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遂出自北烈,可卻又不同一般北烈蠻夷男子的凶殘,其行為舉止溫文爾雅,聽說,曾經還是個救死扶傷的醫者……”


    程良聽著耳旁獄卒的描述,心中緩緩驚詫地說:“如果真如殿下所預料的一般,長寧宮裏的女子是王妃娘娘,那與娘娘相識的北烈人,便隻有拓跋澤與拓跋宏兄弟倆人。而拓跋澤的凶殘狠毒,世人皆知,如果不是他,那人……該不會就是拓跋宏吧?!”


    獄卒顯然至今都還後怕著:“若不是那位姑娘來的及時,將他帶走,那人定會被活活打死!”


    聞聲,程良頓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出來,問:“你是說,救走那男子的,是位姑娘?是宮裏的宮女嗎?”


    獄卒回憶著說:“不像是個宮女,可亦不像是宮裏的主子……那女子生有一雙世間極好看的鳳眼,個性溫柔善良,長相甚是好看,仿佛不是人間煙火裏長成的一般!”


    程良頓時明白了過來,忽生氣地訓斥那獄卒:“笨蛋!那是咱們王爺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十裏紅妝親迎娶進門的王妃娘娘,竟都不識得,真是誤大事了!”


    獄卒聽了,直瞪大眼珠子,大驚:“什麽?她就是咱們的王妃娘娘?”


    可又自覺委屈無辜地很:“屬下一連數年都在這天牢裏蟄伏著,哪有機會見到咱們王妃娘娘啊!”


    一時間,程良似是都不知該如何回去向主子交待,衣上雲竟就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卻都未能察覺。


    宮門口,一處僻靜的角落裏。


    軒轅翰正閉目養神,靜靜地坐在車裏,等著程良的消息。


    馬車外,忽然傳來一聲:“殿下,緊急密函!”


    隻見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透過車窗從裏麵伸了出來,遂將被人高高舉過頭頂的一封密函接了進去。


    展開來一看,頃刻間,軒轅翰朝其瞪大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就在這時,有人稟報道:“殿下,程將軍出來了!”


    軒轅翰方才回過神來,伸手掀開了車窗簾一角。


    遠遠地,看著程良終於緩緩走出宮門,方才似是安心下來。


    待其近身到了車窗前,程良正想開口稟報:“殿下……”


    豈料話剛開口,便聞車內傳出軒轅翰一素聲謹慎地道:“先回府……”


    於是,一行人等紛紛跨步上馬,朝秦王府方向回去。


    一直到了承華殿。


    軒轅翰方才開口問:“怎麽樣?可已經見過丁香了,她怎麽說?”


    “丁香她……”


    看著程良臉色低沉,又吞吞吐吐的樣子,軒轅翰再次朝其開口問:“丁香她怎麽了?”


    程良回憶方才所見所聞,說:“啟稟殿下,這些日子,丁香並不在禦藥房裏。”


    軒轅翰一聽,緊忙質問他:“怎麽回事?”


    程良似是至今亦都有些疑惑,說:“雖說前段時日突然而至的那場暴雨,使得皇城郊區的確有幾個地方發生了水患,可還不至於要動用太醫院的人。然方才屬下在太醫院卻真真切切地親耳聽到,張致遠說丁香被派去救災了。”


    “丁香被派去救災了……”軒轅翰似是亦對此著實有些疑惑,遂重複了一次。


    默想了一會兒,道:“你是不是懷疑,張致遠在刻意隱瞞些什麽?”


    程良一路上想了許久,愈來愈有種強烈極了的不好預感,此刻喃喃說道:“該不會,關於長寧宮裏的事情,丁香真的知道些什麽,而被人給殺人滅口了吧?”


    聞此,軒轅翰頓憤憤地道:“命人去查這件事,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程良即刻領命。


    猶猶豫豫間,隻見程良接下來現出一臉難色。


    可最終卻又不得不複又開口,先做了個鋪墊,說:“還有一事,殿下聽了,切莫太過生氣!”


    好不容易尋了一條線索,卻又斷了。


    此刻,還能有什麽比這更糟糕的,軒轅翰隱忍著心頭的失望,沉聲問:“什麽事?”


    僅僅隻聞這聲音,已經足以令程良全身發冷,戰戰兢兢了起來。


    於是默默地吞下了一口口水,程良終是心一橫,緩緩道:“從太醫院打聽無果,出來後,屬下本想到天牢裏了解一下之前被送進長寧宮的那名男子的事情。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能再尋一線線索,可殿下,您猜猜,那名男子,他是誰?”


    軒轅翰仿佛已經提不起興致,便隨意地問了句:“是誰?”


