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世事、歲月、亦或空間如何變換,冥冥之中,那些仿佛曾經出現過在我們夢裏的所有支離破碎的片段,似乎總有一日會在後來歲月中的某一時刻裏,就那樣毫無征兆地忽然都一一出現在了我們最真實不過的生活麵前。


    對此,我們迷惑、我們遲疑、我們驚訝。


    這一瞬間,如此似曾相識的奇妙感覺,它究竟是我們將心底最深處那些虔誠的強烈禱念,所執念的片段幻化成了一個個或悲或喜的荒唐夢境;亦還是我們根本就是一直深陷在自己一手所編織成的夢境中,事到如今早已經模糊地分不清了其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界線。


    所以,什麽是夢?什麽是現實?夢與現實之間,又究竟有著怎樣神奇的一種關係?


    正如聚散離合的生生世世裏,早已注定了彼此終將相遇的緣份。或深或淺,卻總是都息息相關的一些人們之間,無論是生是死,也無論天涯海角。總有一天,都能感應到彼此之間曾經最虔誠的心的呼喚。


    此時,在記憶一片空白的若曦的夢魘裏,千年前與千年後的支離破碎的片段再次不停地閃換著:


    一個車水馬龍的繁華世界裏,大雨滂沱的街頭,一襲雪白長裙,個子高挑的妙齡少女獨自黯然失神地走在城市裏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上,四處尋尋覓覓著。


    時而駐足下來朝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大聲呐喊著“魏明軒,你在哪裏?你快回來,你回來跟我說清楚,你不能這麽對我。到底我做錯了什麽,我都改。為什麽當初說在一起的人是你,而最後先離開的人也是你。這不公平,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終於,她實在沒了力氣,無力地癱倒在大雨之中……


    場景閃變,在一片幽靜的深穀前,一名衣飾顯得尊貴不凡,背影高大偉岸,側臉輪廓看似極睥睨天下的男子身影,正迎著風站在一麵斷崖前,麵朝遠方,在心裏呼喚著“雲兒,你聽到了嗎?本王在心裏喚你,若是你聽到了,就快回來本王的身邊。這一生,本王都不能再失去你,我們錯過的,已太多太多……”


    夢境變換,出現的又是同樣一挺拔的身軀。


    這次,那人竟正那般專心投入地將一紅衣女子緊緊地抵在一棵高大的樹旁,附在女子的一片溫軟朱唇上,貪婪地親吻,吸允著。而那女子也緊閉著雙眼,滿臉潮紅,似是亦非常享受般地熱烈回應著他所有的期待,倆人竟都一起滲出了潮潮的細汗來。


    此時,若曦的臉上忽然平靜了下來,恬靜地格外動人。卻瞬間似是又被什麽夢境再次糾纏住而微微蹙起了眉。


    夢裏,那個女子的模樣太過於模糊,一點兒都看不清,隻是其正身處的那個宮殿,看起來布置的倒是一點兒也不像是女子的閨房,更像是一貴族男子的寢殿。


    那女子聲音悲傷地道“雲兒明白殿下的心意,可殿下是個心中有太多悲傷的人,雲兒亦是早晚都會離開這裏,就如同一道浮光掠影,是個沒有明天的人。人生漫漫


    ,如此身不由己的雲兒又怎能對殿下承諾什麽呢?在一起,最終也隻是平添一縷傷痛,雲兒又如何忍心?!所以,今夜發生的一切,雲兒都將忘記,也請殿下,此生不要再記起。”


    夢境片段快速切換,來到一懸崖邊上,一樹根的兩頭各自牽著一男一女倆個人。樹根已然即將斷裂開,眼看著就要落崖的女子哀傷乞求道“殿下鬆手吧,雲兒求您了。再這樣耗下去,我們倆真的都會沒命的,雲兒死不足惜,隻求殿下您一定要好好活著。這個世上,還有更多的人需要殿下,為了雲兒,殿下不值得做如此犧牲,殿下切莫要辜負了那位婦人的臨終所托。”


    又是同一座山崖,一大腹翩翩的婦人嘴角含笑,輕輕抬起一隻腳來,整個人便順勢即刻掉落到腳下的雲山雲海之中。


    就在其即將落地的那一刹那間,那婦人竟還伸手拽住了山崖一斷麵上的一株千年人參。


    那是什麽,像是一道奇幻極了的紫芒,原來竟然是它將那婦人整個都包裹了起來直到其平安落地,那紫芒方才消失不見。


    半夜裏,婦人終於被一陣冰冷的潮水激醒,她隻感到周圍盡是湖灘邊上的陣陣冷風全部都朝她一起不斷地襲來。


    婦人單薄的身子虛弱極了,但她知道自己決不能在這裏待一整晚,她必須試著將自己沉重的身子支撐起來。


    這時,身上卻忽然感到了一陣痛楚。不,這不是普通的痛感,這是...這是臨產前的陣痛,她腹中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頓時,婦人驚慌極了。不,你不能現在出生,絕不是現在,現在可是在半夜裏空無一人的崖底寒湖灘上,這裏什麽都沒有,為娘的甚至連自己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你若是現在出生,一定會被凍死,餓死的。孩子,你一定得等等,再等等,等一個好心人的出現。


