭看看,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眼下是上了一道土坡,接著正欲下坡時,忽然前方的路中間現出了一個似是有些熟悉的麵孔。


    老車夫回憶著。


    伴隨著距離那人愈來愈近,他亦終於想了起來:“你……你是來時路上從皇城開始,便就一直跟著我們的那個人?”


    遂急急道:“你想做什麽?”


    “哼”


    那男人不說話,隻冷冷地哼了一聲。


    見此,老車夫頓時握緊了手裏的馬鞭,心裏緊張極了。


    似是連說話都已開始發抖::“你……我與你並不相識,我們之間亦無怨無仇……”


    說著說著,他忽然反應了過來:“不對,你難道是因為那個姑娘而來的?”


    男人似是已有些不耐煩,道:“聒噪……你這個該死的老頭,囉裏八嗦,死到臨頭了,還問這麽多做什麽?”


    “死……什麽死不死的?”


    就在老車夫害怕極了,正欲揚鞭加速時,那男人似是意識到了他的動作。


    遂雙腳輕輕一點地,便就朝著老車夫的身邊湊了過去。


    繼而高高舉起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來,從半空中劈了下來。


    頓時間,老車夫手裏的馬鞭便被劈為兩半。


    見此,老車夫驚的頓張大了嘴巴,碎碎念道:“怎麽辦,怎麽辦?我還不能死,我還不想死,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個地方……”


    “去死!”


    緊接著,那長劍便轉而真的再次朝自己的腦袋劈了過來。


    就在他本能般地緊緊閉起眼睛,不知接下來的場麵將會是多麽淒慘的時候,


    忽聞“噗嗤”一下。


    老車夫心裏所預感的情況並未發生,於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隻見那男子竟然在自己的麵前被人從身後插了一劍,直至貫穿了前胸,口吐鮮血,倒在了自己的麵前。


    繼而從其身後現出一襲紅袍男子,長相頗為妖豔。


    老車夫更為驚歎地問:“你又是誰?”


    這時,那妖豔的紅袍男子竟快步上前來關切地問他:“老伯,您沒事吧?”


    “你……你……你……”


    “你別過來!”


    老車夫顯然被這場麵嚇得不輕,緊緊攥著手裏僅剩下半截的馬鞭阻止他的靠近自己。


    看到老車夫顯然尚還驚魂未定著,紅袍男子伸出一手遠遠地解釋說:“老伯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看到紅袍男子止步,老車夫方才一邊撫慰自己的胸口處,一邊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這西北邊境之地如此亂象,真是太嚇人了,以後打死我亦再也不來了!”


    過了一會兒,看到老車夫似是情緒平複了一些,紅袍男子便嚐試著再次開口問:“老伯,我隻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老車夫想都沒想,開口便道:“什麽人?我並非此地之人,對這裏什麽都不知道!”


    易三少著急地道:“不,老伯您知道,我要打聽的,就是方才那位乘您車的姑娘,她人呢?”


    聞此,老車夫猶豫了一下,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卻又學人家姑娘塗脂抹粉的,一看便不是什麽好人,於是便扯起了謊。


    “姑娘……”


    “什麽姑娘……”


    “我不知道公子在說什麽?”


    紅袍男子說:“老伯休要誆我,我從秦王府開始便就一直在跟著你們的馬車,我和他不是一夥的,我不是壞人,我是那位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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