    程良咬了咬牙,說:“一直以來,我們的人都沒有查到有關拓跋宏的消息。聽說自從北烈亡國後,他便一直一個人獨來獨往,幾乎居無定所。最後一次,便是上次與拓跋澤大吵了一架後,便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軒轅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那名男子,極有可能便是消失了的拓跋宏!”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就連軒轅翰自己亦頓瞪大了雙眼,朝其連連驚問。


    “你說他是……”


    “拓跋宏?”


    “拓跋宏……”


    “他竟然死了……”


    程良小心翼翼,又極認真地點了點頭:“根據我們安插在天牢裏的人所描述的,那人極有可能便是拓跋宏!而且,他亦說,帶拓跋宏離開天牢,到長寧宮療傷的的確是名女子。”


    說著說著,程良忽然停了下來,似是都不敢繼續下去。


    “而且……”


    “而且……”


    “而且屬下也打聽了,根據我們的人所描述的,那女子,八成便是王妃娘娘。”


    硬是躍躍欲試了好幾次,方才將話說出口。


    過了會兒,看到主子一直沉默不語著,程良又繼續道:“也就是說,的確是王妃娘娘將拓跋宏帶到了長寧宮裏。長寧宮裏的一男一女,從始至終,便就隻是王妃娘娘與拓跋宏二人。”


    至此,軒轅翰終於恍然大悟。


    卻是霎時間,積攢了滿腔的憤怒炸裂開來,揚聲怒喝了一聲:“這一切,為何都到現在才來報?!”


    程良見了,緊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解釋說:“殿下息怒,實在是那人,他也不識得王妃娘娘,故而才會至此。”


    軒轅翰深邃冰冷的眸子裏,似是有千萬支利劍欲射出:“都是怎麽辦差的?”


    而程良亦是早已後悔莫及,為何當初沒有早些想到調查天牢這邊,此時卻似再也無話可辯。


    一室寂靜。


    仿佛就連周圍的空氣俱都停止流動了一般。


    此刻,軒轅翰心裏想的是。


    “他竟然死了……”


    “為什麽會是他!”


    “怎麽偏偏是他!”


    依照拓跋宏曾經在北烈對雲兒的照顧,他對她的心思,他們之間的情份,他死了,她定會想方設法替他報仇。


    可既然要報仇,為何又要離開?


    就算是要為他報仇,也沒有必要與自己撇清關係,竟假裝從不認識,如陌路人一般。


    讓他更加疑惑不解的是,若是璟帝真的知道雲兒便就是守護者後人,又怎會舍得輕易放她離開?


    而雲兒,如今卻真的已經離開了皇宮。


    難道,在璟帝的手裏,有雲兒的軟肋。


    如此一來,雲兒就算離開,她亦還是會再回去。


    他一定是拿什麽威脅了她……


    那到底是什麽?


    主仆倆就這樣俱都沉默著,各自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過了多久。


    軒轅翰忽然將方才收到的那封密函,遞到了程良的麵前:“你看看這個?”


    程良這才敢起身來,上前將其接過展開來一看,頓驚詫萬分:“拓跋澤回草原了!”


    稍一回想,道:“我們的人不是已經查到,他與永樂公主結盟,欲想借東寧勢力幫他奪回草原之地嗎?如今還未等到東寧的回複,怎的就獨自先行回草原了?”


    軒轅翰想了想,冷聲說道:“一定是有比這件事更為重要的事,令他不得不先回草原。”


    程良滿腹不解地思索著,說:“拓跋澤這個人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到底是什麽事,能讓他連這般重要的事都撒手不管不顧了?”


    忽然,程良靈光一閃,驚諤地道:“他與拓跋宏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不會是感應到什麽了吧?”


    聞此,軒轅翰直覺自己的心瞬間頓停了一下:“你說什麽?”


    程良接著分析說:“殿下您仔細想想,那日那名宮女說,長寧宮住著的兩個人,男的死了,女的離開了。可王妃娘娘出宮後,卻並未回府,亦沒有去過城西衣府,那她去哪兒了?”


    軒轅翰思量著,至今實在琢磨不透衣上雲為何要假死,便說:“難不成,她不會是因為沒有地方去,回東寧母國去了?”


    程良搖搖頭:“自從東寧國君薨了後,殿下知道,那裏已經沒有王妃娘娘的任何牽掛了,她又怎會再回去?更何況,如果她要為拓跋宏報仇,當然應該留在宮中盤算。”


    軒轅翰思慮片刻,忽然醒悟道:“難道,雲兒她要送拓跋宏回草原。”


    伴隨著軒轅翰的想法,程良亦道:“這便就對了。所以拓跋澤,他會不會是對拓跋宏的死有所感應,所以亦著急地回草原去了。”


    順著思緒繼續往下想,程良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如此一來,糟了,他該不會又盯上王妃娘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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