    一念至此,婦人借著夜空裏微弱的月光,慢慢坐起身來,掏出銀針,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後,屏氣凝神讓自己冷靜下來用手指摸索著,鼓足勇氣最後在自己隆起的腹部施下一針。


    待其耐下心來,等到陣痛感舒緩了許多後,繼而又慌忙地放眼環視了下四周,隨即便咬緊了嘴唇,握緊那株珍貴的千年人參吃力極了的緩緩開始向前方盡頭的樹林裏匍匐爬去。


    她一邊拚命地用力爬,一邊淚眼朦朧地在心裏呼喚著“老天保佑,謹遵西秦天子之命,守護者之己任,已保西秦少主平安脫險,使命達成,若曦死而無憾。可若曦肚子裏的孩子,她可是西秦國的下一代守護者,求你一定要開開眼,這個孩子,她絕不能死,絕不能……”


    這時,陷入昏睡中的若曦眼角竟忽然源源不斷地湧現出滾燙的淚水來,嘴裏還似在喃喃嗚咽著求救道“來人啊,有人嗎,快來人救救她,救救她吧……”


    忽然,夢境又閃到了一座深宅大院裏,院子裏到處都回蕩著空靈極了的聲音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因果輪回、百世契約、花開花落


    、既來之則安之。”


    此時,若曦頓然止住了淚水,又開始不停地胡言亂語起來“你是誰?你們是誰?你們都是什麽人……”


    至此,夢境裏突然又閃現出一道極強的光芒,這刺眼的光芒裏漸漸現出來一道牆,伴隨著這道牆越來越清晰,猶如一扇門漸漸地敞了開來,卻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她驚的忽一下睜開眼睛,整個身子亦隨之微微一抖,醒了過來。


    眼睛終於睜了開來,隨即便聽到了耳邊所傳來的這幾日已十分熟悉的歡兒的聲音,她正坐在床前雙手握著自己的一隻胳膊,一邊輕輕搖晃著,一邊似是驚愕極了地關切道“若曦,若曦,你怎麽了?”


    看到若曦在用胳膊吃力地想要將身子撐坐起來,歡兒忙起身來搭手著將其扶起。


    若曦坐起,這才開口說了話“我...我剛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又似是那樣逼真的一個夢。”


    “是什麽樣的夢呢?”歡兒坐下來一邊幫其拭去額頭的汗水,一邊好奇地問。


    “什麽樣的夢?夢境都各不相同,有深宅大院,有懸崖峭壁,有大雨滂沱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頭,有男有女,還有……”一想到那個鏡頭,她的臉上不禁頓時浮起了一抹潮紅。


    繼而轉念又繼續道“特別有一個不知什麽原因墜落懸崖,悲慘至極的即將臨盆的婦人,她的名字,竟然也叫做‘若曦’,怎麽會這麽巧呢?”


    “夢見了一個孕婦?那可是吉兆啊!”歡兒完全不知若曦此時心中的若有所思,兀自激動地道。


    然若曦根本沒有在意歡兒此時的一臉欣喜,她隻自顧自地繼續沉浸在自己方才的那個長長的夢境裏,喃喃自語地納悶道“為什麽在我每個殘碎的夢境片段裏,始終都總是看不清楚夢中的那些臉呢,他們究竟是誰?那些一段段支離破碎的夢境片段又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到底是誰?我心中的執念又是什麽?”


    不知為何,若曦說著說著,忽然想起昨夜在如夢亭中偶遇的那個道長來,隨即便又似是習慣性地摩挲起手腕上的那隻七彩金絲彩玉鐲子來。


    頓時間,道長臨走前的叮囑又再次響在了她的耳邊“貧道這兒有一粒還魂丹,用小姐手腕上的七彩金絲彩玉鐲子將其研碎服下,能讓小姐記起許多已經遺忘了的事。然卻也會遺忘心中一直以來的執念,亦是一份不該屬於這一世的念想。當然,那的確也是小姐心裏最極為珍貴的東西。”


    於是,她又情不自禁地在口裏喃喃低聲細語起來道“真龍出海,靈空一統,鳳凰涅,浴火重生,生既是死,死亦是生。”


    聞此,身旁的歡兒頓時驚的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道“若曦,這句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然不等若曦開口回她,歡兒便大叫了一聲“糟了!”話音尚還未落,便已兀自飛快地朝著院子裏疾奔了出去,若曦亦不知所然跌跌撞撞地摸索著下了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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